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兄妹之情
净室内，众人皆默然，看着老和尚不停的敲着木鱼却不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久方才停下，老和尚微微一睁眼，看向明晓镜。
明晓镜小心地看了看钟灵毓，这才转向他：“师父可是来找颜诺的？”
“是也不是，”老和尚淡淡开口：“我是来找女施主你的。”
“找我？”明晓镜微微失神，半晌又道：“是不是师父您知道他在哪里，特来告知我的？”
老和尚看向钟灵毓，摇摇头：“老和尚并不知。”
钟灵毓一直在看着明晓镜，此时感觉到他的眼神，忽然感觉到有些慌乱，连忙低下头。
骆夕颜却是看向一直护在明晓镜身边的君陶然，有些沉默。
看过了钟灵毓，老和尚又看向宁致远，微微叹一口气，又看向钟灵毓：“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我不懂你的意思！”虽然感觉老和尚身上的气息让他很不安，钟灵毓感觉到有一丝恐惧，却还是道：“就算那样，与你何干？”
“是啊，与我何干？”老和尚笑了笑：“但是你该知道，你不能娶她。”明明是问句，可是，他的语气却是肯定。
“你凭什么这样说？”钟灵毓瞪向他：“她是我未婚妻，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老和尚却不再理会他，只是看向明晓镜：“是到了该说出一切的时候了。”
“可是……”明晓镜看了钟灵毓一眼，有些迟疑。
一旁的君陶然却突然拍拍明晓镜，示意她说出来。
挣扎了好久，明晓镜这才转向钟灵毓：“哥哥。”
众人皆愣住，谁也没想到，为什么明晓镜突然这样称呼钟灵毓。
“谁是你哥哥？”钟灵毓突然笑了，却有了一丝紧张：“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明晓镜看向他：“你比谁都清楚，我不能嫁给你，因为……你是我的兄长……”
“不——不是……”钟灵毓想要抱住她，却被君陶然拦住，把他推开。
钟灵毓看向明晓镜：“我不是你兄长，我不要做你兄长……”
“哥哥……”明晓镜只是依然只是这两个字，抱紧了君陶然，躲开钟灵毓的气势，君陶然连忙把她护住，无暇关心骆夕颜瞬间变了的脸色。
“好，既然你说我是你兄长……”钟灵毓突然笑了，手法快速地拉过她的手：“那兄长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听听？我要你你现在立即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明晓镜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挣脱不了，只好紧抓住君陶然。
“难道你忘了……长兄如父这句话？”钟灵毓冷笑：“既然我是你兄长，那你便应该听我的话，我现在要你立刻跟我回去！”
“长兄如父……”明晓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君陶然却突然笑了，嘴里只是反复地念叨着“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半晌，看向钟灵毓：“我想，你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钟灵毓没有来地心中闪过一阵恐慌，他看向君陶然：“你是——你是——你竟然没死！”
“对啊，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君陶然冷笑：“没想到不过十年过去，你连我的样子都认不出了……”
“长兄如父？”他看向钟灵毓：“你该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对她说这一句话，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钟灵毓明显有些慌乱，他看向君陶然：“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君陶然冷笑：“你可曾在大火之后，找到过我的尸体？”
“不可能！”钟灵毓只是反反复复地喊着，惊恐地看向君陶然：“你是鬼，你是鬼是不是？”
“你以为，一场大火，就能将所有事情掩埋吗？”君陶然看向他：“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在这里说出你做的事情，你走吧。”
“没事了……”说着他轻轻安慰怀中的明晓镜，不再看钟灵毓一眼。
“你早就该死，你十年前就已经该死了……”钟灵毓突然道：“没关系，你十年后死了也一样，你死了，我便是她唯一的兄长——”
“不要！”眼看着钟灵毓的剑向君陶然刺去，他却没了反应，骆夕颜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轻轻推开了那两个人，却把自己送到了剑下——
“原来，”东方炽看向君陶然，眼里闪过不明的光芒：“原来你是钟家的小子，没想到你都这般大了……没想到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那伤口穿心而过，伤得极深，君陶然看着脸色发白的骆夕颜，突然感觉到后怕。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骆夕颜便保不住性命。
他有些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骆夕颜闭上眼睛，似在有些懊恼，半晌看向君陶然，眼里却多了一些清明：“我救了你的命，对不对？”
君陶然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骆夕颜看向他：“昆仑镜是怎么一回事？”
君陶然摇摇头：“之前没听师父说过。”
