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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今儿来的,除老亲少友和娘家客外,就是吉姓家里人。有长辈、同辈,晚辈,还有曾、玄辈的,都没出五服,不分亲疏。家里人不说外话,常言说人有五福,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俺爹老实巴交,勤快能干。俺娘张张罗罗,忙里忙外,家道过得还说得过去,一顿三餐还吃得上溜。俺托爹娘的福,供俺上学,送俺学生意,又给俺说了一门好亲事。爹腰累弯了,娘背也累驼了,搕拉得脸上布满了老褶子,人也老了,含辛茹苦的把俺拉扯成人,俺心存感激,无以报答,俺今儿借俺的喜事儿,祝二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爹、娘随意喝些,儿子干杯了。”吉德瞅着爹娘盈盈挂花的脸,走下台阶跟爹娘“叮咣”碰了杯,爹娘咕咚喝了一大口,吉德一饮而尽,抿抿嘴,接着说;“家人分五品:父、母、兄、弟、子。这里就要讲究个伦理道德,得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这些年俺家做的咋样,大伙儿有目共睹。说说容易,要想做到这一点儿可不易。得经过五彩人生的青、黄、赤、白、黑,得品尝五味酸、甜、苦、辛、咸,还得经受五情喜、怒、哀、乐、怨,离不开五行金、木、水、火、土,遵从五常仁、义、礼、智、信,做到五知:知恩、知道、知命、知足、知幸,这才能换来家和万事兴。俺人活二十,狐兔不乳马,平常人一个。不比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五帝英明盖世有济世之才华,也不攀慕公、侯、伯、子、男五侯富贵功名,只要平庸不腐朽,平常不平凡,尽一个炎黄子孙应尽的义务,做好草民应该做的事情,奋发搏击,中兴家道,报效国家。狐白之裘,非一狐之腋,孤掌难鸣,孤雁难飞,可俺还有两个好弟弟。俺哥仨拧成一股绳,万事都有始。元者,气之始;春者,四时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教之始;公即位者,一国之始。俺和两个弟弟学徒已成,羽翼丰满,翅膀朗硬,俺定不辜负父老乡亲的厚爱,准备闯荡江湖,经商做买卖,一展宏图,来回报爹娘养育之恩。”

众人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烧酒,抽着平日里很难抽到的洋烟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夹七夹八有人高声叫喊:“德哥说的好,有才呀!太长咱大老爷们的志气了。”老人相互点头赞叹夸奖:“这孩子,有志气,有出息,敢想敢为,敢为才发家,咱吉家家族有指望了。”娘家客更是对吉德这个姑爷赞不绝口,春芽儿算是找对婆家嫁对郎,无可无不可的啦!

吉德嬉笑的劝酒:

“俺家添人进口,家丁兴旺了。俺往后会有儿子,俺爹娘会有孙子。两个弟弟再说上两门子媳妇,还会有很多孩子,俺家顶门立户就算大户了。再把这老房子推倒重盖,像京城四合大院那样,高高的门楼,青砖大瓦的多气派呀!这些不是吹气打哈哈,可也不像上天揽月下海捉鳖那么难,一定会的。啊,俺爹娘辛苦预备了二十几桌喜酒答谢大伙儿,虽没有麋(mí)、鹿、龐、狼、兔五牲,可也是牛、羊、豕、犬、鸡肉齐全。有自家养的、有集市上买的。狗肉是二滑屁家看家狗现宰的。山珍蘑菇猴头, 是俺大舅前些年从关东山捎来的。搁过夏就生小虫子,俺娘蒸了,腌了,再放在日头爷下晒干了,用油纸包了,为的就是俺今儿个结婚用。海味鱼螺虾蟹贝美味佳肴,是俺丈人从海里打的,派人送来的。再配上茴香、花椒、大料、桂皮、丁香五香,啊还有葱、姜、蒜和辣椒,那味啊,大伙儿尝尝就知道了啥味了。说句大粗话,大块肉,大碗酒,请撑开腮帮子欻欻的可劲造。在此,俺敬大家伙一杯,以表谢意。”

