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有巧计,只得依你。”王仲山望着水氏,面带真诚,笑道。
水氏虽一介妇人,王仲山打心底钦服她人间周旋的技巧内心。他不得不服她,这水氏就是料事如神。太学那边的确早已有人替他“捉婿”了。
何谓捉婿?“捉婿”分两种:太学捉婿和榜下捉婿。太学捉婿,即去太学选女婿。榜下捉婿,即科场放榜时,达官显贵竞相选择登第士子作女婿。榜下捉婿之风,宋代盛行一时。
太学学正,姓谭,名霜。谭学正极想结交王家,就是不得机会,找不到个由头接触。打听得到王家跛脚长女婚姻不就,暗暗物色对象。他私下问了好几个几个太学生,一听女子有腿疾,都推说父母那里过不得关,断然谢拒了。
一日,谭学正替人“捉婿”的机会来了。
时东京名姬狎客云集,南熏门东北的“蔡河湾”是最繁华热闹之所。那里,太学与妓馆、瓦舍等娱乐场所,比邻而居。太学旁边的一条小巷,就是青楼市面,太学师生大多是那温柔之乡的常客。
谭学正整衣正冠,从妓馆出来,看见一个人在青楼市上,走来走去,东张西觑那些艳抹浓妆,倚市门而献笑的女子。好生面熟,仔细一看,是太学里的一个外舍生。他的姓名籍贯家庭背景,谭学正并不详知。见他走在一家窗口,往帘内窥看,青楼之中,无非是些淫昵亵狎之事,惹起春心,越发恣性瞧看。学正暗笑:
“好个色中饿鬼。只是眼嫖,想必囊中羞涩。”
谭学正回到太学,按体貌特征一打听,得知该生姓胡,名长福。虽出身官宦之家,因父亲嫖赌,家境贫寒,年近三旬,不曾娶妻。
“难怪别人欢乐时节,他在那里干咽唾沫。必是个饥不择食的子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替人寻婿这么久,今日算我捉到了。”谭学正想得独自发笑。
当日傍晚,谭学正安排巡视学生寝室,一连匆匆看过好多间,来到胡长福所在的寝室,坐了下来。只见这胡生脏衣臭袜,乱作一床。书桌之上,琴、书、笔、纸一片狼藉,谭学正夸张地皱起眉,说道:
“你冠不正,衣不整,室不洁,物器不精肃,需要个女人照管。”口中并无责怪之意,胡长福的同室都以为谭学正人极和蔼。不再顾忌,哈哈大笑起来。
谭学正指着那些发笑的太学生,说道:
“他们都做得不错,你要改进些。来,跟我去我书屋走一趟。”
胡长福跟随进了学正的书屋。
“你有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谭学正停顿了一下,观察胡生的反应。只见胡生心虚,便继续说道:
“我这辈子还未做过大媒,见你如此情景,我想起有头好亲事在这里。那是个大富大贵之家,未知那娘子肯不,约一日带你上她府中,让他们父母过过眼,你意下如何?”
胡生爽快应允。
到了约定的那日,等到黄昏,谭学正领着胡生来到王府。
二人被管家引到一间临水内厅,地板抹得光洁亮丽,中间摆了一张汉式矮茶几,四周放着几个坐垫,惟北面放置一墙壁柜,并无其他家具。
谭学正和胡生脱履入室时,月嫦早已在茶几边,席地而坐,等候客人了。月嫦坐了东面,下身盖着一条薄毯。王仲山夫妇引谭学正和胡生与月嫦对面跪坐,王仲山夫妇各坐在茶几两头。宾主坐定,谭学正抬头一看,月嫦背后墙上挂一幅半身像,似古代仕女图,是水氏请名画师为月嫦所画。
“月嫦天姿出色,与杨贵妃分明一般模样。”谭学正赞美之声,不绝于口,“嫦娥,乃天下女子最美的名字。您的两个女儿,一个名叫月嫦,一个叫月娥。分享了这个美名。”
“哪里,哪里!”王仲山客套不已。
宾主拘然顿消,谈笑起来。
此时,管家打开推拉门,月光入室,推拉门外就是汴河水。从室内不仅能看到河水,还可享受水上的清风,聆听水动的声音。室内室外浑然一体。在此小聚,仿佛让人置身在古朴香醇的仙境。仆人将茶品,流水般地上来。须臾,茶几上摆满碟果盘糕。管家仆妇通通告退。
刚坐定还未饮茶,忽然一个人,浑身是汗,进了王府,见了学正,急忙禀报道:
“家里有贵客造门相访,当家主母快请速回。”
学正起身先辞,胡生欲起身同去,学正将他的双肩按下,道:
“你多坐会儿,不必多礼。”
仲山、水氏起身送别。
厅内只剩月嫦和胡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