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别走……”梦中的端木琉忽然低低喊道,神情似惶急,连头都左右晃动。
见端木琉乍然抖动,夕颜惊得将手中的月影刀往旁边一扔。
他在叫她吗?
他们仅仅只有一夕之欢,为何他会如此喜欢她?
夕颜望着兀自低喊的端木琉,却再也狠不下心杀他了。
爱没有错,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可这血仇怎么办?夕颜呆呆地望着狭仄的雪洞,心乱如麻。
不知为何,端木琉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初始还只是间歇地说几句梦话,可后来说越来越多的胡话了,原本苍白的脸竟然变得红红的,肌肤触之发烫。
“你别走……”他的神情渐渐痛苦:“你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父皇不喜欢我……母后说我没作为……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及他……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会跟着他……小婉,你别走……”
“父皇……别杀我……别……”端木琉的蓦地手朝空中挥舞,脸色痛苦惧怕。
“别怕,”夕颜按住了他挥舞的手,死死地抱住了他:“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夕颜的话了,噩梦中的端木琉渐渐平息了下来。夕颜又喂了他一点雪水,然后费劲地爬出雪洞中。
雪洞外,雪早已停歇,可四周白茫茫的,只可见高低起伏的山脉,或有几棵幸存的大树孤零零地竖在了雪地中,偶尔有几只雪鸟,呜咽一声,在雪地上划过一道弧线,悠然远去。
凤凰山绵延数十里,这是哪儿呢,上哪儿找人弄吃的呢?夕颜站立在空旷的雪地上,茫然四顾。
先去那看看吧,夕颜打定主意,朝几棵歪歪斜斜的松树走去,脚底踩着积雪,发出“吱咯”的声音,松叶中忽然钻出一只胖乎乎的松鼠,只见它前足搭在前面,听见夕颜的脚步声后,蓬松的大尾巴一扫,哧溜一声隐没了。
想必是一头被雪崩惊醒的松鼠,夕颜脸露喜色,忙在松树的躯干上寻找。
果然,松树的中端有一个圆圆的小窝,那松树虽然被大雪推倒了一半,可夕颜踮着脚还是差上许多,没办法,夕颜身子一趴,双手双脚抱住了树杆,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经过夕颜不懈的努力,终于够着了那个小窝,颤颤巍巍地放开一只手,洞口的大小刚好适合夕颜的拳头,手往里面一探,有东西。
夕颜摊开手掌,见手掌中有一把榛子,花生已经叫不出名的壳类食物,心中一喜,刚想放回兜里进一步掘取。刚刚隐没的松鼠见夕颜在掏它的窝,小身子一窜,大尾巴在夕颜的脸上一扫。
“哎呀……”夕颜惊的手一松,啪嗒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还好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绕是如此,慌乱中也扭伤了脚。夕颜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榛子等,而那松鼠兀自在树上“吱吱”的示威。
要是能生火,真想烤了它,夕颜看着那头耀武扬威的小东西,心里恨恨的想。算了,手上也有一把食物了,先回去看看病号再说,想到此,夕颜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刚回到住处,便见端木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两手还使劲地朝外攀爬,夕颜忙奔上去,孰料脚上受伤,登时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里,顺便吃了一口雪水。
“你……跑出来干吗?”夕颜顾不得拾取地上东西,毫不客气地将端木琉往里塞。
笑话,外面的温度可比里面低很多,且大风呼啸,以端木琉如今的体质,怎能受的了。
“我以为你走了……”被夕颜强行推下去的端木琉难得露出柔弱姿态,低低说道。
夕颜安置好他后,捡起地上的食物,跑回洞中,躺在了他身边。她挑出一粒饱满的榛子丢入嘴中,“咯噔”一声,壳没破,倒差点把牙齿磕碎了。
端木琉见她痛的直抽,憔悴的脸上浮出了一层笑意。
“你笑什么,还不是给想咬碎了给你吃。”夕颜没好气的说。
端木琉眼中多了一种色彩,不再发笑。夕颜见端木琉如此神态,忙道:“你可别误会,我恨你还来不及,只不过不想见死不救罢了。”
端木琉并不作恼,指了指身边的月影刀。夕颜见此也不由暗骂自己蠢笨,操起月影刀,划破了榛子的外壳,从中挑出白嫩嫩的果肉。
“嘴巴张开。”夕颜毫不客气地说道。本以为他会拒绝,孰料端木琉竟乖巧地张开嘴。
夕颜继续挑着手中的食物,一粒一粒送入端木琉的口中,两人一时无语,只有端木琉细碎的咀嚼声。端木琉吃完后,忽然盯着夕颜,两眼一瞬不瞬。
“这次事了,能和我回去吗?”他忽然打破沉默,开口道。
只是,这次绝没有红粉山寨时的强势,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之意。
“不……”夕颜别过头,声音有些清冷:“你以为那些人命可以一笔带过吗?”
“为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端木琉虚弱的脸色多了些许怒色,此刻他不惜低声请求,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想不到夕颜仍不领情。
“有些事,错了是无法弥补的,至少我忘不了死在你刀下的人。”
“那些人?”端木琉有些不解:“我纵横沙场,所斩之敌不下数千,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你何苦为这些人伤怀?”
“蝼蚁?”夕颜并不和他争,只是淡淡道:“你忘得了,并不代表我忘得了,这就是你我的区别,终有一日,我会替这些蝼蚁寻个公道。”
“现在就有机会,”端木琉不放过夕颜脸上的微妙变化:“拿起月影刀,我绝不还手。”
夕颜不再言语,转过身背对着端木琉,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睡还是沉思。
端木琉望着那纤弱的背影,不由思绪万千,为什么刚才醒转不见她,心里既是担心又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丢下了他。
为什么自从遇到她后,洛离的影子会逐渐从他的心头淡去,有时甚至都想不起来。
南宫府,那一曲美妙的天鹅湖,从天鹅之美,到天鹅之死,冷漠而孤寂,仿佛诉说着自己的一生,或许从那刻起喜欢上她的吧。
他一直以为和洛离的感情是爱情,劫难过后才发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