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莫此次一直昏睡了好些天方才醒来,当她醒来时就看见一个丫鬟一脸焦急地猛盯着她瞧,待她看清楚那丫鬟的模样时,她不禁惊呼出声:“绿儿……怎么是你?”
绿儿在听见沙莫的呼唤后,心情一激动便流下泪来:“沙夫人,是我……是我啊……”
“我这是在哪里?”沙莫觉得浑身酸疼,她无力地抬手敷上了额头奇怪地问道。
“沙夫人,这里是冰王府,我们在焱国。”
沙莫眉毛一抬忖道:“冰王府?焱国?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这又是到了什么地方?上次醒来时看见的人是燕宏辉,为何此次醒来以后就跑到这个什么冰王府来了?为何她转来转去都要落在王府之中?天知道,她有多么憎恨王府这两个字!
“绿儿,你先下去吧,随后的问题由本王来回答。”炎冰的声音从屋门口传了进来。
沙莫在听见熟悉的声音之后,她越过绿儿看向了站于门边的男子,只见他矗立于房门处,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外射进来的阳光,他头束紫金冠,漆黑如墨的头发整齐的盘于头顶,发际线清晰明了,在往下看去,他身穿紫色绣暗花锦袍,腰束滚金边宽腰带,脚蹬皂靴,他湛蓝如海的眸中已没有了以往的戏谑,有的仅是庄严与谨慎。只这一身装束便让沙莫猜到了他的身份,原来他也是个王爷,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的王爷!而她竟然如此好彩的就遇上了三个!
绿儿在听见炎冰的吩咐后便躬身退出了房间。炎冰待绿儿出得房间之后方才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走至床边将药碗递给沙莫轻轻吩咐道:“喝下药吧。”
沙莫垂下眼眸看向炎冰手中的药碗,顿了半晌后她伸出手去接下了药碗,从现在开始,她要好好将养身体,如此她才能施计逃离这个所谓的冰王府。
她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喝完后方才觉得苦涩难当,难受之际不免轻轻皱了皱眉头。
炎冰见她皱眉问道:“非常难喝?”
沙莫抹干嘴角的药渍回道:“味道很奇怪,酸酸苦苦的,比较让人容易反胃。”
“这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这药恐还需服一些时日,你姑且忍耐着吧。”
沙莫将手中的空碗递回给炎冰,随后说道:“你一个皇子竟然亲自前往垚国去偷运铁矿,我当真是佩服!”
炎冰转身将药碗搁置于桌上随后风轻云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如今,除了鑫国与森国偶有战争发生以外,其他几国皆暗自不动,因为大家的力量旗鼓相当,牵一处而动全身,垚国有着丰厚的铁矿,兵器自然不在话下,鑫国位居其中,多产金矿,是五国中最富裕的国家,而你焱国地处东北,有着肥沃的草原,汗血宝马良驹成群,如此凶悍的战马也使得他国不敢动你们一分一毫。淼国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且他们向来无意争斗,是以,也可偏安一隅。剩下的森国,虽然没有精良的武器,没有足够多的财富,但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优势,森国边界多是沼泽之地,且森林众多,随便就可以布下奇门遁甲,不熟悉地理环境的人很容易惨死其中。五国相互制衡,谁也不愿逾矩半分,而你的行为如若被垚国人知道的话,那么战争也就不可避免了。我猜你是想靠这铁矿一事赢得朝中人的支持,因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没有军功作为保障多少还是不能服众的,而你想要收揽人心便只能用这事来建立自己的威望。但是,如果触动了战争的话你要来这皇位又有何用?”
她虽然不懂兵法战事,但是一些基本的东西她还是清楚的。
炎冰万万没有想到沙莫能将天下的形势分析得如此的深刻,这名女子果然具有远见卓识,水晶般的蓝眸中绽放出强烈的震惊。
“想不到你一个卖鱼的女子竟然懂得这些!”
沙莫并未因着他的赞叹而欣喜万分,她只抬眉静静说道:“没有你们我又如何能将时事分析得如此清楚呢?人生,上过一次当也就足够了,以后若还不擦亮眼睛,那么我实在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炎冰对于她话中隐含的指责并不在意,他只淡笑道:“我很认同你的观点,不过,有一点你倒是错了,这个世上不可能有永久的太平盛世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僵局,不是由我来打破便是由他人来打破,总之,它终会有打破的那一天,而我认为这一天将会很快到来。”
他派出去打探沙莫身份的人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他现在虽然不是特别清楚沙莫的身份,但是有一点他敢肯定,沙莫定是鑫国人,因为查探的人回来说她与十五年前鑫国与森国之间的那场战争有关。燕宏煜肯定知道沙莫的身份,既然沙莫时鑫国人,那么五国之间平衡的态势迟早有一点会被打破!
坐于床上的沙莫在听见他的这一番言论后忍不住劝道:“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打打杀杀的?这样的日子过着很舒服么?”
