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生家没搬之前,院里两家人还有个照应,现在孤零零就剩了他们。孩子不觉间已经?长大,一家人还挤在一条炕上,老郭找到宝栓,想在村里要一院底子,盖三间瓦房。说了不下数十次,就是没结果。刚开始的时候是郭富出面,哭哭啼啼地诉说不幸?:女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了,住在一起不方便。宝栓当时就反驳回去?:女儿再大也是自己的女子,一条村的人都能在一起住,就你家不行了?郭富又说,儿子大了,该娶媳妇了,人家来一看地方就走了,总不能把媳妇娶在破窑里吧?宝栓说没房子的人多了,又不是你一家,大家都提这样的条件,我怎么解决得了?其实这不过是个推辞,那时的农村,只要你有钱修得起,院底子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困难的。顶多把队干部叫到家里炒两个菜,喝一瓶酒,问题就解决了。奈何老郭不是黄泥村的人,队干部同意给他地基,社员还不答应。再说郭富在宝栓眼里没一点魅力,一看见她就反胃。老郭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队长身上。后来包产到户,地都分出去了,哪有院底子给他们家?老郭一家人只好还住在那里,直到村里要填平沟渠,才把他们迁到果园的旧房里。后来,老郭女儿谈了一个做生意的人,这个人看到当地有丰富的苹果资源,就成立了一个果业加工厂,在县城租了房子,把事情弄起来了。第二年,女儿在县城买了房子,把父母都接了过去,老郭一家才结束了十多年的洞穴生活。
茂生被公安人员送回来的那天把袁玫父女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茂生在外面闯了祸了。公安人员说我们最近正在追捕两个歹徒,你们多留意些,见到可疑的人就告诉我们。这两个歹徒近年来连续作案,抢劫强奸,无恶不作。袁玫突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两个歹徒对她的暴行,说不定就是这两个小子。要不是茂生相救,自己早就被他们糟蹋甚至杀害。那个月明风清的晚上留给袁玫的是无尽的恐惧。
送走了公安人员,袁玫父亲让茂生跟他们一起在县城最好的酒店订了一桌饭。席间,袁玫父亲举起一±?酒说?:“我很多年没喝过酒了,今天要喝一±?。茂生,你来这里有一年时间了,我们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我这人你也知道一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感谢你对袁玫的救命之恩,这一年来,如果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还希望你能谅解。”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给茂生也斟满了,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袁玫从小没娘,我对她娇生惯养,所以很多地方没有礼貌,比较任性。平日里在一起,你对她也多有关照。袁玫对你的感情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希望在适合的情况下给你们办一场订婚宴,把关系确定下来,这样以后也好相处,咋样?”
茂生没想到他今天会讲这些话,愣在那里,一时缓不过神来。袁玫的眼睛痴痴地盯着他,希望能得到回答。茂生没有说话,端起酒±?一饮而尽。由于很长时间没沾酒,他被呛得差点流出了眼泪。袁玫忙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揩拭。袁厂长也端起了酒±?,说了声?:“好!”然后一口就灌了下去。两杯酒下肚,脸色已是绯红,看着茂生不好意思地笑。
如果这事在一天前提出,茂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如今他被证实已经没有官司,说明红卫根本没事。
茂生开始犹豫了。
袁厂长又给他斟满了酒,两个男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茂生这才把憋在心中一年来的秘密倒了出来,直听得父女俩瞪大了双眼。
“知道了吧?我是一个杀人逃犯,一个可能被通缉的逃犯,怎么能像正常人一样堂堂正正地做人呢?”茂生激动地说。
“为你的彻底平反干杯!”袁厂长又端起了杯?子。袁玫也向服务员要了一个杯?子,给自己斟满,同他们一饮而尽。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茂生是激动的,套在身上的无形枷锁已经解脱,自己从此可以自由了?;袁厂长是高兴的,自己选的乘龙快婿果然没看走眼,是个好样的男子汉!袁玫是高兴的,自己心爱的人让人骄傲,茂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爱自己了,用不着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了。袁厂长提议一起送茂生回一趟家,拜见他的父母,然后再回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