“直到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骆夕颜苦笑：“你还想帮他辩解什么？”
“灵毓的话，你相信吗？”君陶然苦笑：“若你情愿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师父，那我也没办法。”
“既然你不能告诉我真相，那么——”骆夕颜盯着他：“不管以后我做什么，都请你不要阻拦。”
“我不会让你杀他的，”君陶然摇摇头：“如果你要动手，我还是会拦你。”
“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骆夕颜站起来，推开君陶然欲扶住她的手：“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则，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关于指腹为婚的事情……既然双方彼此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就当作——从来没有过这回事吧。”
“为什么就这样让她走了？”明晓镜站到君陶然身边，有些不解的问他。
“不如此还能如何？”君陶然摇头苦笑：“两边都是我在乎的人，我总不能看着她去伤害师父。”
“关于指腹为婚的事情……”明晓镜看向他，又低下头：“是真的吗？”
“这种事会有假吗？”君陶然笑，却又有些茫然，自己原本只是拿婚约来做借口，不让她坐上阁主之位，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变了味呢？
“十年前……”明晓镜想了想还是问他：“你究竟是怎样逃过的呢？”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君陶然低下头，有些黯然：“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狂，你……这些年可还好？可会怪我没有回去找你？”
“好。”明晓镜只是微微一笑，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打算告诉他：“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即使……是他。”
“那就好。”
十月的天气，越发的寒冷，尤其是当一个人住在一间大屋子里，周围没有其他的生人，有的，只是窗外阴深深的松树的时候。
明晓镜感觉到了冷，透骨的寒冷，从心底传来的凉意，几乎要把她冻伤。
想睡却偏偏睡不着，颜诺……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心里想着事情，听觉在暗夜中却尤为敏感，听到了有人走到门外的声音。
是谁？是君陶然还是颜诺？或者……是钟灵毓？
门轻轻的推开，借着淡淡的月光，来人一袭白衣，明晓镜有淡淡的失望：不是颜诺，颜诺从来不喜欢这样浅的颜色。
下一秒背后却弓起：她知道……钟灵毓最喜白色的衣物。
慌忙想找地方躲藏，却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明晓镜无奈地看向前方，心下思索自己逃生的几率会有多大。
前方传来男子轻轻的笑声：“醒了？也好……”一开口，便是浓重的酒气。
却是宁致远，明晓镜虽然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是只要不是钟灵毓……那么，都没有什么可怕的吧？
可是她想错了。
宁致远幽幽地来到她跟前，借着淡淡的光打量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为什么？”明晓镜四处看了看，发现宁致远所站的位子极佳，堵住了她能逃走的唯一出路，心下慌张，却依然和他说着话，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因为你，”宁致远笑：“二师兄也许就会和千若成亲，他们……本来就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二师兄不会抛弃千若，不会把千若推向我，我也就不会发现那些我不该发现的事情……”
“什么事情？”明晓镜紧张地盯着出口，却没放过他的话，毕竟，也许宁致远的话里，或许就会暗藏着东方千若和颜诺失踪的原因——她……早就怀疑宁致远有问题了，今夜他突然的出现，无疑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不会想知道的……”宁致远笑，靠近了明晓镜，轻易将她双手制住：“你信不信，颜诺和千若，两人的关系，绝对不那么简单？”
“可怜……你还想过要嫁给颜诺吧？你若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你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双手被制住，动弹不得，可是明晓镜却并不惊慌，只是淡淡地回答他，却也不打算激怒宁致远，她可以感觉得到，宁致远的内心，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对千若始乱终弃，却让我戴了绿帽子……”宁致远笑得有些阴沉：“你说，他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对你？”
“他不是这种人。”明晓镜很笃定地答，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你怎知不是？”宁致远低低的笑了：“千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晓镜看向他：“但是颜诺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千若之间，只是兄妹之情，你一定误会了什么了。”
