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醒醒!醒醒……”
心口气闷的让他透不过气来,灼热的疼痛似被烈火灼烧。昏迷中,段清狂紧抿着嘴角,时而深蹙眉头,睡的极不安稳。
耳边一声声的呼唤,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努力的想睁开眼,黑暗却依旧笼罩着他。
“郁爷,我家爷到底何时才会醒来?您确定他没事了吗?”沈慕枫焦急的围着郁无殇转圈,似乎忘了自己也是江湖有名的神医。
关心则乱,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稍安勿躁,他很快就会醒。”收回施针的手,轻轻替段清狂放下卷起的袖子,起身来到沈慕枫身边。“去把赵丰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他的话倒让沈慕枫停下了急转的步子,出门前仍不放心的望了一眼床上的段清狂,这才肯离去。
赵丰因护主不力一直心感惭愧的跪在门外,等着段清狂苏醒。无论众人怎样劝说事情与他无关,他就是倔强的不肯起身。
沈慕枫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拉起他。“赵丰,快起来吧!郁爷叫你进去。”
“爷醒了?!”赵丰激动的站起身,踉跄一下猛地跌回地上。“慕枫,快扶我起来!”跪的太久,他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沈慕枫叹了口气,叹着他过分迂腐的忠心。
搀着他进门,突然赵推开他的手,奔到床边跪在地上直磕头。“爷,是属下护主不力,请爷降罪!”
头撞击着地面,咚咚直作响。郁无殇跨前一步,伸出手臂挡在他的头前。“够了,赵丰!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无须自责。清狂知道你尽力了,他不会责怪于你的。”这个赵丰,憨傻愚忠的让人心折,他不禁有些佩服。
“爷……他没醒?”赵丰这才注意到床上的人一直紧闭着双眼,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不悦的转头怒瞪着沈慕枫,“你骗我!”
沈慕枫委屈的直摆手,“不关我的事,我可从没说过爷醒了的话。是你自己误以为是,从头到尾我只说过郁爷找你。”
“你……”赵丰是个老实人,论辩才根本不是沈慕枫的对手,只简单一句话就已堵的他哑口无言。
“好了,听我说。”郁无殇淡淡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目光正视着赵丰严肃的问:“赵丰,看出黑衣人的身份了吗?”
赵丰头低垂,惭愧的摇摇头。“没有,他们都蒙着面,但不是熟悉的人。”这点他敢肯定。
郁无殇点点头,手指拖着下巴继续问道:“招式呢?看得出招式是出自何门何派吗?”
仍是无奈的摇头,“总共有两批黑衣人,但武功路数却完全不同。招式很怪异,似乎不是中原武林门派的招式。”正是因为招式怪异,他才一时慌了手脚,导致爷伤上加伤,更使敌人有了可趁之机掳走了夫人。
“哦?”郁无殇单挑眉峰,努力回想着可能的门派。“赵丰,还记得黑衣人的招式吗?”
赵丰连忙点头,站起身,凭着记忆耍着招式。赵丰的招式凌厉多变,每一招中都会幻化出许多不同的奇异招式。一翻展示下来,赵丰抹去额头的汗水,纳闷的挠挠头。“奇怪,武完这些招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逆转。”
“原来是……”郁无殇正要开口,门外一道匆匆掠进的火红身影,旋身在他面前停下。
定睛一看,冷月夜手中捏着一块染满血渍的白布。“无殇快看,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还有一封信。”连同染血的白布和一封印泥完好的信封交到郁无殇手中。
郁无殇心下攸沉,接过血布与书信,手掌翻看着血布而后打开书信。信是用血写成的,触目惊心的血书让他不由的一愣,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冷月夜见他神色有异凑上前来,妖异的眸子轻扫了一眼,不禁大惊,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信,仔细的看着,越往下看,他的眉蹙的越紧,看到最后竟听见了手指关节“咔咔”作响的声音。“他竟用嫂子来威胁清狂,简直不知死活!”以为送来她的血布就能威胁到他们吗?未免太小看罗刹门的能力,太不把他冷月夜放在眼中了!
