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镖
“展昭被水心楼抓走了!”
夜空之下,那带着湿气的寒风依旧是这般凛冽地吹着,尽管已经没有适才那般如同刀割的疼痛,但是身上半湿的衣服却还是让程采玉的声音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长风镖局保着展大人行至河南府,眼看就要出了那地界,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就在临近开封府的地方中了埋伏……长风镖局的镖师……死伤大半……唯一安然逃出来的,只有我和哥哥……展大人指了条路给我们,让我们顺着那条小路一路快马赶到开封府……”
程采玉带着哭腔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屏息无语。程铁衣的脸也仿佛被霜打过,颓然低下头去。只有包拯身后的马汉用袖子摸着眼角,震惊地喃喃:“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展大人不会出事——展大人明明答应我和王朝说随后就会在开封府会合……是不是,王朝?”
然而这句近乎绝望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没有人比程铁衣和程采玉更加清楚那一战是何等地惨烈:几乎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为首的一辆马车炸的四分五裂,那漫天的烟尘几乎遮掩住了将要夕斜的日头,暗夜之中人影晃动,仿佛是鬼魅般忽远忽近,河南府城外的驿道上,黑影纠结成一团,厮杀声充斥了耳膜,闷哼和短促的惨叫,交织在昏沉的夜幕中。
而在这场惊变中,唯一镇定自若的,反而就是那马车外所要追杀的目标:展昭。
不知道是风还是那凌烈的杀气,一阵接一阵的吹开窗帘,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展昭苍白的面容和嘴角边淡然的笑容。
“采玉姑娘可是还记得和展某约定的话,什么才是长风镖局所要保的最重要的东西?”
“请采玉姑娘速速带着那个东西离开此地,我想水心楼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把东西交给一个弱女子,他们要的人是我,只要我在这里,姑娘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
窗外有刀光划过,不知道是不是采玉的错觉,明明是那生死一线的时刻,那展昭年轻的脸上,居然在刀光下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之后是如何逃走的,程采玉已经记不清了,只模糊地记得,浑身浴血一般的哥哥一手拉着她,一手牵住了那匹展昭的白马,翻身而上。
驿站上空,一轮圆月慢慢升上了稀疏的枝头,静静俯视这下边大地上的混战和屠戮。
夜色漆黑如墨,吞没一切。
短短片刻的对视和沉默,仿佛过了千年万年。
那样令人窒息的沉静中,只听到细微的沙沙声,突然一阵风从敞开的门卷进书房,将那日间刚刚整理过的卷宗吹起来,散落一地。
“包大人,”郭旭望着看了一眼怀中不停颤抖的姑娘,突然开口打破了那死一般的沉静,“郭旭可否先将他二人待下去换件干爽的衣服?”
郭旭的一句话提醒了包拯,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站在门外说话,包拯不由得赶到一阵歉意,对旁边的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带程公子和程姑娘去休息……一切之事,请明天再议吧……”
夜色还是漆黑如铁,但东风微微流动,传来露水的清新。
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了微微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已近知天命之年的开封府府尹沉默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文卷一张张捡起,重新放回在书案上,做完这一切后,仿佛气力用光般,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精疲力尽地低下头去,用手托着额头。刚才因为紧张而不小心握在门框的尖刺上的痕迹还在,那跟尖刺扎进皮肉中,没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刺心地痛一次。
——人都说,十指连心。然而,这点痛,哪里能比得上此刻心中撕裂般的痛苦。
时隔多年,那双初见之时黑白分明的双眸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这七年来黑暗的官场之路,并没有蒙住那双眼睛,这些年,开封府所受理的案子不可谓不凶险,所面对的,不但有官场的黑暗,也有江湖的险恶。可是尽管如此,包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双轻灵沉静的眼睛会有闭上的一天。
这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那个年轻的侍卫都是何其残忍的事情。
“包大人。”让包拯感到意外的是,在程铁衣和程采玉下去之后,郭旭却又回到了书房。
包拯抬头看向郭旭,神情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郭公子还有何事?”
郭旭看了看窗外即将过去的黑夜,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又回复了初始之时的淡然神色:“一直未曾告诉包大人,郭旭就是长风镖局的少局主。”
看着眼前的老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郭旭仍然继续说了下去:“包大人请放心,我长风镖局既然已经接下了这趟镖,无论如何,就算我长风镖局只剩下一人,也定然会将展大人送回开封府,”顿了一顿,尽管这有些残忍,但是郭旭还是音调不变的接下去了最后一句话:“不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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