大家伙对吉德一席别开生面,又妙趣横生的祝酒嗑是喜笑颜开,碗碰杯,杯碰碗,兴高采烈的干开了。

吉德乐颠颠的走一桌又一桌的敬酒,又乐呵呵的劝着大伙儿多喝,说着喜酒不醉人、好喝就多喝、不醉不归的劝酒话。

吉德脑子里,还老是缠绕着春芽儿的传闻,跟嗅到鼻子里那妙不可言的茉莉花香的体味。二滑屁和三嘎蛋几个啥的捣蛋鬼,苞米不扒皮就知瓤儿的竟任儿撩嘘吉德。问看没看到新媳妇长的啥样啊,是俊还是丑,是凤凰还是母鸡呀,嗡嗡的起哄。吉德心存苦涩,面上眉梢都在乐,嘴上讽嘲巧妙的应对说:“不咋样,鲜桃一个。‘罗圈腿豁子嘴,’不是凤是只鸡,乐得你大哥俺哪,直噗啦膀儿!”

“噗啦膀儿?鹐头蹬翅膀,采蛋儿吧!”

“嘿鲜桃!哈哈,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八成连桃子毛还没捞着吧,吹啥吹呀?”

“哈哈……”

“别咋咋扯扯的,都老虎妈子想开荤哪?德哥,嫂子到底长得咋样啊?盖那破红褯子玩意儿,俺哥们也没看着啥样啊?别真整回个‘罗圈腿豁子嘴’的砢碜玩意儿来,那咱们哥们可拿咱自个儿脸当屁股见人了?”

“迷人眼哪!怕你睁突眼珠子转圈儿看都看不见人影,哈哈,云里雾里的仙女呗!”

“比咱这的蓬莱八仙何仙姑如何?不行,不行,那逮是赛貂蝉。不不,西施、西施!”

“哥们,丑鸡婆彩凤凰当酒喝吗?”吉盛往身后扒拉下吉德,嗤嗤的冲哥们举起杯,“来咱们哥们喝了这杯大哥和大嫂的喜酒,完了俺告诉大伙儿大嫂长的丑俊,好不好?”

“好!”

“都干了吗,谁没干是拉拉蛄养的?”

“是你养的都行,小嘎豆子。快说?”

“这老话说呀,这啥玩意儿都是搭配来的。这男女吗,一俊一丑,能活九十九;一丑一俊,干啥啥都顺;俊丑俊丑,要啥啥都有;丑俊丑俊,必走大运;俊对俊,天仙配嘛!木匠活,讲究个卯眼对卯榫嘛!嗨,这就成双成对了。”

“你褶啥呀,这小嘎豆子逗咱们呢,等于啥屁也没放?”

“跟他扯啥呀,闹洞房不啥都看见了吗?”

“那玩意儿你能看见呀?”

“你小子驴吃肉还有狗心思?那玩意儿留给大哥一人儿看吧,俺怕闹眼睛?”

“二滑屁,你怕那玩意儿掴到你眼眶子上,驴蒙眼拉磨吧,!”

“三嘎蛋你别喝点马尿汤就满嘴喷粪,你抖哧啥呀你?”

“你好,做裤子不带屁股露多大的脸啊?你妹子还没过门那野崽子哪来的,不驴揍咋的呀?尻!”

“你、你……你娘的俺醢你那不养孩子的损嘴?”

“叭!”

“叭!”

