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妻(大呢)
楔子
风沙扬起,吹打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没有皱眉,没有落魄。
她半趴在地,纯白的绸带在风中飘荡。
“你走吧。”
立于城墙之上的他,冷眼看着趴伏在地的她,最后在这对峙中,脱出几字。
女子,芙蓉玉面,笑靥如花。
荣倾语,优雅起身。
曾经,公公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来求烟家。
但是,她违背了公公,她来了。
原来,公公早已知晓,烟柳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叨扰公子了,奴家以后绝不会再来烦扰。”
荣倾语,看着风中的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白色的衣,飘扬的带,款款回走,优雅从容。
第一章 注定的阴谋
荣府,春天。
一袭红拂倾洒于地,金色镶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娇贵。
荣倾语端坐院内,手执诗本,认真地品读。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丫鬟绿裳,礼貌叩首,继而传达命令。
荣倾语点头,随即收起书本,起身,走向大厅。
她双十年华,于这个年代,已是老姑娘了,想必此次的会面定是她的婚事了吧。
荣倾语思及此,淡笑。
在她十五踏进此门时,她已知晓,身不由己,随遇而安。
“爹,万福。”
荣答点头,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女儿,出落得如此大方得体,很是欣慰。
“语儿,你有二十了吧。”
荣倾语,站立于荣答的左侧,她低垂,点头。
“语儿,爹为你则了门亲事,是文家的二公子,你认为如何?”
文家是与荣府齐名的大户。文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文晟,前年不知去向,二公子文舍,已二十余八,尚未娶亲。荣答本是就很中意文家,但碍于面子,他拉不下脸,没想到,前些日子,文家的管家前来说亲,他当然很爽快的答应了。
文舍,一个很有名的人,就荣倾语的认知中。
听说,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饱读诗书。
听说,他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当今皇上也是仰仗他的智谋,才得以坐稳江山。
听说,他不曾涉及儿女之情,从未……
“爹满意,女儿自然顺从爹的意愿。”
“乖,语儿,你嫁过去定会过得幸福。”
“是,爹。”
幸福,一个包含很多定义的名词,语儿不禁想起五年前的生活,那算幸福吗?
髓生阁。
歌舞升平,欢笑绕耳。
“小语啊,你不要整天抱着诗书嘛,有空来帮帮我的忙啊!”红萍手忙脚乱,进门就朝端坐一边,安闲地啃书的倾语抱怨。
倾语放下书本,倒了杯水,递给红萍。
“不是我不帮你,我娘说过,不要让我晚上去前院。”
倾语她娘,倾华,髓生阁的招牌,十年不倒。
红萍蔫了下嘴,擦掉嘴边的水渍,无奈地叹气,端起桌上的点心,继续她忙碌的工作。
忽然,倾语双手搭上红萍的双肩,示意她坐下。
“红姐,你的发丝有的变白了。”语气清幽,动作快速细致,两根银丝瞬间被拔出。
红萍盯着缓慢落地的发丝,眼眶有些湿润,随即摸了下鼻头,笑笑,欲重新站起,但仍被倾语按住,动弹不得。
“红姐,你休息吧,我来帮你。”
不待红萍的回复,她已从红萍手中接过托盘。
红萍不语,她深知眼前这个小丫头,虽然平时温温的,但执起来,却也没有办法的。
“这是二楼顶级包厢的,”红萍摸了摸倾语的脸,“你虽然现在只有十二,但仍要小心,知道吗?”
