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道:
“突然遭此水患,原指望新君如尧舜,体恤我们百姓,至今,却不见朝庭有点动静。”
那个说道:
“不要说朝庭,朝庭毕竟是天下的朝廷,管得宽,顾及不了我们小地方。我原指望地方官府赈灾,也没听见个水响。”
文先生道:
“朝廷有大事在忙。朝廷忙,地方衙门哪会消停?又如何有空顾及我们百姓?”
原来,自去年(崇宁元年),宋徽宗任蔡京为相。蔡京上台即着手 ‘元佑党案’,一口气揪出了“元佑党人”一百二十人。诸如司马光、苏辙、苏轼、黄庭坚、程颐、秦观等俱在其中。分别定其罪状,称作奸党,并刻《元佑党籍碑》,由徽崇亲自书写姓名,刻于石碑之上,竖于端礼门外。不许元佑党人子孙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而且碑上列名的人一律‘永不录用’。今年又揪出了一百八十九人,上升为三百零九人,蔡京亲手书写姓名,发各州县,仿京师立碑‘扬恶’。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如此大患,溺死者无算。死人的事却不是大事,朝廷以何事为大事?”
“百姓有事,再大也是小事;官家有事,再小也是大事。朝廷正忙于揪‘元佑党人’。” 文先生显然话中有话。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哩?这不是整人么?整人还算大事?”
内中有个人,虽是憔悴模样,自然是士大夫体段,一直在听,此时开言道:
“这不叫整人,这叫‘党争’。”
“何谓‘党争’?”众人问道。
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答道:
“所谓‘党争’,就是狗先咬人,把人咬完了,狗再咬狗。”
文先生极为赞同:
“此君点中正穴了!所谓‘党争’,是个大词,听起来像是国家大事,其实是私斗,是为个人名利及权势而勾心斗角,互相倾扎的小人行径。实在是糟蹋了这个词。”
“诠释深刻!”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称赞道。
“你们两人此前素无一面,怎地这么说得来。好像是岳麓书院大讲堂,一个先生提论点,一个先生作解释。”
文先生和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四目对视,呵呵了两声。
“只可惜文先生困于乡野,好不得志。”见众人无比惋惜与不平,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道:
“不得志就是不为国家所用,就是失意。这不奇怪,有党争,就有人失意。党争不是练功夫,最终为的是排挤人才。我们男人也只有在失意之时,头脑才清醒,思想才深刻。不得志,对个人不算最坏的事情,对国家倒是最坏的事情。”
文先生极口赞同道:
“分析得入木!”
众人不解,问道:
“才人不得志,当然对个人是最坏的事情。为什么你说对个人不算最坏的坏事,对国家倒是最坏的坏事?”
“才人不得志,他可以做隐士,只是活法不同。朝廷排挤人才,必是昏君奸臣勾结。昏君奸臣勾结的朝廷,国家的命运不是亡国就是称臣。天下最坏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亡国,做亡国奴。”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浩叹道:
“综观古今,国不自灭,人把国亡。”
“所言极是!”众人大为开窍,十分赞同,“排挤人才,不限于朝廷,处处可见,有的人以使别人失意为快乐,为之乐此不疲。”
文先生坚信道:
“殊不知害人终归害己。”
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应道:
“不然,据我所见,害人者吃香喝辣,风光得很。”语气极为无奈。
众人见那个士大夫体段的人,说话十分入心,遂问道:
“请问这位大学问家高姓贵名,何方人氏?在外作何经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