“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决定的。”炎冰当然知道她话中的含义,不过这些确实是他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至于这个天下的局势该怎么变,他现在还只能先静观其变。
沙莫见他不为所动,于是慢慢道:“你虽然不能决定,但是你却可以尝试着去改变。”
炎冰淡淡道:“在焱国,还不是我说了算。”
沙莫在听见这话后她抬眸静静地看了看炎冰,他英眉如刀削,淡蓝色的眸中带着坚定,作为一个皇子,他不惜身家性命也要去到垚国偷运铁矿,想必他在皇子中也并不是多得宠。这么些年来,他一定为了获得皇宠而做了很多努力,他的才智自然是在她之上,不过有一些现代的理念却是他不知的,她想利用这一点来交换自由,不知他会否答应?
“我之前曾对你说过,我可以帮你,虽然我知道你并不缺少谋士,但是,我的那些做法却是你的任何一个谋士都不知道的,如果你认为我的这些方法有用,那么请你还我自由!”
炎冰听完她的要求后皱眉道:“你绕来绕去还是想着要走?”
沙莫坚定地点点头:“对,我要走,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喜欢寄人篱下,我喜欢呼吸自由的空气。”
“我派人找遍了贺兰山也未曾发现赫连梓轺的踪迹,他人已死,你又何苦如此逼迫自己?”
当炎冰再次提起赫连梓轺时,沙莫心中那条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次膨胀开来,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临死前那番挣扎的模样,她永远都记得是她害死了他,他利用了她的身份,而她赠予他的却是生命的消亡!
“你明知我爱的人是他,你又为何在逼迫你自己的同时逼迫于我?”
炎冰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为何他无论做什么这个女人都看不见他的真心呢?他究竟做到什么份上才能让她忘了赫连梓轺?由于心中苦涩,他不免沉声制止道:“不要再说了!”
说完后,他径自掀袍离开了房间。
沙莫望着他忽然撤离的身影心中并无他想,只是一直盘算着该如何逃走。
炎冰出了房间以后就朝自己的书房走去。待他走至书房外的花园时,杨磊早已于书房门前躬身等候。
“何事?”炎冰挑了挑眉淡淡问道。
“回禀王爷,属下已查实沙姑娘的身份。”
炎冰一听眉毛一敛随后迅速进了书房,杨磊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他二人一直在书房里密探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杨磊才开门出得书房。
杨磊出了书房后不久便有一小厮模样的人在他跟前说了一句话,杨磊听后将小厮挥退而去,自己再次敲门进入书房。
炎冰此时正于书桌前看书,他见杨磊再次进来遂问道:“还有事?”
杨磊躬身答道:“回禀王爷,秦妃娘娘与秦姑娘到了府上,秦妃娘娘正带着秦姑娘在院中观景呢。”
炎冰听后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书桌之上他疑惑道:“母妃?她们现在人在何处?”
“她们正在前往雅筑轩的路上。”
炎冰一听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桌,他喝道:“这个宁儿也太不像话了,竟然将母妃搬了过来!”
那雅筑轩正是沙莫下榻的院落,今日母妃无故到访定是宁儿所为,她见不惯自己身边有其他女子,以前他身边的侍妾皆是母妃为他找来的,所以她不可能去母妃跟前嚼舌根,而今的沙莫在她看来是个不知名的女子,她请来母妃确实可以达到除去沙莫的目的,因为母妃绝对不允许她娶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子。可是,今日宁儿的计谋注定会失败,因为此时的他已然知晓了沙莫的身份,且他有足够的证据让他的母妃相信他的话。因着沙莫的身份,他的母妃不管怎样也是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立刻与本王去一趟雅筑轩!”言毕,他径自朝前开路而去,杨磊尾随其后。
雅筑轩内,奇花炳灼,正值夏末初秋时节,荷花已含苞待放,天气渐渐凉爽,沙莫缠绵病榻多时,今日醒来她忽觉身子强劲了些许,于是她在绿儿的搀扶下出了房门,在院落中找了个凉亭休憩了起来。
她侧身坐于凉亭之中,含烟水眸望着远处,口中不禁叹气而出,回想过往的这几个月,真真比她十年的人生还要精彩。忆起初见赫连梓轺的场景只觉恍若隔世。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平淡但是那些记忆却如石雕般深深地镌刻在了心间。
与他相处五年,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学会遗忘,而今与他已是生死之恋,她又将如何去忘?只怕她挫骨扬灰之时也未必就能将他彻底遗忘!
