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氏早已收拾好行李,远远见他们回来了,便和巧儿把行囊提出门外。
马儿行至门首的那棵大树下驻足。僧泽一下马回身把姚政、岳飞扶下马来。姚政一溜烟的跑去放牛去了。僧氏望着姚政的背影,怜惜道:
“要是他亲娘还在,此时,他该正在学堂里念着书哩。”
岳飞舍不得离开马儿,站在马前,不停地抚摸马儿,马儿任其所为。
僧泽一接过行李,一边将行李放在马背上驮好,一边对僧氏道:
“这两个小屁孩,骑起马来好来神。和他们一起玩,真有趣味!”
“此正是男孩天性。”
僧泽一望了一眼岳飞,扭头对僧氏轻声道:
“尤其这个小的,好机灵!以后长大了,了不得。”
“我说也是。你也看出来了?你咋看出来的?”
“他一上马,便在马鞍上坐得笔直。马一动足,他的双腿夹得好紧。上坡时,身体前倾,下坡后倾,善于体会,不用人细细教得。”
“不肖说得,里中小孩,数他最肯用心。”
“我说的还不光是平时我们说的那种用心,是用情。我感觉他在倾听马的心声,他在用心去听,不只是用耳朵。好似在用心编织与马的缘份。嘿嘿,不知怎么说贴切,就是这种印象。”僧泽又望了一眼岳飞,“你看你看,他在给马儿喂草料吃。”
“真的!还是你说得‘用情’二字贴切。他家有只大公鸡,好斗,见人就啄,唯独最喜欢他。他每天和哥哥姐姐一起,把鸡群赶到桑园里,再回家吃早饭,那只大公鸡见他走了,就赶他的脚。一日,他家里来客,杀了那只公鸡做菜,他就是不肯吃。他母亲夹了一快鸡腿肉,放到他饭碗里,他竟然连那碗饭也不吃了。有人相他厉害,我看他的那个情字大得很。”僧氏极为赞同,“人看极小,马看蹄爪。不管怎么说,此儿不可小视。”
在马背上驮好行囊,僧氏转身锁了门,带着巧儿、岳飞,僧泽一牵着马,前去麦田里和岳员外一家告别。当年的那条纯黑小犬,此时早已变成了老犬,但忠诚亦如当年,仍一路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跟着。
见僧氏前来告别,岳员外一家走上田埂,噙着泪话别。姚氏领着岳飞前去相送,一路上,相互尽叹光阴迅速,诸如,巧儿长大了,小犬也变老了;又互诉离别之苦。姚氏足足送了十里,行至渡口,又互道珍重,僧氏方洒泪而去,姚氏依旧立在码头边,看着僧氏一行上了船,渡过河到达彼岸,又下了船上岸。
岳飞一直望着那马儿,视线没有离开过。见马儿渐渐远去,对姚氏道:
“我也要学骑马。”
“回家问问你爹爹的意思。”说罢,牵着岳飞回家。
回到家中,岳飞对父亲道:
“爹爹,我要学骑马。”
“想要学骑马?那还说甚么?送到外公家去学。”听到岳员外这样说,岳飞高兴得差点要倒地打滚。
岳飞的外公姚大翁,家居雄州姚家庄,在先原是军士出身。在东京北面,镇守黄河。他的大半军旅生涯,在黄河岸边度过的。因是个穷军,为省盘缠,往返东京与雄州,只是步行。为抄近道,路经孝悌里。途中有人欺他是个北边穷军,人生地不熟,把言语轻薄他。得知他家恰在宋辽界河白沟畔,嘲笑他道:
“雄边壮士,不守界河,反跑进内河守边,搞没搞错?”
岳飞的祖父岳立解围道:
“此乃军中安排,这也怪他不得。”
只有岳立肯为他说话,请他进府上歇脚,供些吃喝,言谈间又十二分合适,认做亲戚,后把长女姚氏许给了岳立长子岳和,做了亲家。因年老,早已复归原籍雄州居住。
“你外公家住边关,那里胡汉错壤而居,家家有马,户户有弓,人人善骑。番汉杂斗,胜负不相上下。你外公生来尚武,又是军士出身,在军中度过大半生,才力武艺殊绝,年年被选为‘兵样’。哪里去寻得你外公那样的高师?”岳员外越说越自豪。
“何谓‘兵样’?”
“兵样,就是挑选士兵的标准。换句话说,朝廷挑选的兵士,身高武艺要与你外公一样。”
“外公好了不起。”
“你去学骑射,外公会好欢喜。”说罢,姚氏面露难色,又与岳员外道:
“只是不巧,外公家远在雄州,此去有六百余里路程。目下桑椹熟得红里透黑,麦子也早已金黄,正是农忙之时,想不到个闲人送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