郁无殇以眼神示意他控制自己的音量,以免惊醒昏睡的清狂。
“他还没醒吗?”声音攸转低,担忧的望了一眼床上的段清狂i,缓缓走向床边。见他还未转醒,这才放心的说:“这块血布上的血和信上的血似乎是同一个人的,如果真是嫂子的话,怕她现在已是凶多吉少了。”
郁无殇没有接话,从他的神色中能看出他的担心。“就算是死了,也要将云姑娘尸体带回来。”像是起誓,又像是保证,郁无殇也没了万全的把握。
昏睡中的人猛地坐起,呆愣的双眸直挺挺的瞪着前方,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碎的汗丝。段清狂攸的转头,抓住冷月夜的手。“你说什么?告诉我,遥儿她怎么了!”狂佞的眸光散发着狂乱的妖红异光,双手紧抓着冷月夜的衣衫不放。
“她……或许已经……已经……不在了!”冷月夜讶异他突来的举动,战巍巍的说着。
“唔……”冷月夜余音未落,段清狂胸腔挤压的鲜血喷射而出。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清狂!不要激动,没事的,云姑娘没事的!”抚着他的背,用手顺着他的后面,替他旅顺气息。
“不行,我要去找她!地点在哪,快把信给我!”说着就要下床,却被冷月夜一把拦回。
“爷,请您保重身体!”沈慕枫和赵丰一走一右堵在床边。
“滚开!连你们都敢不听我的话了?”冷眸逼视着他们,二人咬牙别开头。为了爷,他们连命都可以不要,但是让爷送命的事,他们死也不会去做。
“你这是干什么!去送死吗?嫂子的事有我和无殇,你给我安心待在这儿!”冷月夜气愤的狂喊,难道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现身?这件事或许还和武林大会的阴谋有着直接的关系。平日里冷静自若的段清狂此刻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狂暴的肆意,蛮横的任性。
段清狂的俊颜攸转冷硬,唇角勾起冷笑。“冷月夜,你让是不让?”
阴森的目光直视着他,冷月夜不禁为难。在段清狂这里,他的立场永远的不坚定。只要是他的话,他的心就会无条件的完全接受。看出他的犹豫,郁无殇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颗鲜红的药丸,俊逸的脸上一贯的腼腆,淡勾的嘴角笑的与世无争。他似胸有成竹,将药交到段清狂手中。“吃了它,我陪你一起去救她。”
“无殇你……”冷月夜恼怒的拂袖起身,怒瞪着他,完全不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段清狂毫不犹豫的吞下药丸,盘膝坐在床上,周身运行一周,直到一股热气游走全身后,才渐渐收功。缓缓的睁开眼,墨玉般晶亮的黑眸神采奕奕。没有片刻耽搁,赶忙下床朝门外奔去。
郁无殇漠然的紧随其后,冷月夜无奈的叹息,也随之而去。沈慕枫与赵丰互视一眼,飞身追去。
赵丰抱着将功赎罪的心,更加小心的架着马车送段清狂去信中所指的地方,马车飞速的狂奔在颠簸的泥路上。车上的人忧心匆匆坐立难安,手中紧握着染血的血布。那是遥儿的衣裙的一角没错!遥儿有个喜好,就是在裙子的裙角处绣上一朵莲花。这块血布上恰巧有个一模一样的莲花。由此判定遥儿一定在他们手中,并且受了重伤。望着血迹斑斑的衣角,剜心的痛让他几欲昏厥。
郁无殇与冷月夜皆没有骑马,而是同乘一辆马车陪伴在段清狂左右,沈慕枫则骑马在外面替他们保驾护航。
“无殇,那颗到底是什么药,为何清狂会恢复的如此神速?”倘若他有这种神奇的药,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给他,也免得清狂整日受罪。
“只是一颗活血丹罢了。”郁无殇云淡风轻的说着,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
活血丹会有这种奇效吗?当他是三岁孩童这么好骗吗?他身上有的是这种药,难道它有没有奇效他会不知道?气闷的倚靠在车厢壁上,妖媚的容颜写满疑惑,却又不好再开口问。
“赵丰,还有多久才到?”段清狂有些按耐不住,掀开车帘边问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赵丰挥去额前的汗水,目光直视着前方小心的驾着车,背对着他说:“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前面的路不太好走,等过了这里,我会尽量的加快速度。庄主请放心!”
“两个时辰?”段清狂敛眉琢磨着,忽然瞥见骑着骏马的沈慕枫,飞身跃出车厢跨坐在他身后。“快点,送我到那里。”
“爷?”沈慕枫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射性的遵从着他的命令,双腿一夹,马儿绝尘而去。
尘土扬起,昏黄的泥土卷起一层土色的屏障。
“清狂……清狂……”冷月夜掀着车帘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狂喊。
行至一段路程后,沈慕枫恨不得拍碎自己的脑袋。爷身子还未痊愈,他却带着爷去涉险。前方未知的阴谋,单凭他一人是无法保护爷的安全的。想要掉头回去时,一把银身软剑抵在他颈间。爷冷冷的威胁语调盘桓在他耳边,惊得他浑身毛发直立。
他不敢怠慢,使劲的夹着马肚,马儿吃痛,更加疯狂的奔驰着。爷还是稍嫌不满足,嫌马儿的速度太慢。颈间冰冷的软剑,更接近肉里半寸。
疾驰的速度仍嫌慢,沈慕枫着实无奈,万不得已下,他趴在马上使劲的勒紧马儿的长颈,狠狠的蒿下一撮马鬃。这下,马儿撒丫子的狂奔,急掠的风声划过耳际,竟割肉般的刺痛。两个时辰的路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远处的树林就是信上所指的地址,他将马停在树林外,转头看向身后的段清狂。“爷,我先进去查探一下。如有埋伏,你要立刻离开不要管我。”他交待着,这番忠义之言,连他自己都深受感动,期待着段清狂会说些什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做任何行动。
段清狂冷眼的挑眉,嘴角轻扯。“说完了?”