“哎!究竟怎样的人生才算是真正的人生呢?”思虑间不免感叹出声。
“小姐,您为何发出如此感叹?奴婢记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绿儿之前一直唤沙莫为沙夫人,因着炎冰不喜爱这个称呼,是以,她改成了小姐二字。
沙莫听着绿儿叫她小姐,心中不禁苦笑连连,她这一世的称呼也是足够多的了,之前是二少奶奶,后来又是沙夫人,现在居然变成小姐了。
“人的心境总是会变的,绿儿,在我面前你不要自称奴婢,我会觉得不习惯,一切自然便好。你且扶我起来,我方才闻见荷花香了,我们去荷塘边走走吧。”
绿儿轻声应是,随后扶起沙莫的胳膊朝荷塘边走去。
雅筑轩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院落,它的房间不多仅有一间主房一间偏房,更多的地方是花园与树林,从这之中不难看出主人的喜好,燕宏辉该是一个十分喜爱山水的人吧。
想到燕宏辉,沙莫侧头问道绿儿:“对了,冰王府的王爷叫什么名字?”
“姓炎,单名一个冰字。”
“炎冰,炎乃炙热之物火光上也,冰乃奇寒之物冻结上也,为何要给他取这么一个自相矛盾的名字呢?这不是水火不相容么?”沙莫按照炎冰字面的意思兀自感叹道,虽然这个名字奇怪,但是却很好听。
“大胆女子,竟敢擅自评论皇子的姓名!该当何罪!”沙莫刚刚感叹完后一阵犀利的女声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只这一听她便知女子的地位当是比较高的,她转身朝来人看去,只见荷塘边站着三人,前面两人一人年纪稍长,穿着一身繁芜的宫装,头梳宫髻环佩叮当,一看便知是宫里主子娘娘的打扮,她旁边之人看着年纪尚幼,头梳蝴蝶髻,上戴粉色装饰物,一头如丝秀发披散于肩,一看便知是少女的打扮,再看她二人身后之人,竟是一身太监打扮,如此装束之下让沙莫猜出了说话女子的身份。
她当是炎冰的母妃吧。
秦妃在沙莫回转身时被她的清秀脱俗而吸引住了,她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好一个清灵如水的女子,虽然脂粉未施,但是依旧难掩其倾城之姿,只不过,她眸中的淡然让她多少有些不乐意,从她打量自己的眼神中她知道这名女子已然猜出她的身份,令她不乐意的是,既然她已猜出她的身份却又为何不行礼呢?看来,这乡村野姑还是欠调教了。
“小德子,那女子看见本宫既不请安也不下跪,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藐视本宫,你过去给本宫掌嘴。”秦妃转过身对身后的太监命令道。
“诺。”名唤小德子的太监在听见命令后便上前去到沙莫跟前。
秦香宁在听见秦妃的话后眸中露出了狡黠的光,看来姑姑并不喜欢这名女子!
小德子去到沙莫的跟前二话不说便扬手朝沙莫的脸上招呼而去。
沙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小德子的手,问道:“你做什么打我?”
小德子没想到这名娇滴滴的女子会抓住他的手,他一咬牙便挣脱开沙莫的钳制,随后快如闪电般给了沙莫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秋日寂静的荷塘边显得格外的突兀。
沙莫的脸侧向一边,绿儿赶紧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怎样了?”刚才事出突然,让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她愣神之际小姐居然被人打了一巴掌。
沙莫捂住脸傻愣愣地盯着地面,她吃惊的不是这名太监打了她,而是她根本无法钳制住他的手,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内力可言,就算她中了毒就算她身体不好,也没有理由抓不住一个不会武功之人的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怎会这样?
小德子给了她一巴掌后就回到秦妃跟前去复命。秦妃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微扬起头朝沙莫慢慢走过去。
沙莫一直盘算着身体的事,所以未曾理会朝她行来的二人,以至于秦妃走至她跟前时,她依旧低着头思索着自己的事。
“好你个乡野女子,不仅妄自评论皇子的名讳,还视本宫于无物,说,你究竟姓甚名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沙莫听后放下了抚摸脸部的手,她抬眸细细看向来人,她见她眸中一派鄙夷,随后便知她心中所想,她跟着又看了看身旁的年轻女子,见她眸中全是嫉妒之光,她心下了然一片,看来这两个女人都不喜欢她啊,都巴望着她赶紧离开冰王府才是,不喜欢她正好,她可以利用这两个人达到离开王府的目的!
“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沙名莫,自然是从娘胎里冒出来的!”沙莫回话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横气。
秦妃一听之下果然着了恼,她再次命道:“小德子,再给本宫掌嘴!”
她就不相信,她还驯服不了一个小姑娘了,她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妃子,但是好歹也是一个二品妃子,断不能让这乡野女子小瞧了去。
“奴才遵命。”小德子领命后准备再次上前殴打沙莫。
但是,这一次,他刚一到沙莫跟前,便被沙莫忽然伸出来的脚勾住了前进的腿,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有些发福的身子朝旁边一侧栽进了荷花塘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处飞溅开来。
沙莫见他飞身直下荷塘的身影后不禁捂唇轻笑起来。
秦妃见状凤眸中显出怒意,她自己欺身上前扬手朝沙莫脸上掴去。
沙莫因着这动作而微眯上双眼,她只觉脸前劲风一扫,耳前发丝一扬,当她以为自己又会挨耳光时,却发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再次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竟是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