倾语明白红萍的意思,这也是她娘为何不让她出去的原因。
倾语轻笑,点头,出门。
二楼顶级包厢,应该是这间了。
倾语敲了几下门,得到应声,她推门进去。
“公子,您的点心。”
倾语从进门,就一直低垂着头,放下托盘,正欲转身出去,正坐的爷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没有要这道点心。”
倾语错愕,抬头,怔住。
她深知,她的母亲,倾华,已是绝代佳丽,但,仍不能与眼前这位相比。
片刻的恍惚,倾语微微摇了摇头,恪守本分。
“对不起,公子,小人是新来的,请问您这是二楼的包厢吗?”倾语跪在地,重重叩了个头。
“我这是三楼,你端走吧。”
倾语起身,拿回托盘,叩了身。
“小的告退。”
“慢着。”
倾语低垂着头,立于原地,她有些紧张,她不知他还会有什么要求。
男子起身,一袭红色垂边映入倾语的视线,淡淡的清香吸入她的鼻中。
男子很高,倾语的头只到他的腹部,倾语顿时更是紧张,但也只是紧张,没有害怕。
男子温润如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
“下次不必这么用力的磕头。”
原来,原来,她的额头破了皮,流了血。
倾语急急退出男子的手指,用手快速抹掉自己的血。
“谢谢公子,小人没事,小人出去了。”
男子轻甩长袖,一头黑色的长发随之飘动,一缕清香荡进倾语的鼻息中,很醉人的味道。
盯着自己笔下的画像,荣倾语,再次愕然。
这已经是第多少张了?
单单就只有那么一次的相对,并且只那么一会儿的一见,自己竟会记得如此深刻,深刻得让她感到恐怖。
再次,荣倾语撕毁自己刚刚精心的作品。
不知为何,明天成亲的日子在即,脑中的画面越是清晰,越想忘,越难忘。
相思成狂,相思成狂!
荣倾语冷笑,她不知一次地对自己说,迷恋,只是小孩子的游戏,不会是她的。
倾华,你要你的女儿好好的活着,但是,没有你的日子,她还能好好的活着吗?
荣倾语,抚着自己渐渐发疼的心口,拿着笔的手又一次在纸上飞扫。
倾华,倾华,你的女儿很想你啊,只有想到你,她才感觉自己还活着,自己的心还是跳动的。
“小姐,您还好吗?”丫鬟绿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
荣倾语缓缓自己的眉目,她对着绿裳笑,拉着她走进自己的闺房。
“你是不是有点不舍我这个小姐呢?”
她们主仆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荣倾语的行为着实让绿裳有些吃惊,随即放松自己紧绷的面容。
她自四年前进荣家,就被分配给小姐。小姐一直是高贵有礼的,她从不刻意与小姐套近乎,她恪守自己的本分,这样自己不会被骂被辞,这样自己就可以在这样的大家中生存。
“小姐,您忘了吗?我是您的陪嫁丫头,会一直照顾您的。”
荣倾语拉着绿裳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上,认真仔细地抚摸着。
“绿裳,你的本名叫什么?”
“回小姐,我叫王笑笑。”
“笑笑啊,但是你都不怎么笑啊!”
“回小姐,总管说做下人的不要随便流露表情,以免惹主子不高兴。”
“笑笑,你多大了?”
“回小姐,我今年二十二了。”
“笑笑,你家里还有人吗?”
“回小姐,我没有家人。”
“你本来有一双柔嫩的手啊。”
“……”
“笑笑,你可有喜欢的人?”
绿裳未想到小姐会问此问题,呆住,随后低垂头,双颊微红。
“我把你许配给徐管家,可好?”
绿裳有些惊愕,有些开心,有些害羞,有些感激,有些迟疑。
“就这么决定,你不必跟着我了,明天我出嫁之日,也是你出嫁之日了啊。”
这门亲事,在她答应爹的同时,也向爹讨得“好处”。
青丝挽起,情思斩尽,一身红衣,几多风光。
紧紧拽住手中红帕,荣倾语轻轻地端坐于红铺之边。
礼炮,礼堂,嫁衣,红烛。
这些应该是倾华毕生的憧憬吧。
倾华,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如今过得非常好。
周围静悄悄,荣倾语慢慢地把自己的盖头滑落,环视周遭,布置的很好,新房就应如此华丽啊。
正当她欣赏自己的新房时,门被推开了。
两个人!