两声嘎梆啷当脆响,二滑屁和三嘎蛋俩人脸上,一人挨了吉殷氏一个又疼爱又痛恨的大耳光子,“耍狗砣子咋的?你俩鸭嘴对鹅嘴显谁喙硬呢咋的?蒸不熟煮不烂的货,喝点马尿就都胡沁了呢?三嘎蛋,婶子问你,你俩出五服[五代]了吗?二滑屁他妹子你叫啥?叫啥?叫啊?不争气的玩意儿,喝酒也堵不上你们的臭嘴?都坐下老老实实喝酒,婶子就听不起你们说的熊话?啥过门不过门,不过门不也管你们叫舅啊,败家玩意儿?盛儿你也是,啥丑俊的,待会俺叫你们大嫂亮亮相,吓死你们这些没眼珠的玩意儿?盛儿,缺德的玩意儿净给娘惹事儿,去把你大嫂叫出来,堵堵他们的嘴,省他们乱起狗秧子?”吉盛瞄一眼吉德,面有难色地对吉殷氏说:“娘啊,这老礼儿,新媳妇三天不见外人的,得回了门儿才那啥呢?再说俺也……”吉殷氏不耐烦的扒哧吉盛,也是说给那些嚼舌头的听:“你咋那么多废话,娘让你咋你就咋?皇帝都被赶下台了,这民国换成大总统也好几年了,咱又不是啥官宦有钱人家,顺垅沟找豆包的小户人家,你小孩伢子咋还绷那些老礼儿呢?不开壳儿的死脑瓜骨,灌糨糊了?趁老邻街坊都在,咱也显摆显摆,省得大伙儿破闷儿猜灯谜似的说三道四,看看俺大儿媳妇是不黄花闺女俊气不?”二滑屁和三嘎蛋俩儿瞎犟咕完了,又挨掴两巴掌也没往心里去:“婶子开通,英明!”吉增对二滑屁和三嘎蛋俩人挨了吉殷氏的又打又骂幸灾乐祸,耍戏地撸哧着他俩的后脖溜子,他俩缩个脖儿端着膀儿,像被抹哧的小公鸡缕顺调扬的,听吉殷氏支使吉盛,看吉盛没动秤,拿出狐不二雄的二哥权威,直冲吉盛喊:“哎老三你磨唧啥玩意儿呢,娘叫你去你就痛快点儿去,有啥怕的,不就那点儿事儿吗?俺就不信你不露头,大哥和大嫂两眼一对光,早晚不逮知道啊?净耍小聪明,把自个逗了吧,还美呢?”吉盛不份儿的顶撞吉增:“刺谬!豨(xī:猪)啃豨莶(xiān)草(茎有灰白毛,花黄色,可入药),懂啥灰白毛小黄花啊,别药着?哪哪都有你,属锡镴的,五十步笑百步,谁逼娘退婚的?没俺的小聪明听你的,大嫂早便宜别人了,哧!”吉殷氏制止地说:“你俩别犟咕瞎炝汤了?德儿,去给你大爷小叔敬酒去,别勒这些没出息的玩意儿?增儿你陪你大哥去。”

