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园都被清空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了为期四天的假期。
戈如雪作为实习老师，被安排到张贴高考信息、姓名座位之类的杂事。学生们考前有半天休整时间，不过他们自发地到学校分配的实验室里进行自习。
拿着一堆废纸胶带剪刀什么的正在回临时办公室的路上，戈如雪老远就瞥见了卫无衣。
她没有刻意躲开，但也没有故意驻足。有话，他自然会对自己说。
“戈如雪，你站住。”卫无衣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她站定脚步，脸颊上满满的都是笑容。
转过身来，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替代的是些微的错愕。
“卫无衣？叫我有事？”她还真是繁忙中永远都能保持着从容。
卫无衣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他成天都在想她，而她却看到了他，却还是很陌生？真真正正的冷血动物！
“如果我考不好，你会不会难过？”他盯着她的嘴唇，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无论是虚情假意的伪装，还是真心实意的担忧。
戈如雪的表情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会这么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甩甩马尾，抬起脚又要走。
“如果我真做得出来呢？”他不甘心，继续追问。
戈如雪这才认真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傻，除非我看错了你。”
她这话是有些重了，却又叫他惊喜。原来在她的心里，他还是占有了一席之地。
“我今天只送你一句话。毕其功于一役。”
她的马尾消失在夕阳之下，连夕阳都变成了夜雨。
聆听窗外的雨声，卫无衣的心里渐渐安定。他真的有点惧怕，那一点点的不安定竟然被戈如雪的一句话给安抚了！
他又想起她那张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脸，想起她的嘴唇轻启，吐出这样几个字：“毕其功于一役。”
就仿佛当时她对着他背“无衣”时的倔强。她的话算不上铿锵有力，却莫名激荡着他的心。他嘴角也翘起了一个弧度。
这场仗，她从来都在陪他，不是么？
学校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戈如雪险些被疯狂的学生给伤到。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沿着走廊的最里侧走着，以防止楼上扔书下来害她遭殃。
孩子们真是欢快地太热烈了，她都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的年华早已老去。
她现在以老大姐自居，而她眼中的那帮孩子们却在教室里等着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她像往常一样推门进教室，教室里的寂静在一秒之内竟然变成了欢呼。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突然就团团围了上来，以李行为首，几个人挡着她的胳膊，另外一些男生女生们拼命把各种颜色的粉笔灰朝她的脸上抹。
她惊讶地忘了呼喊，看学生们的脸，却满是兴奋，丝毫都没有恶意。她突然有些释然，她梦寐以求的亲近竟然是在高考后实现的！
一阵闹腾过后，学生们渐渐松开了对她的“管制”。在她的娇嗔之下，他们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她微笑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最后一次班会。
想了想，又在下面补上一行题注——高三20班。
她再度转过身来时，学生们都有些肃穆，带着几分伤感。她笑了，仿佛实习的这段时间，只有此刻是在真心爱着他们的。她为了卫无衣来到这个学校，本来在慨叹为别人做了嫁衣。现在收获的幸福却让她深感值得。
高考的结束，意味着她的实习将要结束。六月下旬的毕业正在迎接她。
她望着这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突然想起了如风那张倔强又绝望的脸。想起，如果如风是在这样的班级，也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啥事。也许归根结底，是有了她这样一个姐姐。
现在，她终于没有浪费她的聪明才智。也算是为了如风，放下了一段心里的伤痛。
“我曾经有个弟弟。”她突然想说说如风，眼角闪现的晶莹让学生们的表情更加严肃。
“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他。我很爱他，我也很爱你们。”她终究没有说出如风的故事，因为她知道，属于这群孩子的，应该是另外一个美好的结局。
李行突然站了起来，他慢慢地坚定地朝着戈如雪走去。
“戈老师，我感觉你不是天下掉下来的雪花，而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他带着几分羞涩，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很谢谢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大学，但是我会永远感激你在这段时光给我的温暖。”
原本玩世不恭的李行竟然也有了这样好的口才。
其实这段看似有点矫情的话在他的心里酝酿了很久。少男少女多怀春，他心中对老师的朦胧情感，是他此生都会记住的美好。
愉快地结束了这最后一次班会。在戈如雪的祝福下，大家都强忍着泪水，相互拥抱、道别、祝福。直到戈如雪把自己的手机号留在了黑板上，大家才意识到现代的通讯方式是这么先进。
戈如雪决定最后一次逛逛校园，她经过学校里的池塘，想起自己都没有在这种美景里多加驻足，真是一个遗憾；学校的凉亭周围开了一些应季的花，将整个亭子装点地分外迷人。
来到实验楼，将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收归原处。学生们落下的东西，她都一一收好，贴好标签，放到了一个纸箱里。高考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他们永远离开了这里。稍后还有填写志愿呢。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再留下了。
抱着箱子，她沿着有些暗的走廊往出口走去。
头不时地向左右望去，似要把这些全都记在脑海里。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尽头的教室里。哦，不是一个，还有一个女的。
映衬着亮光，戈如雪不禁微微蹙眉。这个女的，不是薛灿么？
他和薛灿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卫无衣，我喜欢你！”
毫无预兆的，薛灿冲着卫无衣大叫了一声。
戈如雪莫名紧张，抱着纸箱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卫无衣却是一怔，呼吸一滞，有些激动。他的脸色渐渐发烫。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表白么？他又想起了戈如雪，那时是他的主动，才赢得了她的情感。
而现在，是有人主动在喜欢自己么？他思索着，心里忍不住还有些得意。不过，这种时候，可不是谈感情的时候。
他冲着薛灿笑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薛灿的脸就在他面前无限放大——直到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