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刺眼的阳光不识时务地唤醒了沉睡的我,我轻然一翻身,感觉自己浑身竟酸疼的,象是被人刚刚狠揍了一顿一般,让人懒得动弹。正在疑惑之际,恍然想起,昨晚是我的新婚之夜。
我闭上眼睛,伸手摸向床侧,却赫然扑了个空,人呢?大清早新郎便没了踪影?我微抬起一只眼皮,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新房,怎么只有会我一个人在房中呢?
“燨?”我猛地坐起身,转动着我依然惺忪的双眸审视着四周,扬高声呼唤道。
昨夜,他几乎忙碌了一整晚,今天一大早,怎么还有力气下床,他是铁做的人吗?
“小姐,你醒了?”听见我的呼喊,夏儿欢快的冲了进来喊道。
“姑爷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爷,一早就派人来请姑爷商量大事去了。”夏儿一边回着我的话,一边拉开衣柜的门,替我挑选着衣服。
‘砰砰砰……’门外响起一阵轻微地敲门声响。
“谁啊?”夏儿扬声问道。
“四少奶奶,四爷让小的给四少奶奶送浴桶来了。”门外响起了小五爽朗的声音。
“小姐,咱们姑爷对你可真是体贴!”夏儿嬉笑着,赶紧冲到房门口去开门。
升腾的热气,让房中雾气缭绕,我下床朝浴桶走去,轻柔的丝被一滑而下,露出了我纤细白嫩的身子。
“小姐,王府的蚊子很多吗?还是有跳蚤?”夏儿惊叫着丢下手中的衣服,心疼的看着我说道。
“蚊子?跳蚤?”我疑惑的反问道,昨晚我似乎没有感觉到有被蚊子或是跳蚤咬到啊,况且现在只是初夏,蚊子显然还并不多嘛。
“是呀!王府的蚊子可真厉害呀!把小姐咬得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红红的一片。还好秋儿从咱们杭州带来了驱蚊的熏香,待会让她拿来赶紧熏熏。”夏儿一派天真的说道。
我低头一看,我白皙的身子上,果然是星星点点的青紫和红痕。我的天!那个男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竟然在我的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
“王府的蚊子是挺大的!回头让秋儿拿熏香好好的熏熏。”我尴尬的讪笑着说道。
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我舒服的轻叹着,还好他懂得体恤,一早就为我送上了热水。思及昨晚,他对我是极至的温柔,但却又是绝对的强势!
他象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轻柔呵护着我,尽量不让我有一丝不该承受的痛苦……
他在床上全力的付出着,却蛮横的也要求我全心全意的回应他,完完全全交出我的所有……
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竟还住着一个可以燃烧到极至的我。一想到昨夜那些旖旎的画面,轻微的娇喘,破碎的呻吟,我就羞赧得没脸见人。
都是朱高燨的错,是他把以往那个淡然自持的米淙淙,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豪放女。还有,他那些近乎高超的床上技巧,到底都是从哪里磨练出来的?难道……我忍不住心里一阵泛酸。猛然间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惨了!夏儿,你今天怎么不早些来叫我啊?今天一大早,我应该去拜见公婆的!”我忽然想起娘临行前曾经再三叮嘱过我,新婚的第二日,一定要早起。都是朱高燨,他自己起来了,却不叫醒我。
“小姐,你不用着急,王爷早派人来吩咐过了,说小姐远嫁而来,十分辛苦,一切俗礼全都免了。”夏儿不慌不忙的说道。
“哦!”我不由放心的松了口气。不过,每个新媳妇,不是一大早都要去拜见公婆吗?我若不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夏儿,更衣!顺便把春儿她们几个也叫过来,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拜见王妃。”我从水中站起身子,淡然地吩咐道。
嫁给了朱高燨,我也想做一个好妻子,所以就更不能免俗。燕王妃虽然不是朱高燨的亲娘,但是她到底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前去拜会她,眼下虽然有些迟了,但总比完全不去好吧?
