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至晚饭时分,那些在岳宅门首玩耍的孩子们,陆续被各家喊了回去,岳飞也自回屋。还未进门见人,先呼唤“亲娘”一声。
姚氏往门外一看,只见岳飞手里拿着一匹玩具马,跨进了门槛,望她奔来。姚氏喜得嘴角微翘,满面微笑,停下手中活计,走下机来,弯身搂抱。刚张开双臂,要抱岳飞,岳飞早已一头扑到她的怀里,说道:
“娘,我今天玩得真快活!”
姚氏双手将他抱起,置于膝上,抚摩撮弄个不停。岳飞仰头望着姚氏,问道:
“娘,你是不是织绸上了瘾?”
姚氏被问得睁大眼睛,笑怒不是。织妇们俱掩口而笑,内中也有几位妇人,不识童趣,听后吃了一惊,顾及礼貌,没有吱声。唯有蒋氏责备道:
“你这孩子说话,怎地没前没晚?我说孩子就不能娇惯。”
大凡做母亲的妇人,胸中潜藏个逻辑:母亲不喝叱打骂,就是娇生惯养孩子;娇生惯养的孩子必是不孝,不孝的孩子必是没得出息。所以,超不过此逻辑的妇人,除非懂得慈爱,否则难以为人慈母。
姚氏了解她们的育儿观,知道话不投机,便把话头叉开,问岳飞道:
“好儿,你刚才跑来跑去的,忙些什么?”
没等岳飞回答母亲,一个织妇道:
“岳安人,你总对儿子呼儿唤肉的,就不怕娇生惯养了孩子?”
姚氏未及回答那织妇,岳飞回母亲道:
“我刚才跑来跑去,是回家来拿大象,去换小伙伴的小木马玩。”
岳飞说着,双手捧着一匹玩具马举起高高兴兴给母亲看,姚氏大惊,说道:
“啊也!那是只六牙白象,很珍贵的。是你外公在东京开封府买下的,它不是普通的玩具,你怎么可以把它换掉?”
原来那是一只精心设制的玩具大象,逗趣地高卷长鼻,俏皮地睁圆小眼,缓缓行进的步态,幽雅的身姿,如真象展现在眼前。它是岳飞外公姚大翁,在东京开封府大内(北宋皇宫)广场,观看了皇家大象出行的吉祥壮观的场面之后,买下留作纪念的,是姚氏的心爱之物。
“因为我喜欢马,那个小孩喜欢象。”岳飞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交换了。你这孩子,换得换不得,先要问父母,以后不得擅做主张。”姚氏并无半点责骂。
“了解了。娘!你儿以后不敢了。”听了岳飞所说,姚氏也就不再言语了。
此时正好岳员外收工进门,听说岳飞把大象玩具换掉了,感到可惜,问道:
“下午谁干好事了?”
岳飞举着头,望着父亲道:
“我干好事了。”
岳员外一把抱起岳飞,坐在椅子上,道:
“是做哥哥的干好事了?来,让你爹迎面打一个漏风掌。”
岳员外“叭”地亲了岳飞的额头,问道:
“为何要干这好事?”
姚氏抢先替儿子回道:
“他说他喜欢马。”
“为何喜欢马些?”
“马跑得好远。”岳飞其实他是想说“马跑得好快”。显然,他还不会用“快”字。那个“好”,拖了好长,想了半晌,随后的那个“远”字,才说出来。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应该说马跑得好快。”岳员外道,“喜欢马也对头。‘国之大事在兵,兵在马。’我儿还爱到根本了。干好事的理由不算太坏。”
遂把手去摸口袋,从口袋里摸出几粒红枣来,与岳飞吃,问道:
“好不好吃?”
“好吃。”
“要不要听话?”
“要听话!”
岳员外便入内了。
见了这般情景,几个织妇心中好生别扭:
“就这么了事?这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