吉盛心里有鬼,愧见春芽儿嫂子,不敢去。他看见大姐蜡花,正抱着她闺女妮妮陪着她婆婆吃着饭闲聊,就凑过去,从马褂兜里拿块糖,哈腰嘻嘻的逗妮妮,蜡花瞥下吉盛:“老弟,惹完娄子啦?你有啥事儿求姐姐的就说,别玩啥花样儿啊,俺可不上你的当?”吉盛撩起长袍,蹲在蜡花身旁嘿嘿两声,摘下礼帽又往蜡花跟前凑凑,手搭在妮妮小腿上说:“姐呀,那啥不这么回事儿吗,娘想堵堵大伙儿的嘴,想请大嫂和亲戚里道的吃饭这会儿见见面,俺不寻思你去最合适,小姑子和嫂子不分彼此,还都是女的。俺一个小叔子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呀,大哥瞅了心里不逮那个呀?姐最疼俺了,你说是不是姐呀?”蜡花抿下嘴说:“就你嘴会说,哄你姐呢?你说你是不是怕露馅啊?相看就相看呗,还两头削橛子,人家哥嫂小两口下晚黑一对嘴,看你小脸儿往哪搁?你呀,就等完事儿挨醢吧?咱爹,那心里可窝着火呢?”吉盛长长眼睛地说:“谁跟爹说的呀,咋告诉他呢?准是娘,嘴窝浅,啥都往外嘚嘚,这不把俺卖了吗?”蜡花戳着吉盛的头说:“你呀,还怨娘呢?你这个一个劲儿的卖谝,还不到爹的耳朵里呀,他也不聋不瞎?”吉盛站起来犯愁地说:“ 好了,顾不了那些了,先把娘这一档子摚过去再说吧!大嫂要面子矮还不好整了呢?人家嫂子也是懂老礼数的人呀,她拿‘不回门不见外人’一摚,那不砸咱娘的脸了吗?咱娘这话,可是当着大伙儿面吹出去了?”蜡花省过腔来说:“娘要不咋让你去请呢,这里有这么多说道?你把姐当傻子架拢俺,你当老好人,俺不去?”吉盛急了:“姐,别拿嘬老弟啦,待会儿娘该急眼了?不知僦里的,娘还以为请不动大嫂呢?这刚过门就端架,往后婆媳俩还咋处啊?娘是啥人你不是不知道,啥事儿有过秃噜反帐的,啥不叫个真儿?这要拿大嫂刹上气,咱俩的孽可做大了?嫂子还不得怨恨咱俩一辈子呀,大哥也饶不了咱哪?”蜡花一听也急了:“俺的娘哟,老弟你呀这么一说,还挺严重的哈,俺去!嫂子要不出来,可怨不着咱了?”

蜡花把妮妮交给一旁的婆婆,沙楞的就进了西屋洞房,吉盛嘻嘻的拍拍妮妮,戴上礼帽,扭身来到吉殷氏身边。吉殷氏正边白话边劝二姑喝酒,一瞅吉盛站过来就猴急的说:“你没去叫你大嫂啊还是她不出来?”吉盛低头不说话,吉殷氏更急了:“这孩子,你没叫动你大嫂?你没说是娘叫她吗?她还敢端架子,又不啥金枝玉叶的千金,打鱼摸虾的,眼里还有没有俺这个婆婆了?你都急死娘了啊?真是的,俺去!”吉盛知道娘偏心儿子,故意拿不是当理说,不紧不慢的挑拨说:“娘说的话俺能不听,那不反了嚼了?俺是想去来着,俺姐显勤,她非要去?还说,‘小叔去像啥话,娘忙活糊涂了,俺去。’”吉殷氏和蜡花娘俩本来就因为不让蜡花念书的事儿有点儿膈阂,不满地说:“欠儿登!她这倒来明白的了?让她去她能整了吗?小叔子有啥,老嫂比母呢?咱村子还有嫂子嫁给小叔子的呢,蜡花说这话俺不赞成?”