燕王的府邸是蒙元时的旧宫,其规制如同天子。整个府邸气势磅礴,重檐庑殿式,琉璃瓦脊,青瓦顶。楼阁亭台错落有致,雕栏玉砌,一派帝王之气。住在这样的宫殿里,却不能当上皇上,难怪我那没见过面的燕王公爹,会想造反呢!
我带着春、夏、秋、冬走在去往‘延春宫’的路上,一路上畅柳垂垂,微风徐徐,鸟儿啾啾,水声潺潺,景色煞是好看!我却无心欣赏,只是默然跟着小五朝前走去。
我暗自琢磨着,这个即将见面的燕王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临出嫁前,爹就派人将燕王府诸人的状况,为我打探的一清二楚。听爹说,这位燕王妃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素来以‘贞静,好读书’,而闻名天下,还被世人称为‘女诸葛’。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很难相处呢?我内心还是不由有些忐忑。
微风、纱帘、阅读的美人……构成一副绝佳的美图。当我硬着头皮走进‘延春宫’,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丽动人的画面。眼前这位看来贤淑贞静的女子,就是才绝金陵,被皇上钦点嫁给燕王爷的徐妃吗?
“四儿媳米淙淙,见过母妃。”我跪下身子,恭敬有礼的说道。
“你来了?不必多礼。请坐吧!王爷不是吩咐过了吗?一切俗礼全免,淙淙就不必太客气了。”徐妃放下手中的书,温婉和蔼的说道。
“母妃,是淙淙失礼了,本来应该早起侍奉母妃,但是……”我羞愧的低下了头。都怪那个该死的朱高燨,昨晚一点也不知道节制。
“新婚燕尔,又是年轻小夫妻,母妃也是过来人,过来人……”徐妃的目光失神的飘向远方,眼睛里时而精亮,时而暗淡,似乎在缅怀着那些已然过去的时光。
“母妃喜欢看书是吗?”我投其所好的问道。
要想在这个偌大的燕王府里站稳脚跟,除了爹那数以百万的黄金外,还必须要得到眼前这位,燕王府的当家主母的认可。我米淙淙是商人的女儿,当然知道该如何更好的经营自己的未来。
“我也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罢了,不值得一提。”徐妃一脸淡然地说道。
对于她这种荣华富贵早已不看在眼里,生冷不忌,油盐不进之人,着实是个麻烦的问题。我要怎样才能打动她呢?
“母妃,淙淙平日闲暇的时候,也喜欢看看书,不知道娘这里可有什么好书,可以借给淙淙翻翻吗?”我礼貌的笑问道。
“我这儿也没什么书,不过,只要你喜欢的,尽管拿去看吧。”徐妃大方的指着书架说道。
其实,早在瞟见徐妃刚才放在桌上的《隆中对》的时候,我就心下明白,我今天预备的这份见面礼,眼前这位模样清高的王妃娘亲是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母妃!初次见面,淙淙没什么好孝敬母妃的,既然母妃喜欢看书,淙淙正好这儿有一卷书,请母妃收下。”我一招手,秋儿便递上了一个精致的锦盒献上。
“米家家大业大,淙淙要送给我的书,恐怕不会是普通的书吧?”徐妃波澜不惊的笑问道。
“书这种东西,若爱之,它便是个珍宝,若恨之,它便一文不值,好书当然要送给爱书之人才不会糟蹋了啊!”我一脸从容地说道。几句话开口,恭维的徐妃显然是相当受用。
我不得不佩服爹做为生意人的精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不是爹将燕王府众人的脾气秉性,调查的如此详尽,只怕是要想讨得徐妃的欢心,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其实我个人在王府的处境,我倒不在乎,反正我也不爱走东窜西,谁是谁非倒也不管我的事。只是要长期在这样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里生存,怎么也要走走过场,也好让自己未来能过得顺遂一些。
“母妃看看可还喜欢?”我打开锦盒,从盒中取出一卷竹简,恭敬地递到徐妃的手中。
“啊!竟是诸葛先生的《诫子书》!”徐妃一脸惊喜,激动不已的叫道。
人果然很难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连见多识广的徐妃,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由得忘形了。看徐妃爱不释手的模样,我知道我们之间未来的婆媳关系,想必会很是不错的。