“嘎?”沈慕枫一时反应不及,“说完了。”
“你可以放心进去了,如果有事我会先离开的。”眼底的阴鸷隐藏了笑意,冷冷的注视着失望的沈慕枫,望着他飘然掠去的身影,笑意缓缓升至唇边。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不见沈慕枫出来,段清狂并未如先前之言自行离去。翻身下马,缓步走向林中。放眼望去皆是葱翠的树木,停在树上的鸟儿不时的吟唱着。段清狂闭目,静下心来聆听着细微的动静。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似乎有不少人,杂乱的脚步声中似乎还有不少高手在。
剑眉微拢,感知到了沈慕枫可能遭遇不测。飞身掠上树顶,行走于树顶之间。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上的停下步子。刻意压低喘息的声音,躲在树丛中自上而下的望着底下的人群。扫视人群一周,并没有发现沈慕枫的踪迹。静静的等候着,从林子的深处,一辆木车缓缓行来。车上似乎囚了一名女子,带血的容颜遮去了原本的容貌,看不出她真实的模样。
段清狂顿时俊脸失色,他一眼便认出车上的女子就是尘幻衣。望着她染血的脸,心尖像被刀割,紧握着拳头牙咬等待着幕后人的出现。
木车缓缓推至空地中央,一道娇艳的身影头罩白色斗笠飞跃而来停在车顶。冷傲的身姿展现在众人眼前,傲视群雄的犀利目光带着冷厉与一丝隐忍的疯狂。
“参见盟主!”众人齐刷刷的跪地,恭敬的朝她叩首。
女子冷哼一声,挥手示意众人。
“今日召开武林大会,目的就是要讨伐玉面罗刹。他的罪行我不一一细数,想必大家心中也有数。不止玉面罗刹罪行累累,罗刹门更是横行江湖。他自恃拥有一身绝世武功,根本不把武林同道放在眼中。大家如何能容忍他于世间!看!”女子愤然的指着脚下的尘幻衣,“她就是云渺山庄的庄主云飘遥!同时也是玉面罗刹的女人!一个女人扮作男子掩人耳目欺骗众人,目的又是什么?”
众人义愤填膺的点头应和,其中大部分都非武林正道门派。一部分人则低声私下讨论着,其中就有当日在酒楼中看见的两人。
“把柳寒烟给我压上来!”女子轻一挥手,树林中推出另外一辆木车。
乍听到柳寒烟的名字,尘幻衣猛然抬头,瞥见她安然无事,娇美的容颜只是略微憔悴了些,放心的舒了口气。
车顶的女子望着这一切,犀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巧妙的遮掩在斗笠之下。
“这辆车里的女子就是云飘遥的妾室,她伙同云飘遥隐瞒身份,目的就是从旁协助云飘遥暗中帮玉面罗刹做不为人知的恶事!”
尘幻衣坐在车里不免冷笑,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这样含糊的理由竟也说的理直气壮,再看底下那些应和的应声虫,她鄙夷的目光悄悄敛起,闭目眼不见为净。
柳寒烟炽热的眸子,哀怨的向她望来。她的身份她早在数天前就已知晓,心中一直不肯承认,然而今日亲眼所见,又让她情何以堪!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一声声讨伐的叫喊一浪高过一浪。
段清狂藏身树后,燃烧着嗜血火焰的双眸,死寂的盯着众人,周身散发的死神气息渐渐朝人们逼近。
“你终于来了!”
飞掠的身影跃至尘幻衣的车前,冷厉的目光与她对视。“月婉莹,放了她!”
“你……你知道我是谁?”月婉莹微愕,身子有一瞬的颤抖,随即恢复冷傲。“哼,知道又如何?玉面罗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清狂!”尘幻衣抓着围栏,朝他探出手。
“遥儿你没事吧?”透过围栏,大掌心疼的摩挲着她沾血的脸。“让你受苦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尘幻衣激动的流着泪,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苦!清狂,你不要担心,这血是假的,我并没有受伤。”
宠溺的揉着她的头,扬起头望向月婉莹。“月婉莹,不要逼我动手。”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月婉莹不屑的冷哼,飞身跃下车顶,一丈之外与他对视。“别忘了,我现在是武林盟主。威胁我?先想想自己怎样才能活着出去吧!”
“武林盟主?哈哈……”远处一道邪魅至极的声音幽然飘来,火红的身影踏着花瓣而来翩然降临。一张绝世魅惑的容颜,轻掩水袖嗤嗤的笑着,天籁般的醉人嗓音让人们沉醉其中。“你是武林盟主,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