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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白首不离

白首不离

就在这时,又生变数,只见得白松突然一声闷哼,滚倒在地。胡离一剑本是当胸刺去,到得他面前不防被他倒地滚开,也是一愣。

只见得白松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玉簪不知何时也断开了,头发散得一地,那一身白衣也是被染得灰黑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谈笑间让人折服的风范。只见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松涛,一只手五指却是深深扣入泥土中。那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甚是分明,隐隐有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瞧得胡离也是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一时俱是愣住,不知该如何应付,却听得一声低闷的声响,竟是埙声。方肖听得心中便是一惊,却是黄蜂尾到了。

“呵呵呵,师兄你来啦?怎么也不早点进来?”青竹儿一下跳起,望着外面张望道。

“哼,你还有脸说,你去找你那个什么呆头鹅,可是找到了?老是在外面疯,尽给我添麻烦。”

只见得一道黄影从雾气中慢慢现出身来,越来越近,正是黄蜂尾不疾不徐地走来。

“师兄你要抢《万毒秘录》,怎么少得了我帮忙?我也是怕你被这个姓水的给骗了,他们天机门中人个个诡计多端,咱们可千万小心不要叫他们给骗了。”青竹儿见得师兄现身,忙冲得上去挽着他一只手臂,嘴巴撅得老高,如同一个小女孩般撒起了娇。

“这些事情师兄自有分寸,你不用多管,只管等着便是。”黄蜂尾一只手被青竹儿揽住,顿时脸羞得通红,似是极不适应她这样对自己。

“哦,我这回可是找到呆头鹅了,到时候把他带回万毒谷去,有他陪着我,我便不会寂寞了。”青竹儿说得眉飞色舞,抱着黄蜂尾的手臂直晃荡。

“好了,这些话待以后再说,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黄蜂尾将手臂抽出,对水益躬身一礼道,“水先生可满意我们师兄妹此次出手?”

水益见得白松在地上样子甚是痛楚,朗声笑道:“好!很不错,此次能算计到我这智计无双的师兄,当真是不容易啊!”他来回踱着步子却是轻松悠闲地在白松旁边绕了几圈道,“万毒谷的毒果然厉害啊!”

黄蜂尾听得他说,笑道:“我这‘血引’岂是徒有虚名,说得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管教他不得不束手就擒。”

白松突地抬起头来,面色却是蜡黄,像是伤了元气般问道:“你是如何将这毒下得我身上,方才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剑伤上并没有毒,如何我此是又这般?”

“哈哈哈!算与天齐白松是何等聪明,我若是直接在剑上涂了毒药,岂不是班门弄斧,哪里能蒙得过你?”黄蜂尾笑得极为自傲,低下身来道,“我只是让水先生将一点血引虫的卵涂在剑身上,只要剑划破了你的身体,血引虫便会随血液流入体内,并不断长大。这些血引虫小得肉眼根本看不见,你哪里看得见,自是放松了警惕之心。你可曾看见这大雾,这都是我为了让血引虫迅速在你体内孵化而使出的,二者结合任谁都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些血引虫靠吸人的精气来存活。待得你精气被吸完之后,便是你身殒之时。”

“哈哈哈!师兄你听到没有?若不是黄蜂尾的奇毒,我如何能奈何你?你再聪明也想不到师弟会来这一招吧?”

“暗算了白松黄蜂尾岂敢专功,要不是水先生之前能在他身上留得剑伤,事情怕是也没这么简单。”黄蜂尾听得水益夸奖自己,也是微微谦让道。

欢喜佛祖见得也是哈哈大笑道:“今日真是快活,小倪这婆娘一直和本座作对,终于还是落得我手中,看她哪里还能再嚣张?”他一手擒着小倪师太,也是凑上前来和水益等人搭话。

一旁方肖望着胡离,眼中满是恳求道:“晓离,师叔再有不是,终究是你爹,你娘若是活着,怕是也不愿看你伤到他,你便饶了他可好?”

胡离听得他劝说也是低下头来沉吟不语,突然又抬头道:“白松,我说过,若是你死了我便将我娘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告诉你。今日我且问你,你可曾后悔抛弃我娘?”

白松听得她说话,也是一震,却又抬起头,嘴唇已是青灰,道:“后悔?呵呵,我为了大宋社稷,便是死了,也无悔。”

他一句话说出,听得胡离和水益脸色俱是阴沉,却又似乎早在他们预料。白松喘了口气,似是极为吃力道:“可若是能让阿瑶不再伤心怨我,我便是堕入阿鼻地狱,来世为畜生,也是心甘。对大宋,我无悔。对阿瑶,我悔啊!”

他说出这番话来,却又如孩童般捶地大哭,拳头捶得出血来,看得周围众人触目惊心。

方肖上前却是拉住道:“师叔,晓离娘亲若是有知,听得你这番话怕是也不再怨你。你又何苦如此?”

胡离见他二人拉在一处,却是蹙眉道:“我娘临终前对我说,愿得一心人人,白头不相离。她为我取名白离,意思是正是于此。她说,她做不到的希望我能做到。”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白松听得她说方省起原来胡梦瑶当年给胡离取名为白离,只是胡离不愿随他姓,自作主张改跟母性。他不断念叨这两句诗,竟是悲伤难以抑制。

“还废话做什么?既然你愿意为了阿瑶堕入阿鼻,那便去死好了,倒是假惺惺!”水益哪里耐烦听他继续絮叨,手中剑迅速拔出向白松刺去。

方肖见得却是一愣,胡离等人俱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只看着那一剑刺向白松胸前。白松不闪不避,只是将身子向前一撞,水益见得他这般,唯恐有诈,却见得白松“松涛”闪起一道青光,直向欢喜佛祖擒住小倪的手斩去。

欢喜佛祖也是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举,他本就和水益站得极近,如何敢生生接下白松的招式,顿时一声怪叫向后飞退,同时一掌将小倪拍出,意图阻得一阻。

水益方才唯恐有诈,手上虽是慢了片刻,此时却也将剑正好送入白松腹中,抽出一道血箭,便见得血如小溪流水般汩汩流出。

“师叔!”方肖一声惊叫便待要扑上,却见得白松运指如飞,瞬间拍开了小倪周身被封住的几个大穴,脸上笑道:“还好救下你来。”

小倪望着白松满脸血污,只觉得心中恐惧伤心,水益方才那一剑刺得极重,眼见白松怕就要去了。想到他为从欢喜佛祖手中救下自己,对那一剑不闪不避,她不禁哇的一声抱住白松哭了起来。

“傻欣儿,哭什么?我害你一辈子,你该是恨死我了吧?像我这般负心薄幸之人,便是死了,也是活该。”白松声音微弱,只觉得整个人脱了力般。

“不,白大哥,我不恨你,不恨你!”小倪却是哭成泪人。

饶是胡离恨他二人入骨,此时见得也是一下震动。想着这个恨了十多年的爹,就要这么死了,她脚下一软,便要跌倒,却被旁边的方肖立马扶住,才没有倒下。

她只觉眼前一片晕眩,俱是那张布满血污的脸,那血就这么从腹间不断地流了出来,无穷无尽……

正当她要昏过去时,却听得一阵高亢的歌声,那声音调子低沉,仿佛一下下撞在人心上,她睁开眼时,却见白松昂首望天,唱的是汉代卓文君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

唱到高处突然戛然而止,竟是断了。白松的头垂下,身体再无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