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智宏坦率承认中国没有一个大学挤入世界一流,只有个别专业和领域在世界达到一流水平。他指出,“创建一流大学不是今天提出,明天就能达到的。”他还澄清一些人的误解说:“很多人以为只要国家支持一两年,就可以建成一流大学。这是个过程,关键在学科建设,在队伍建设,在有一批优秀科技成果,在于一批有影响的杰出校友。”他说。北京大学在1998年提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计划,并计划用17年时间建成。这中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计划用7年的时间打基础,引进一批中青年教授,使北大形成良好的办学条件。第二阶段是全力创造。他强调:“前7年非常重要。前3年已经过去,北大的所作所为都已摆在眼前。希望大家能给我们一些时间,用剩下的4到5年打好基础。”
国际公认的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准之一,就是在师资队伍中要有一批世界大师级的学者。许智宏坦言,在这方面北大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他说:“在北大的历史上,曾有过一大批很有思想的学者,他们影响了中国社会进程的发展。比如像老校长马寅初,他的人口论虽然遭到很严厉的批评,但是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现在北大达到这样一个当量的大师级学者还很少。”近年来,北大从海内外陆续引进一批优秀学者,学校原有的一批学者也成为重要学科带头人,在北大工作的院士总数达到53人与他们同在北大共事的还有11位“973”项目首席科学家和51位“长江学者”。在著名的Science和Nature杂志上,都出现了北大教师的名字。
许智宏还对学术上的种种不正之风的问题投入更深刻地思考。他说:“在整个社会处于一个转轨的过程时,随着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功利主义的孳生,并非“世外桃源”的大学如何守得住自己的精神高地,是能否出世界大师级学者的关键。”他感叹:“我们现有的学术体制在客观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许多大学里提级、评教授都要看你发表了多少篇论文,出了多少本书,至于这些论文和书究竟有多少是经过自己的头脑思考写出来的,则一概不论。”他直言不讳道:“北大是出思想的。急功近利是出不了思想的,只能拷贝人家的思想。这是北大绝不允许的!”2002年3月,北大修订了《北京大学教师学术纪律规范》,根据新的《规范》,在人事录用、学术晋升等各项考核中,对有违反学术纪律行为的,实行一票否决。许智宏坚定地认为:“大学必须要成为研究学术的乐土,一块干净的地方。”
许智宏投向世界一流的目光。他说:“北大的个别学科或研究领域是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平的,但是做为一个整体,北大离世界一流水平的确还有很大差距。我们需要有更多、更有影响的、对人类、对科技的发展包括对我们中国的发展都有更重大贡献的科技成果。”他希望政府能给予北大、清华这样的重点研究型大学以稳定的支持,这种支持应是一个长远的国家投资。
北大在校师生共有5万多人,学生就有3万多人。目前北大教师队伍的三分之一从国外引进,三分之一从国内其他科研院所招聘,三分之一是学校培养。“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北大办学传统,造就了北大学生的敏锐、活跃与独立思考。这是许智宏深为喜悦的。为了使自己与同学保持思想上的密切沟通,许智宏认为:“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学生们,他们使我有信心,北大可以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学校的产品是学生,世界一流大学培养的学生必须是在国内甚至在世界都是一流的,能为社会乃至人类做出重大贡献的。自称是“家长”的许智宏,对北大的学生寄予了很深的情感与厚望。他开设了“校长信箱”,并把这个信箱搬上了北大最为开放的“北大新青年”网站的“三角地”,开通后一个月,他就收到了2000多封信。他把这视为他能在北大享受到的一种殊荣,那就是任何学生都可以向他提意见,可以坦白心中哪怕是最尖刻地评论。
许智宏认为高等教育必须国际化,这是不可逆转的潮流。北大已与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19所大学建立了校际交流关系,对外交流活动频繁,合作广泛多样,已逐步形成了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对外开放格局。许智宏特别强调说。“大学的社会服务功能是多方面的。这种服务绝不是仅仅满足当前的社会需求,大学要有前瞻性,要立足现实、面向未来,科学预见并满足社会发展的长远要求,在促进科技发展的同时,为社会提供精神支持和道德指引。”“大学在推动不同文化和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理解,在研究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过程中,本国所面临的机遇、挑战以及对策方面负有重大责任。自觉面向世界,及时吸收国际先进的科技教育成果,加强国际往来,实现高等教育资源共享,是21世纪大学的必行之路。”