一个满身酒气,一个浑身香气。
荣倾语有些好笑,她慢慢靠近两人。
“请问,哪位是——”
语顿,荣倾语看着清新儒雅的他,忘记了自己的问话,脑中就只有他的样子。
“对不起,我是文舍的朋友,他喝醉了。”
荣倾语回身,看了看同样出色,但已酒醉的文舍,笑笑。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姓烟,单名柳字。”
“烟公子,不知可否把夫君抱到床上?”
烟柳没有回答,直接把文舍放到床上。
“烟公子,奴家多谢了。”
烟柳笑笑,随后告辞。
荣倾语关门,回身,解开文舍的外衣,替他盖好被子。
一切来的突然,但又安然。
荣倾语细细观察着自己的丈夫。
他的外衣不是红色。
他脸部有着刚毅的线条,他的睫毛很长,他的鼻翼坚挺,他的嘴唇稀薄,他的眉头紧皱。
原来,他是不愿的。
荣倾语叹息,为自己,也为她的夫君。
“柳,柳……”
睡梦中,文舍喊着,他随手抓起身边荣倾语的手,很紧,荣倾语想挣脱,徒劳。
柳?
荣倾语,不笨。
清晨,荣倾语已经向公婆请过安,此时,她正坐在新房,等候丈夫的醒来。
文舍睁开眼,宿醉让他的头脑还是有些疼。
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碗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不假思索,接过,一口吞下。
“谢谢。”
“夫君,你不必与我客气。”收回碗,荣倾语笑着看向自己的夫君,她知道此刻的他还未完全清醒。
夫君?文舍睁大双眼,转头看着声音的来源。
清水芙蓉。
原来,他的妻竟是如此绝色,难怪,爹娘会执意要他娶。
“夫君,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昨晚有没有……”刚才看到一片红色,他有些恐慌,他不想从此多了个她。
发觉他看到了那个沾着红色的方巾,荣倾语得意地一笑。
“夫君,我们是夫妻,我们——”
不待荣倾语说完,文舍大吼,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荣倾语吃惊,她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反应,这一点都不像外界传言的他。她赶紧抓住他胡乱挥动的双臂,期间,她也挨了不少接触。
“我们没有行周公之礼!”
荣倾语低吼出来,以备让房外之人探听。
文舍冷静,他推开怀中软玉。
“夫君,我知你已有心中之人。”
闻言,文舍防备地看着她,他从未想过容家的姑娘竟如此厉害。
“夫君,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不必防我,昨日的烟公子,我见着了。”看来,夫君很是在乎他,荣倾语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滋味。
“你,知道是他。”
“夫君,昨日你睡梦中,叫着他的名字。”
文舍懊恼,他的自制力怎会如此之差,看来,酒真的不是好东西。
文舍端详着自己的妻子,她平静的与自己谈此件事,想必,她是不在乎的吧。
“那么,你,今后作何想法?”
“夫君,我不会阻碍你的,只要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即可。”
对于她话中的意思,文舍不解,为何这样一个如花的年龄,竟有如此苍老的想法?但是,他同意。
“二少爷,烟公子来了。”
文舍立刻起身着衣,动作快速得让荣倾语有些错愕。
文舍开门走出,却又回头,拉着荣倾语的手,一起出去。
荣倾语盯着拉着自己手的文舍,她好像感觉到他的颤抖。
这样一个男人,为何会如此害怕?
这样一个男人,他究竟会爱上如何的一个人?
烟柳,竟是怎么的一个人物呢?
再次看见烟柳,他正立于花园的凉亭之内,双手缚后,眼睛看着园中的牡丹花。
荣倾语闻着淡淡的清香,看着如此的画面,不想打扰,然,文舍迫不及待走近。
“柳,怎会一早就来?”
