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这些文字写于几个月之间,是在史迪威将军未注明日期的文件中发现的,它们有助于了解1944年史迪威事件的发展背景。
蒋介石
我从没听到蒋介石对我们给予他的帮助向总统或我国表示过任何感谢。每当我们允诺给他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总想再多要一些。他总是抱怨提供的物资太少。他会把流向英国和俄国的大量租借物资与运往中国的微不足道的物资进行比较。他会抱怨说中国人已经打了六七年,而我们实际上没给他们什么。探讨蒋介石1938年以来所做军事努力的实质是不明智的,因为他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他是否表示感激无足轻重。事情令人遗憾的一面是没有对等交换。我们尽力而为,提供可能提供的东西,但却不能先问问他要干什么,等等。结果是我们连续地处于守势,他却可以阻碍或拖延我们的任何计划而不受惩罚。
对中国士兵和中国人民怀有信心:本质上是伟大的,讲民主的,但受到了不当的管理。没有种姓和宗教界限……诚实,节俭,勤劳,快乐,独立,容忍,友好,谦恭。[这是史迪威的个人认识]
我根据我的所见来评判国民党与共产党:
腐败,玩忽职守,混乱的经济,征税,空话,欺骗,黑市,与敌人做交易。[这里是指国民党]
共产党的纲领……减税,减租,减息。提高生产和生活水平。参加管理。实践诺言。
中国军队
1944年,中国军队在字面上包含324个师,60多个旅,还有89个各由2000人组成的所谓游击纵队。这在字面上看来很厉害,但你在仔细调查之后就会发现:
1.平均每个师的兵员不是1万人,而是不多于5000人。
2.部队发不出饷,得不到粮食,疾病丛生,营养不良。
3.装备陈旧,不足,无法使用。
4.不存在训练。
5.军官是一种职业。
6.没有炮兵、运输和医疗部队,等等,等等。
7.征兵就是那么回事。
8.主要的事情是做生意。还能干其他的事吗?
你怎么能让这样一支军队有效率?
我未写下的电报
你不必加入“帝佑吾皇”的合唱,但在其他人唱的时候你至少得站起来。
我不介意站起来。我所反对的只是:(1)跪下;(2)在我站着的时候有人从下面踢我的脚。
蒋介石面对着一种观念,而且这种观念击败了他。他对共产主义影响的传播感到迷惑。他看不到中国的大众把共产党人当作唯一可见的希望来欢迎,他们要求摆脱沉重的赋税、军队的为所欲为和戴笠的盖世太保。贪婪,腐败,任人唯亲,滥征的税收,贬值的货币,可怕的生命浪费,无视所有人权。
关于中国军队的主导军事信条
这不仅仅是征兵、组织和训练一支军队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从根本上把中国人的防御态度转为进攻态度。他们固守着多年的习惯——蒋介石在这次战争中争取的防御政策。他力图以“空间换取时间”,这是他决不会去进攻的一种使人上当的说法。
我的意见是,只要可能就取守势的这种偏好不只是基于中国人与现代方法和现代武器接触中的一连串失败,也是由于这样一个事实:绝大多数中国人在内心里是道教的信仰者。道家思想教导人们不要抵御外力;它认为与大趋势相斗争是愚蠢的。要随波逐流,要避免烦恼。如果你斗争了,你就将在石头上碰得鼻青脸肿,或是漂泊不定无法上岸。我已见过这种感觉在实战中的下意识效果。中国的指挥官对于向命运挑战犹犹豫豫。如果他做出进攻的决定而结果很糟,那么这就是力图影响事态的错误做法导致的。如果他任其自然发展,也许一切顺利。即使并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所发生的事受到责备,因为并不是他造成的。在必须对连续的失败做出解释时,总会找出一只替罪羊,这种现象总是不可避免的,它是为了逃避任何承担后果的机会。这种态度在中国军队中很普遍。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中国的军队是指挥官的财产:如果他用军队冒险,他就是拿自己的财产冒险。一个师由于进攻而减员为一个团不能指望马上会被补充到原先的定员。师长实际上就成了团长。这种减员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支配着中国人思想的是,日本人的训练、武器和装备都占有如此优势,以致实际上不能去进攻他们。蒋介石说过许多次,中国一个师的火力比不上日本人一个团,中国的3个师比不了日本人一个师团。自然,他的指挥官们乐于接受他的这一说法,以作为逃跑的借口。所以,必须要建起一种新精神。新的交火应该成功是必要的。如果他们胜利了,我们就可以逐渐建立起信心——如果失败了,几乎不可能再让他们进攻。
中国人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些。
在物资问题上的哲学(与第10战区二号人物的对话)
问:“王将军,既然日本人夺取了山西南部的盐矿,那对你们物资供应的影响不大吗?”
