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萍
子宁始终没有高兴起来，我估计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就分开了，天气不太好，他说要送我回学校，我看他太累了就劝他回去休息，他没有坚持送我，听话的一个人开车走了。
看着他的车远去，我心里猛地一揪，好像这次即是永别。
轩颐很少给我打电话的，这次很例外，子宁刚走，他就打来了电话，“华姐，什么都别说，现在就来我们警局，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我听他的口气，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等我，我尽快过去。”
“好的，拜拜。”
“拜。”我说着就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的时候我才跟轩颐说再见，司机不耐烦的问我：“您想去哪儿啊。”
“长安街的警局。”
轩颐他们的办公室也很好找，不过轩颐已经在门外等我了，他的一身警装让人眼前一亮，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警装，很是帅气。
我顾不得多看，想着自己还有正事儿。
我起初担心是雪姨的事，没想到一见面轩颐就问我：“你有一个室友叫游萍对吗？”
“嗯，她怎么了？”我有点慌，萍出什么事了？
“你先在录像上看看是不是她吧，来。”他叹了口气。
轩颐带我到一台电脑前，从审讯室的监控录像里我看到萍打扮的很妖艳，浓妆却已经被蹭掉了不少，她不住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不耐烦的回答着问题。
“是，是她。”我确定是萍，“可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不过是个学生啊。”
“学生？我们知道，她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呢，哼！”一个老警员唠叨着说，“现在的女学生竟然出去****，我们是在‘珍珠港’把她们抓回来的。”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是啊，流水账一样的生活被堵塞了，宛如晴天霹雳，而我，则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劈死了。
萍在做什么啊，天啊，她还给了我八万块钱，我知道她家里不富裕，我居然还要她的钱？那不是血汗钱，而是血泪钱。
我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虽然据老警员说她已经干这行儿有好一段时间了，我还是感觉自己逃脱不了干系。
那些钱，她得来的不容易，却说给我就给我了。而我呢？给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却用那些钱去挥霍，我又想起阿媛身在贵小姐之列的情景。公平吗，这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不负责任，我该死，作为她的朋友，整天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竟然没有察觉什么，我真傻，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竟然也不怀疑什么，也许她经常出去‘约会’，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呢。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萍。
我的思绪好纠结……
轩颐看出了我的难过，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知道这让你很难受，这很严重，所以我没有通知她的母亲。我们这里有她的资料，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生活很困难，我能理解。你保她出去就没事了，以后劝她好好学习。”
“嗯。”我知道，轩颐做的是对的，这件事不能让阿姨知道。
突然，我的手机又响了，吓我一跳。
“子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你回学校了吗？也不回个电话，我会不放心的哦。”原来他是问我平安回学校了没有，我松了一口气。
“哦，回来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明天打给你好吗？”我突然只想摆脱他，既然他帮不上忙，我还是早点挂断电话吧。
“嗯。”他顿了一下，明显不高兴了，“在学校住的怎么样，别在学校住了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接你？”
“不不不，改天再说好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想让他知道萍的事情，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警局，免得他问东问西的。可是向他撒谎，我心里很虚。
“华，你会对我撒谎吗？”他突然话锋一转。
“我尽量对你诚实，如果我万不得已对你说谎了，请你过后听我解释好吗？”我怎么好像被看穿了一样啊。
“好，拜拜。”他好像很失望我的回答。
“子宁……”我想叫住他，可是他还是挂了电话。