“兄妹之情吗？”宁致远笑：“经过钟灵毓的事情，你还相信所谓的兄妹之情吗？”
“都是骗人的！”他突然有些发狂：“什么兄妹之情？全都是骗人的！亏我一直那么相信他，感激他，可是没想到他是这种龌蹉的小人！”
“你知道，新婚之夜，我发现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师兄有染……是什么感受吗？”宁致远声音低沉：“如果千若喜欢颜诺，那我可以成全，可是……她为什么心里装着颜诺，却偏偏要嫁给我？”
“千若的出走……”明晓镜终于听出了一点头绪：“和你有关？”
“对啊……”宁致远低声道：“如此不贞的女子，如何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疯了，”明晓镜同情地看向他：“就算你不相信颜诺，难道你连千若也不相信？”
“相信？”宁致远冷笑：“你说要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会受不了吧？”
“如果你是我，”他继续冷笑：“新婚之夜发现已经成为自己新娘、妻子的那个女人，心里藏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甚至，还把他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你会相信吗？”
“也许只是巧合。”明晓镜依旧不信，想要说服他。
“千若身上，有和颜诺身上一样的烙印，”宁致远苦笑：“如果不是有一次偶然在颜诺身上，看到过那个烙印，又在千若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你以为，世间有那么多的巧合？颜诺身上的烙印从未示过人，若他们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千若怎么会在自己身上烙了同样的印记？”
“既然已经那样了，为何她又要选择嫁给我？”宁致远眼睛里闪过一阵寒芒：“是因为她笃定，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她是吧？”
“可是，这样的事情，换了谁谁又能原谅？”宁致远越发的靠近了她：“我揭穿的时候她还想要辩解，还想要骗我……”
“你说……”宁致远靠近了她，酒气随着他开口而喷到明晓镜脸上：“我是该直接杀了你呢，还是……像颜诺对我做的一样——让他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
“颜诺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明晓镜心里害怕，可是有些事情，还不不得不问。
“对啊，颜诺是我把他推下悬崖的——”宁致远笑：“只是让他这么随便的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呢……”
“不过你放心——”宁致远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脖颈：“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手上的力道慢慢加深，明晓镜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手上的禁锢挣不开，大闹开始空白，思维也开始慢了下来……
电光一闪间，脑海里闪过颜诺的脸，强自打起精神，看到自己还有腿是自由的，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向宁致远踢去。
宁致远似乎没有防备，被她踢到之后松了松手，身子却向后倒去。
跪在地上，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才看向宁致远，却发现他倒下后伤到了头部，隐隐有鲜血流出，想上前看他又害怕，想了想连忙跑了出去，叫来了君陶然。
君陶然已经入睡，被明晓镜的拍门声叫醒，一开门便看到了她光着双脚衣衫单薄站在自己门口，脸上有明显的焦急。
甚至脖子上，还有隐隐的勒痕。
“怎么了？”连忙把找了自己的衣服为她披上，君陶然眼里明显是焦急：“是……他来了吗？”
“不是，”明晓镜摇摇头：“大哥你快陪我去看看，宁大哥似乎受了伤。”
“怎么会是他？”君陶然十分不解，见她没穿鞋子，连忙揽住她向松雾园而去。
屋内还留有隐隐的血腥味，可是，宁致远却不见了。
“怎么会，我明明看到他受了伤——”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明晓镜几乎要以为，方才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可是，明明不是梦境，宁致远却不见了。
“把鞋子穿上，和我一道到处找找——”君陶然看着她，有些叹气：“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东方炽不在门中，把千绝门交由君陶然负责，宁致远不见了，君陶然发动了所有弟子在门中找寻，却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他就像东方千若一样，突然消失了。
明晓镜有些惊魂甫定，站在君陶然身边有些失神。
“他也许是醒来后自己离开了，”君陶然不忍心见她如此，连忙找话道：“他走之前为什么要去找你？”
“他说……”明晓镜有些迟疑，却还是决定把宁致远说的事情告诉君陶然：“他说颜诺和千若有染。”
“你相信吗？”君陶然只是淡淡地问她。
