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书记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起身离开了会场。郝书记一走,其他领导干部也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老吕坐着没动,浓浓的烟雾一口接一口地从他的口中冒出。
形势对他而言是严峻的,老吕要在两个厂长之间作出选择。
平心而论,王厂长的胆识他是欣赏的,厂子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非这样不行了。但是王厂长会成功吗?郝书记根深蒂固,厂里全是他安排的人,包括一些厂级领导也是他一手提拔,平日里教训他们就跟骂儿子一样随便。再说郝书记的那个爱好大家都知道,主要部门安排的女人跟他都有那种关系,老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至于自己的妻女,妻子已经下了车间,女儿也没准备在工艺厂待一辈子,所以他顾虑很少。
最为关键的是对王厂长没把握。
在开会的前夜王厂长曾经找老吕谈过话,同时谈话的还有郑工。郑工旗帜鲜明地拥护他,这使他很感动。老吕就不同了。他了解过一些关于老吕的情况。这个人技术全面,管理经?验丰富,就是爱见风使舵,关键时候没原?则性。但是要想发展必须得把老吕拉?过来,他知道老吕的重要性。
王厂长说放假是暂时的,人员大调整以后就恢复生产,他需要老吕的支持。老吕有些激动。说实话,这么多年了,他为厂里任劳任怨,做出过多少贡献呀!可是已经奔四的人了,却还是个中层领导。跟他一起进厂的忠良已经?成了工会主席,还有一个什么也不会,凭借一张嘴皮子也当上了副厂长。自己跟着厂长鞍前马后,为工作得罪了那么多人,郝厂长对他却一直不冷不热,让他摸不着头脑。
王厂长知道老吕的难处。找他谈话开始便说想让他当经营厂长,老吕的心怦然而动,皱着眉一圈圈地冒烟,没马上应承下来。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厂常委扩大会上王厂长要他发言,老吕肯定了改革的正确性,并且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得到王厂长的首肯。
第二天厂里便贴出告示?:中层领导、技术岗位及办公室竞争上岗,所有工人都可以报名参加竞聘。
王厂长贴出的告示并没几个人应聘,这使他大惑不解。郑工、茂生等一批技术骨干提前就谈过话了,由他们继续担任原来的工作没问题。问题是实验室、检验科、政办室、财务科等部门还需要一些人才。以前配备的人员根本不行。
告示贴出去的第一天就被人撕了下来,第二天贴上去又被撕掉了。王厂长于是让保安把守。几天过去了还没人应聘,岗位确定不下来就无法恢复生产,一些老工人在郝书记的怂恿下来到厂长办公室闹事,坐着不走。紧接着生产一线的工人也来了,厂长办公室门前人山人海,无法进出。王厂长没想到工艺厂会是这种情况,一声长叹,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老吕一言不发。老吕也不说话,他知道形势的严峻性,当初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现在已经?成为现实了。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外面的呼声成了骂声,要厂长给他们一个说法。王厂长说得口干舌燥也没用,大家说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发展,反正我现在要吃饭,你得给我解决!几个办公室的女工更是坐在门前大声嚎啕,哭着要饭吃。财务室的那个女工甚至把孩子也带了上来,让王厂长管饭,不管她娘俩就吊死在门前!
郝书记站在山上的院子里望着这一切,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纹——哼,姓王的小子,你想跟老子弄,还嫩点!
王厂长从郝书记的脸上看到了这一切,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当初只想着把工作调回来,找个对口企业,没想到工艺厂的水这么深。局里找他谈话的时候已经?暗示了这些,他认为只要自己做得对,总会得到大家的支持。没想到改革刚开始就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工人,特别是刚进厂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一种期冀在里面。但是短短还不到一个月,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开始为自己考虑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