简短的对话，使我心里难受极了。
轩颐关心的问：“没事吧。”
“没事。”我想，改天一定要和子宁解释清楚，也许我天生不会撒谎，一撒谎子宁就能听出来吧，“我需要做些什么，去办手续吧。”
“嗯，我陪你，还快一点。”
轩颐帮了我很多，办手续的不只我一个，有哭红了眼睛的母亲和父亲，他们来接自己的女儿，让人看了心疼。
有个大叔虽然满脸横肉，确是很朴实的样子，他很胖，又怕热，流了很多汗，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流到眼睛里，他的浑浊的眼睛就不住的眨啊眨，接着就有浑浊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他用苍老的手去擦……
“我还是排队吧，轩颐。”我主动站在队伍的最后。
轩颐没说什么，只是陪着我。
这里的燥热让人心烦，我前边是个瘦弱的中年妇女，杂乱的头发用一个脱线的黑色皮筋儿胡乱的扎住，没有太多白头发，却是极其的暗淡无光，让人感觉上边沾满了灰尘。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如果再看下去，我又会不知不觉的流眼泪了。
这时候，一个长官严厉的喝了一声：“王轩颐，你也来这里保释自己的妹妹吗？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占用轩颐这么多的工作时间，连忙小声说：“轩颐，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好吧。”虽然他这么说，但我看得出轩颐很不服气。
长官的神气也让我讨厌，可是，他毕竟是长官啊。轩颐走了之后，长官像看外星人似地打量了我一眼。
我瞥见了他那像利刀一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然后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我记得看到我在咖啡店看到一个客人远去的身影，孤独的落寞就笼罩了我，这次同样是背影，看到身宽体盘的长官，我就立即联想到了剁肉刀。
眼光再凌厉也是剁肉刀。
不雅。
怎么看都像是反面角色。
手续很快办好了，轩颐也下班了，换做便装的轩颐和我一起接萍出来。
萍从门里出来，狠狠的往门上吐了一口吐沫，完全还是小太妹的行事作风。但当她转身看到我们，她愣住了，她此刻的晴天霹雳绝不亚于我得知真实情况的时候的那种惊讶。然后，她转为愤怒。
“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伪君子，我宁可你打电话叫我的辅导员来领我出去。你居然找阿华来？你按的是什么心？”萍冲过来，气极了，几乎能上前狠狠的给轩颐几记耳光。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家庭状况，所以没有通知你的母亲，你又是学生，我不可能贸贸然通知你的老师和学校的，只能找一个对你来说可靠的朋友。”轩颐费力不讨好的解释着，尽管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萍都不会认为他是好意的。
“你这样让阿华很难过，你懂不懂？”萍到这时候还为我着想，我一感动，又差点哭出来，我急忙拉住萍，毕竟轩颐没有错。
我拉开萍的时候，萍急得一跺脚，转过脸去，泪如雨下，她不想面对我。
我知道萍对我的好，很多时候都护着我，帮着我，照顾着我。我们两个人一起在食堂吃饭，她经常会捡出几片肉来给我，总嫌我太瘦了。
我抱住我的好姐妹：“没事了，你看你，你还担心我干嘛呀，我们回学校，好好学习，重新开始吧。”
萍出了事，我却感觉她比阿媛还亲，简直是自己的亲姐妹。
“没事没事，阿华，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好，我……”她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了，“你不明白。”
她隐藏着巨大的痛苦，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都过去了……”轩颐是好心，也想劝劝她，哪知道被萍骂了个狗血临头。
“你滚一边儿去，少在这儿装好人，整天就知道管仲媛、管仲媛，那小妖精都是你给宠坏的，你别神气，说不定哪天那虚荣的女人就把你甩了。哼！昨天，她爱你的时候，你是她口中的蜜，香甜无比呀，经过一晚上的消磨和吸收，今天，她厌倦了，不爱你了，你就是她肚子里的一股气，让人怎么都感觉难受，干脆就把你放出去吧，其实啊，你算个屁！”
轩颐愣愣的看着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好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去洗把脸，走了。”我向轩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没事了。
他勉强的笑着点头，摆摆手示意我放心带她走吧，他不会在意萍的无礼的。
默契。
萍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来年接着上大学。这一年她不打算在循市了。
我们洗完脸，两个小姐妹相视一笑，我看到她好苍老、好憔悴，我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唉。
老到二十二岁。
每个人都有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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