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员外起身从墙后转出来一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胆怯怯地走将进来。岳员外迎上去,那小女孩见岳员外到了跟前,缩着脖子仰着头,哀求道:
“我饿。”
此时,全家人腹中未进粒米。岳员外不但没有轰赶他们,反而大有同情之色:
“可怜的,你是谁家的孩子?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的爷爷和哥哥。”那小女孩摇头,指着门外道。
岳员外走到门边,只见阶下坐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叟,旁边站着一个十余岁的男孩。还有三、四个人也往这边走来乞食。见他们来得恰好,心里大惊道:
“我这里煮粥,并不曾传将开去。何况我这里哪还像个人家?徒有四壁,屋顶也无,连‘岳宅’宅匾也被水刮跑。粥还未熬透,一下子来了如此多陌生人,他们从何得知?”
岳员外弯下腰,轻声问小女孩:
“谁指引你们到此?”
“见这里屋顶冒烟,爷爷说这家定在煮饭,就来了。”
那老叟十分虚弱,那男孩面带菜色,其余的人亦饿得额头冒着虚汗。见他们这样饥饿,岳员外心中惨然,连忙招呼他们一同进屋。
他们进去后,粥还未熬得稠。见这些人饿得等不得,岳员外拿起长柄汤瓢,在锅里搅动几下,先舀了碗粥,双手递给那老叟吃:
“老伯有病在身,腹内得些食物,还可减些病痛折磨。”
岳员外又舀了好几碗粥,家里人七脚八手一一端给了那些饥者。
见岳员外给乞讨者舀完粥,姚氏拿起汤瓢,舀了一碗粥,放在一边冷却,准备喂给岳飞吃。
看见那几个人吃粥,四娘在旁边不停地吞咽口水,实在忍不住,悄悄央求姚氏道:
“娘,我饿。”
“忍耐些。现在碗不够,等客人吃完了,第一个给你吃。”
等客人吃完后,岳员外又往锅里加了几瓢水,待煮滚后,给自家人每人舀了半碗。
此时姚氏冷却的那碗粥,刚好温温可食。姚氏正要喂给岳飞吃,只见那个小女孩早已吃完自己的粥,眼睛直盯着姚氏的碗中。姚氏滗出一点粥汤喂给岳飞喝,剩下干的给了那个小女孩吃了。四娘早已吃完了那半碗,仍止不住食欲,仰着头对岳员外道:
“爹爹,我还要。”
“我也还要。”四朗也跟着喊了起来。
姚氏把她拉在一边,小声道:
“你爹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们都只能吃个半饱。”
“我还没得半饱。”
“可不许当着客人的面说‘饿’、‘还要’这些字,免得人家吃得不安心。”
见四娘仍不高兴,岳员外又哄她道:
“羞不羞?哥哥姐姐望着你好笑。”
这番对话,声音虽小,却被那老叟听见了,对身边孙子、孙女低声道:
“夺人口粮,罪过,罪过。”
粥罢,休息了一阵,那老叟面色渐红,精神转好,起身前去岳员外面前鞠着腰,谢他道:
“穷途周济,殊出望外。多谢救命之恩,只是牙缝夺粮,心上不安。待来年有收,老汉定当转来奉酬。”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区区一碗薄粥,值得几何?怎说这奉酬的话!”
老叟见岳员外都是些善人忠厚之言,甚是敬他,更加感激,遂对岳员外道:
“我这孙儿,名叫王万,生来眉清目秀,乖觉聪明,七八岁送他上学从师,所习诗书,一览成诵。今年十二岁,五经子史,无不通晓,实乃寒俊。”回头又教孙子日后知恩相谢,嘱咐道:
“异时倘有寸进,不敢忘报。记得此间是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岳家岗,恩人高姓岳。”
岳员外道:“这是我平昔自愿,不要人谢的。”
老叟又千恩万谢,带着孙子孙女,作辞而去。
待他们一一离去,孝悌里岳家岗有人舍粥的话,迅速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