许智宏经常告诫学生们:“在科技发展的今天,有很多科学研究工作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得了的,它需要与人合作共同完成。北大的学生要学会尊重人,要学会怎样与别人合作,要学会在群体中发挥自己的作用也发挥别人的作用,要树立团队精神。”他为此想得更多的一层是有关教育体制。他认为,中国是考试导向的教育体制,能进北大的学生都是考试考得最好的学生,他们的能力是不是最好的,还需要在科学实践中考验。因此,他指出北大学生要特别重视在实践中能力的培养,切忌读“死书”。
许智宏对学生们也有发自内心的欣赏,他说:“北大的学生历来是以尖锐地批评而闻名。有外国总统、校长来访时,学生们提的问题真厉害,他们的确是思考了很多问题。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学生们,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永不满足永远探索的精神。这一点使我有信心,北大可以成为世界一流大学。”
美满的家庭生活
许智宏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和爱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的恋爱不像当代人那么浪漫。他们认识才7天,许智宏就到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去了,刚认识的女友甚至都不知道他会去多久。当时许多类似的恋情就这样“吹”掉了。这期间他们保持着书信往来,但在文革那样的年代,信也不能写得太浪漫。好在一年有半的时光并没有荒疏这份情意,一年半后许智宏返沪,不久两个人便喜结良缘了。
许智宏夫妻生活一直很和美,他的家庭生活的指导思想是“求大同,存小异”。每一对美满的夫妻,其中一方在人品的某一水平上对对方都起着教育者的积极作用。彼此间相互的尊重和理解以及相互的支持,而非浪漫激情,对于持久的婚姻似乎更重要一些。许智宏对妻子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他说,“我不能说我们的结合为她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机会,她实际上为我作出了不少牺牲。”
许智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原在复旦大学学习的,现在美国读博士,二儿子是同济大学毕业的,现在在上海电影公司做技术工作。许智宏对孩子们自己的事很少介入,他希望他们象卢梭所说的“爱弥尔”那样自自然然地成长。但令人感动的是,“即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我也没放弃过礼拜天与我的孩子们在一起。文革时我们日子过得很苦,但即便如此,周末我还是要推着自行车带两个孩子去公园。”许智宏觉得现在的父母应该舍得花时间与孩子在一起,这对孩子日后能有广泛的兴趣和爱心很有好处。一个朋友能因你的聪慧而爱你,一个女人能因你的魅力而爱你,但一个家庭却可以不为什么而爱你,只因为你生长其中。也许正是这样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给了许智宏和他的孩子们无限的信心与宽慰去翱翔、去远行。
许智宏是个钟爱爬山的人,来北京之后,虽然工作很繁忙,但他还是不忘爬山,“可能有些北京人也未必有我爬香山的次数多”。他业余时间喜欢听音乐和散步。到北京许多年了,每到周末,只要有空,他就从中关村出发,步行到北大,在校园里走一走。没想到今天他真的就走进了北大。在许智宏上大学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会发展这么快,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在多少年后重返母校、出任校长。他不是没有梦想,但他更多的是行动,他说:“我那时觉得考上中科院的研究生,踏进科学的殿堂,就已经是实现了很大的梦想了。”
许智宏最喜欢与学生进行交流,在他的校长办公室的门上写着“不必敲门,请进”。他说:“我的意思就是有这么一个,告诉大家不要怕,因为以前有很多老师跟同学都反映,讲我们这里好象一个衙门,不好进,我来了以后我就跟我的秘书讲,当然我不可能每天见多很多人,我还有别的公务,但我就…的确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见,我会见他们。”作为校长,许智宏有时跟学生开玩笑说“当校长就是当家长。”
许智宏是研究植物的科学家,有人称他是“爱逛菜场的院士”。他当上北大校长之后,这些习惯也未发生什么变化。他说:“周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花半天时间散步,整理房间,洗洗衣服,也到菜场逛逛。这可能与我从事的专业有一定关系,主要是看看菜场上有些什么新的蔬菜品种,即使我到国外也是如此,只是现在时间不像过去那么多。”他还喜欢看书,“当了校长之后实在太忙,如今搞科研只是业余‘玩玩’。几十年来我已经养成习惯,不看一点业务书很难受。现在我也还带研究生,通过他们可以更好地了解学生的苦乐,了解第一线的情况。”
他认为中国的高等教育的发展,会越来越融入世界文化的总的潮流中。为此,他自信地说道:“我想有朝一日我们中国更多的学者走向国际的高等教育的舞台,同样的,我希望有有朝一日国外的人到我们中国来担任我们中国的校长。这种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我想会大大促进我们中国本身的高等教育的发展,而且未来不断的使我们产生很多新的思想。中华民族的历史证明了,我们最容易像海绵一样把人家吸收进来,最后来发展自己。我希望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性能够继续保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