二姑可是打小嫁给举人老爷的,跟二姑父喝了点儿墨水,先前儿的事儿知道得多,一张口就是棺材里装的人和事儿。今儿喝高兴了,也喝高了似的插嘴:“三侄子啊,三国里的关公多仁义呀,护嫂十二栽,罗贯中写到这哈,麻油灯‘晃门子’,抖抖的没晃灭喽?他浑身打个寒战,就见关公徐徐而至,下跪抱拳,‘求老夫子笔下留情’,说完潸然泪下。这是龌龊人,太远了?清朝孝庄皇太后,下嫁给小叔子多尔衮有没有这回事儿?慈禧老佛爷养没养鸭子扒瞎不?东太后是不死在慈禧太后这上的?她死前叫李莲英拿砒霜害死了光绪皇帝可是千真万确的。说了,谁写在纸上了,谁敢写在纸上,谁有几个脑袋敢写在纸上?白纸黑字都是胡扯?俺那个死鬼活着前儿就说,‘啥叫历史?全是后人刀摁脖子胡编乱造的。全是假的。假不假他娘的谁知道,过多少代全是真的了?这点俺信老头子的。你瞅瞅,绿豆蝇生豆杵子,一代不如一代。孙大总统费劲巴拉的,辛亥那年好不容易把宣统皇上从金樽上拉了下来,民国了。袁大头这损犊子不拉好屎,出卖了光绪,老佛爷一蹬腿,他就想当皇帝了。当了民国大总统还不知足,坐了金墩,叫真龙咬了,起了红线(洪宪)。娘的,皇帝屎还没拉完呢就瘪咕了。他瘪咕了,东洋鬼儿撵着德国西洋鬼儿臭屁,嗨,趁热乎,占领了胶澳(青岛),赖在胶洲湾和胶济铁道不走了他娘的,还想称霸咱山东啊?这下可好了,孙大总统驾不了辕,顾了南,顾不了北,军阀是今儿个你打我,明儿我揍你,这山东地界整得乌烟瘴气的,哪有咱老百姓好日子过啊?就说民国这都七八年了,这苛捐杂税吧,多如牛毛,搜刮手段了得,生孩子还要交人头税。那个大军阀呢,生活腐化,嗜赌如命,以骨牌为伍,成天价吃‘狗肉(玩牌九)’,不知有多少老婆,不知有多少兵,不知有多少钱,“三不知”。哈哈他娘的。嗨,他大舅母,你大儿媳妇今年怀上妞儿,明年就得交人头税。”吉殷氏听不懂,也没心思懒着听二姑说那些不相干的东西,就忙答道:“他二姑,你说的不就是关外好骂‘妈拉巴子’那个啥大帅的腿子吗,如今可是狗骑人脖子上啦?他当初不也穷馊馊,还走崴子(海参崴),人家抖了,有枪,叫你交税,俺也认了。是孙子,不是妞儿,他二姑你嘴可积点儿德吧啊?”吉盛整个心思都在洞房那边儿呢,二姑磨叨啥也没用心往里听,眼睛盯盯的瞅着房门,“娘!娘!呔!大嫂出来了!”

吉盛这一惊一乍的咋呼,把全院子人都给弄惊了。万籁无声,愀然变容,眼球儿刷的都瞅向西屋房门口。包括正在给叔叔婶子斟酒的吉德,也情不自禁的回头想看看自个儿媳妇个究竟,酒壶流儿没停,全浇到二婶子头上,全然不觉。二婶拍了吉德一巴掌,“自个儿媳妇啥时候瞅不行,还差这一功劲了,你瞅浇俺这一头?”

“啊、啊,啊?这扯的。”

二十年代初一个渔家女子,延用古法华丽文字形容其美,才能与人媲美。春芽儿一身的红袄红裤红绣鞋,阳光一照红光闪闪,喜气洋洋;青丝短发,乌黑发亮,银卡缀着一朵红花拢一缕黑发,刘海发鬓飘逸如燕;鸭蛋微圆,粉黛清秀,妙画通灵,笑脸盈盈微带羞色;双眼曝皮,眼波涟涟透着娇美;秀鼻樱口,唇红齿白;不高不矮,耸胸窄腰,恰到好处;不胖不瘦,浑身是肉;三寸金莲,一摇一摆,如风摆柳,婀娜多姿;话音清脆,柔而不燥;天生尤物,楚楚动人,不是天仙,胜似天仙。春芽儿婆娑起舞般的频频向全院子里人一屈一拜,悠然的道万福,悃(kun)愊(bi)无华。

春芽儿一个渔家女,气色非凡,大伙惊讶。惊诧之余,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盈耳的褒语咵词,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吉德见春芽润水芙蓉的妍丽,想起《诗经》[蒹(jiān)葭(jiā)]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闺秀难得的怅惘,心中吟诵起汉代乐府《陌上桑》的歌辞: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瞅瞅,天仙!天仙下凡!”

“瞅你那砢碜,了脦样儿?瞅人家姑娘多带劲儿!真带劲呀!”

“看不够,越端详越那个,爱看!”

“谁烂眼边子的一哄哄扒瞎,这回自个儿打自家巴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