答:“哦,我们还可以用云南的盐。”
问:“是的,但你们已丢了塘沽盐场、江苏盐场和山西盐场。云南有足够多的盐供应全国吗?”
答:“是的,我们是不如以前多了。”
问:“还有汽油的问题。你们对此如何处理呢?”
答:“哦,我们还过得下去。”
问:“但你们一点儿也进口不了,而你们又一点儿也不生产。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的情况将很糟糕。盐和汽油的情况很严重。你们对此不担心吗?”
答:“哦,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然,没有了补充,我们的物资会越来越少。但你似乎不懂,随着日本人占领了越来越多的土地,留给我们的也越来越小,我们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盐和汽油了。”
在战时,你一旦发现盟国就必须去抓住他们。我们在同德国作战以粉碎纳粹制度——由盖世太保支撑的一党政权,其首领是一个没有什么教养的精神失常的人。我们对这样一种制度有许多反对的话可说。中国是我们的盟国,它是由一党政府(国民党)统治的,得到了一个盖世太保(戴笠的组织)的支持,其首领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教养的精神失常的人。然而,这个政府却有着掌权的优势——它反对日本,它的挂名首脑在美国得到了同其功过、成绩极不相称的宣传。我们只得支持这个现存政权,以使中国竭尽全部努力。在紧急状态下改变这个结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中国的所有政府机器上都有相互交错的利益纽带……家族,经济,政治,等等。无论一个人多有办事能力,他都不能由于最能尽职而得到负责的职位:他必须要有其他后台。要改革这样一种制度就必须将其撕得粉碎。你搭了一个葡萄藤的架子:过一段时间,葡萄藤便在上面长满了,里出外进,相互盘绕,过不了多少时候,架子就被葡萄藤缠紧了。如果你开始拔下它们,你就会把架子弄成碎块。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只有使用随手找到的工具,尽我们的全力去做。由于支持这个政府采取对日行动是最便利的,我们也就不一定非得认可它的方法和政策。我们也许会因我们的帮助得到一些回报。
蒋介石从美国严重忽略中国这一点上得了一个大分。中国在长期拼死战斗,而租借物资却数以十亿计地流入了英国和俄国。他的态度是我们欠他一大笔债,我们没有尽更大的力量去改变它是个滔天大罪。这种态度得到了美国内部的同情。大量租借物资进入了俄国和英国是不错。而俄国和英国,尤其是俄国,在对德战争中也充分使用了这些物资。再说,也不可能将货物运给蒋介石,除非他那边努力帮助打破封锁。期待英国把庞大的印度军团用于这一目的看来是合理的。美国在欧洲同德国作战,在太平洋同日本作战。她在向所有盟国提供大量的给养和食物。在这种情况下,让别人在缅甸发挥一点能量看来是合理的。
为了把戏演下去,我只得宽容这些不一致中的某些事物,而且同其他演员一样做作。否则就会有批评者说这是台假戏,我们十分害怕对我们这台戏的批评。[本文没有完成]
中国问题的解决方法[可能写于1944年7月]
中国问题的药方是除掉蒋介石。使国家处于分裂状况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对失去控制的恐惧。他恨共产党人,决不会给他们以政府中的一席之地。结果是各方都观察着另一方,谁也不为战争做一点事。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中国在日本人离开后会马上爆发内战。如果在中国形成一个联合战线之前俄国人参了战,与其接近的共产党人马上就会自然而然地受到俄国的影响和控制。这种状态将直接影响俄国同中国的关系,从而间接影响俄国和美国的关系。
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我们的在华特权将受到严重损害。中国也将无助于我们的抗日努力,还会埋下战后中国大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