“母妃,淙淙还要去拜会下娘和各位嫂子,这就先行告辞了。”我起身福身一拜,准备告辞离去。
“淙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王爷对老四和你都格外的看重,我相信在这个家里,你一定会如鱼得水的。今日你送母妃这卷诸葛先生的亲笔手书,母妃是相当的喜欢,所以,这份情母妃就记下了,日后若有什么母妃能帮得上你的地方,母妃一定义不容辞。”徐妃抱着竹简,欣然地开口承诺道。
“淙淙谢过母妃的厚爱!”我浅笑若饴的说道。
礼物倒不稀罕,重要的是你必须要送人家稀罕的,这样的礼物,有一样便罢,怎么也抵得过千金万银。
徐妃被世人喻为‘女诸葛’,想必她对诸葛亮也是相当的推崇,除了诸葛亮,寻常的人,她哪里会放在眼里?我所做的,不过就是所谓的投其所好吧?
“淙淙,旁人你都可以不见,唯有老四的亲娘,你必须得先去见一见。”徐妃好意地提醒道。
“是!淙淙明白!”我莞尔一笑,了然地应道。
“你真是个聪明孩子,老四真是好眼光,好福气!”徐妃感慨的说道。
“母妃就不要再夸我了,捧高了,摔下来可是很疼的,搞不好连小命也没了。”我意有所指的说道,表明着我的态度和立场。我也并没有要索得不属于我的东西的意思。
“去吧!”徐妃对我摇了摇手,便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书上了。微风、纱帘、阅读的美人……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状,仿佛我从来不曾出现过。我悄然退了出去。
看天色尚早,不如就去拜会一下我在这府中真正的婆婆吧!婆媳关系自古就矛盾而尖锐,以我懒惰成性的秉性,恐怕是很难讨得婆婆的欢心,偏巧我这人,也不愿意太过于的委屈自己。刚才听燕王妃那意思,貌似我这婆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此说来,一切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婆媳关系也许是世界上最微妙和最难处理的关系。根据爹探得的消息,我那婆婆,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在府里待人尤其和善,虽然贵为燕王爷的第一侧妃,却丝毫没有一点架子,无论见了谁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不知道朱高燨脸上那终年不变的笑脸,是不是遗传自她啊?但是爹却告戒我,这样的人,虽看似乐观开朗,实则却更加危险。
“娘,淙淙来拜见你了。”我带着春、夏、秋、冬来到朱高燨的亲娘王氏所住的‘隆福宫’,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王妃那里去过了没有?”王氏冷漠而疏离的问道,言语间虽然客气,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听得出她隐藏在平静下的怒气。显然,她并不喜欢我,而且还是相当的不喜欢我。
“娘,王妃那里淙淙已经先行去过了。不知娘还有什么教诲?”我轻声问道,准备随时拍拍屁股走人。若不是为了朱高燨,我才不会在这里,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教诲倒是不敢当,反正你也不是系出名门,自然是不能拿名门闺秀的标准来要求你!燨儿为了他父王的大业,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已经够委屈了。所以希望你日后在府里能够安份守己,切不可四处惹事生非。若不是非常时期,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怎么可能有资格嫁入燕王府呢?”王氏一脸不屑的说道。
委屈?勉为其难?看来朱高燨还真是舍身饲虎啊!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今天拜见两个婆婆,遭遇了两种不同的待遇。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江南招别人白眼习惯了,此时倒也不懊恼,反而觉得以后王府的生活,似乎越发有趣了!婆婆和媳妇的战争,自古皆有,就不知道我和眼前这位婆婆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