提到三公主,众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周仲元一看就知道里面有蹊跷,他暗自在心里责骂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惜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三公主方才说话有些不妥,皇上小惩大戒,周大人就不必担心了。”轻颜轻描淡写地揭过,转而望着原靖宇,问道,“皇上,江南战事如何?”
原靖宇看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默默地凝视着轻颜,半天不开口。
“究竟如何了?”轻颜有些着急了。
原靖宇有些迟疑的将战报递给轻颜:“你,自己看吧……”
因为他的话,不仅轻颜紧张,周仲元也是一脸的紧张忧虑。难道说江南战事不利?还是易将军出了事?
轻颜接过战报匆匆看过,半喜半忧。
喜的是,就在上个月中旬,林轻云出其不意出兵江越大获全胜,江越王在王宫****,江越世子率领江越残兵投降宇朝,但是要求将八万江越降兵划拨到中州战神刘彦飞帐下。
早在十年前,天下就已经知道刘彦就是中州王原靖宇的易王妃,也就是如今宇朝的皇贵妃。桑济海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是存心找事,怎么看都不够诚意。因此,林轻云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送了急报回京向皇帝请示。
总体说来,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林轻云在后面还提到一个消息,让人心情沉重。
林轻云说近一两个月来,中线和西线在与南军作战的时候,好几次出现了大规模的迷药,他怀疑在江南的凌霄阁总部已经投靠了韩若云。
轻颜将战报还给原靖宇,一个字也没有说就往碧岚宫走去。她需要好好静一静。
她离开江南十年了,在江南的凌霄阁弟子被困在总部也整整十年了,她们心里怨她、恨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她为了挽回丈夫的颜面而放弃了师门的利益。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到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也是,她和师傅都留在荣阳,时间长了,再多的敬仰都会被时间和艰苦的生活消耗掉的。
她没有理由责怪她们,但并不表示她心里不会难过。
到达碧岚宫的时候,柳淑妃已经将明秀安置好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轻颜这才恍然想起,她也是原靖宇的妻妾,他们曾经也有过恩爱的时光,只是有的人选择了忌恨而她选择了谅解。
“柳姐姐,对不起……”轻颜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甚至不敢直视柳婉柔的眼睛。对原靖宇的女人们她心里一直都有愧疚,但并没有想过弥补,她也习惯站在高处俯视她们,以一颗冷硬的心将她们的痛苦全都隔绝在自己的幸福之外。但柳婉柔在她心里一直是不同的,在这个皇宫里面,柳婉柔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
到今天她才明白柳婉柔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或许原靖宇最疼爱的就是她吧!可是,她竟然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怨言,这么多年来默默地为了身边所有的人付出,从未考虑过自己。
柳婉柔摇摇头,含泪笑着握住轻颜的手,安慰道:“妹妹你别这样,我并不怪你,真的!这些年来,虽然他没有再进过我的房间,但是至少他还活着,幸福的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其实我一直在心里感激你,感激你多次救了他的性命,感激你让他幸福,感激你让我和****一直都有个人可以依靠……”
“柳姐姐,你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而我,其实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女人,我伤害了你,却还要渴求你的谅解和友情……”
原靖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他愣愣地望着她们,有些不知所措。两个都是他的女人,可是,他却不能同时拥抱安慰她们两个人。
“怎么了?难道明秀……很不好?”这是他第一个印入脑海中的念头。
轻颜和柳婉柔分开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擦眼泪。虽然之前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支开了,却没想到原靖宇会悄无声息地进来。
“明秀没有大碍……”轻颜回道,但神色间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今天,她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了。有喜悦幸福,有惊诧震惊,有失望心痛,有愧疚感动……
原靖宇看两个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打算继续问,径直走进去探望明秀的伤势。
轻颜跟过去,轻声问:“你没有去春华宫?”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过来。
“没有,我让周仲元传令轻云他们接受桑济海的降表,然后派人送他进京。”
“你觉得桑济海会同意独自进京?”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想他会!”原靖宇回头,很肯定地说,“他之所以投降宇朝,不就是想要再见你一面么?”
轻颜一怔:“……我跟他本来也就只见过两次面而已,再说都过了十年了……”
原靖宇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腻看着她,缓缓摇摇头说:“或许这个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你是个妖精啊!你知道么?”原靖宇忽然笑了。因为最后得到这个妖精的人,是他!
轻颜本来一本正经地听他说,想不到他竟然是打趣自己的,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怒。
柳婉柔看着他们相处时的轻松无忌,心中很是羡慕感动。这一刻,没有皇帝和皇贵妃,没有“朕”和“臣妾”,只有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皇上竟然说易妹妹是妖精?是因为她完全俘获了他的心么?还是说她都不会老?说来也怪,十多年过去了,不但易妹妹没有老,竟然连皇上也没怎么变呢……
明秀脸色很不好,但脉象还算平稳,轻颜让贝月影留下照顾三公主,她自己则打算回骄阳殿去。她是不会去看望崔贵妃的,免得人家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但她却请柳婉柔陪着原靖宇一起过去,婉柔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含笑应下。
其实,这几天柳婉柔已经陪着皇后过去好几次了。看起来,崔贵妃的病还真的有些怪呢!发病那么突然,又忽然加重病情,连御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本来是想请轻颜一起去看看的,但知道她有心结,这话始终说不出口。如今,她只盼望着皇上亲自过去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柳婉柔一直都知道崔贵妃的心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不死心……其实,看到原靖宇一如从前的年轻俊美,连她这个向来不存奢望的人都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来,她不明白崔贵妃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女人在二十岁以前都没能留住丈夫的目光,如今三十出头了还有可能么?又或者她与皇后姐姐联合起来求的不是皇上的情?只是想要报复易妹妹?
柳婉柔一直想不通崔贵妃和皇后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还不如严妹妹想得开呢。有什么不服气的呢?人家确实比她们能干比她们年轻漂亮嘛!而且生的两个孩子也确实比三个姐姐聪明懂事,皇上不疼她疼谁?若她是个男子,肯定也会喜欢这样直率又聪慧能干的女子……
走进春华宫,原靖宇留心了一下宫女太监的脸色,看起来都是一幅忧虑甚至担惊受怕的样子,难道说崔瑞瑶真的很不好了?
自从有了轻颜,他就很少正眼看过别的女人,记忆中崔瑞瑶如花般娇美的容颜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身份而已。他只记得她是明秀的生母,冯文宣的外甥女,其他的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包括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的三个月。
说起来崔瑞瑶也确实有些无辜,若没有轻颜,看在冯文宣面上,他一定会很宠爱她的。然而,天底下就有一个易轻颜,还偏偏让他碰到了。所以,也只能怪崔瑞瑶运气不好了。
虽然他已经十二年没有进过崔瑞瑶的房间,但看房间里的摆设,简皇后并没有亏待她。也是,冯文宣都投到皇后的阵营中了,崔瑞瑶又怎么会在皇后那里受委屈?
走进内室,掀开层层帘幔,透过薄薄的纱帐,只见崔瑞瑶脸色蜡黄地躺在宽阔的红木漆金雕凤床上,唇色灰白,十年前如花般娇艳的容色荡然无存。想起从前,原靖宇悄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对她们来说,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男人吧!
崔瑞瑶虽然闭着眼睛,其实并没有睡着。原靖宇一听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清醒着。
“御医怎么说的?”他问。
崔瑞瑶知道有人进来,但是想不到是皇帝。她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单独见过原靖宇了,想到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心情再怎么压抑都免不了有些激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却没有了年轻时的惊喜,只留下冷漠和隐藏至深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