“我不信，”明晓镜摇摇头：“我相信颜诺不是这样的人，千若也不是，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就好，”君陶然点点头：“虽然我以前不怎么在门中，和颜诺的交情也不深，但是我相信颜诺的人品，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从柳溪桥他们对他的忠心就可见一斑。”他语气肯定，但更多的是安慰，他也不希望明晓镜就这样相信的宁致远的话，只是……宁致远为什么会误会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可是，不管有什么原因，他始终相信，颜诺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宁致远身上。
“所以师父当初才会想把千若嫁给他……”君陶然笑：“他的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明晓镜却笑不出来：“可是他不见了，现在唯一又可能知道真相的宁大哥也不见了——”
“宁大哥说——”明晓镜有些迟疑：“他说，是他亲手把颜诺推下悬崖的……”
“没想到他这么看不开——”君陶然听言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会叹气道：“希望他们两个人孤身在外，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醒来的时候，发现外边下了雨。
雨打在竹叶上，沙沙的想，明晓镜有些发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住在君陶然的竹烟园。
那日之后，君陶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松雾园，逼着她住到了自己附近，以防再发生什么事情来。
千绝门内的人越发的少了。先是东方千若的失踪，再是颜诺的遇难，再到宁致远的离开，东方炽出去找寻东方千若，江年夫妇也不知去做了什么，柳溪桥沐远清出去找寻颜诺，一直跟着宁致远的杨氏兄弟也出去了，千绝门内，突然之间，便少了几个重要的人物，一时之间，冷清得吓人。
发了一会儿呆，明晓镜慢慢地洗漱，依旧来到城门上。
颜诺失踪，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他就这么没了声息。
雨轻轻打在油纸伞上，发出轻轻的响声，明晓镜摇摇头，把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开，她一直都相信，颜诺是还活着的——想起老和尚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他说此生，她与颜诺，是有缘分的，既然有缘，那么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断了的吧？
可是，内心却依旧不安。
君陶然站到她旁边，微微叹气：“等过段时间，江师叔他们回来，我就陪你出去找他吧。”
“老是这样等下去，我怕你身子会受不住……”君陶然叹气：“若你倒下了，等颜诺回来，岂不是又会让他担心？更何况，你若出了事，我怎么对死去的爹娘交代？”
“我没事的，”明晓镜摇摇头：“大哥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吧，你真的不打算，去找骆姐姐？”
“她有她的路要走，”君陶然摇摇头：“我既然不能帮她，那还是尽量不打扰吧。”
“她想做什么？”
“她想报仇，可是，我明知道师父不是她的仇人，可是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相信，我很怕她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君陶然苦笑：“可是不管我怎么劝，她也听不进，我只能期望她……不要太过于鲁莽行事。”
“好了，不说这个，”君陶然摇摇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如果……他不再回来了怎么办？”
“他不会不回来——”明晓镜摇摇头：“就算他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他。”
“我想现在去找他——”明晓镜突然下了决心：“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会疯掉的——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别乱来，”君陶然止住她：“还是等我有空闲了一起去吧。”
他有些迟疑：“柳溪桥他们已经出去找他了，现在……我不放心灵毓这个人，你还是跟我一道吧，这样我才安心一些。”
“不行——”明晓镜突然有些焦急：“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感觉他会出事——我要出去找他。”
“那好吧，”君陶然放弃了，却还是道：“可是不能是现在，你看你一早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吃就来这里等他，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我怎么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吃——”君陶然长叹：“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出门，还是等我——”
“我好好吃饭，你便同意我今天出发去找他？”明晓镜急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她匆匆忙忙赶回去，留下君陶然担忧地跟在她后边，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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