荣倾语明显感到疼痛,文舍抓的越来越紧。
“文舍,我答应你等你成亲再走,现在,你也已成亲了,所以,我此行是来告辞的。”
文舍面容柔和,不语,但只有荣倾语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毕竟,她也……
“烟公子,我与夫君刚成亲,你就多留几日,让我这个弟妹也尽地主之宜。”
“是啊,柳,语儿都这么说了,你就再留两日好了。”
烟柳,如星空的眸子看着文舍,文舍无法与其对视,他转头。
“烟公子,答应吧。”
荣倾语拉起自己丈夫的手,巧笑嫣然。
“好吧,但,就两日。”
文舍随即放开紧牵的小手,搭上烟柳的肩,放声地笑着。
“走,和我下棋。”
文舍拉着烟柳向书房走去,留下荣倾语。
看着两人的背影,很好。
“二少爷,今晚是最后一夜了。”
侧靠着座椅,文舍喝着茶,静静看着军事布局图。
“二少爷,你死心了吗?”小马,跟在文舍身边十余年,他深知自己的主子是如何地深爱着烟柳。
放下旗帜,文舍眉目的戾气逐渐扩大。
“你,把耳凑过来。”
小马立刻照做,听着文舍的安排,瞳孔逐渐放大,他有些不愿,但,主子估计实在没有计谋了。
深夜,荣倾语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住,她睁开眼,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
虽然,文舍一直与她同榻而眠,但是,他从未做过任何逾距地行为。
今夜,怕是由于烟柳的缘故吧。
文舍是她的夫君,她不应该拒绝,所以,她顺从。
期间,一缕香气始终环绕着她,使她幻梦似斯。
最后,在这浓郁的香气中,荣倾语沉沉睡去。
醒来,身边没有温度,但双腿之间的酸楚,让荣倾语知道,她已不再是姑娘了,她是真正的文二夫人了。
她起身,穿起自己最艳丽的红色。
倾华,你最喜的红色,穿在你女儿身上,也是最美的吧。
倾华,你的女儿终究成了女人了,你是否安心了。
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小人了?
荣倾语傻笑,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走过书房,里面传来吼声,荣倾语停住,静静聆听。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
“放开。”
“柳,我是真的爱你啊!”
“放开。”
“柳,你难道不怕?”
“文舍,在这之前,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但是,你以后最好给我记住,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了。”
不再废话,烟柳使用内力,震开文舍的手,大步跨出。
“烟公子,请你不要这么绝情,夫君真的很爱你的。”
背对着荣倾语的烟柳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住,但是空中飘散着他冷酷的声音。
“所以,你是自愿的!”
又是春天了,过得真快啊。
荣倾语看着河边嬉戏的爷孙,笑笑,继续刨着竹笋。
五年了,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文家的支柱,文舍,在战场上没了,朝廷对于战败的过程全都归咎于文家,于是,文家没了。
她忆起那天,她单身前去找烟柳,最后,她找到了,她想请他帮助文家,但是,他回了。
烟柳,终归是冷漠的,为何文舍会爱上他?
荣倾语,五年中,一直想着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会爱上那个冷漠的人,即使人都死了,仍是不能原谅文舍!
为什么会爱上?好像不只是替文舍问的,好像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爱上?
“娘,不好了,爷爷昏过去了。”
文悔大叫的声音拉回沉思的荣倾语,她立刻扔掉手中的竹笋,跑到公公身边。
荣倾语二话不说,立刻背起公公,向城里走去。
“文悔,你帮我扶着爷爷。”
“是的,娘。”
他们离城里有一段距离,文悔走累了,蹲下身子。
“娘,我累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文悔,你是男孩子,不要娇贵,如果不快点,以后就没有爷爷和你玩了。”荣倾语知道这些话对于五岁的小孩子来说确实有些重,但是,公公的病是不能拖延的。
文悔眼眶湿润,他再次站起,又慢慢走着。
“乖,等会,娘给你买吃的。”
“嗯,谢谢娘。”
“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
自大夫进去看病,已有两个时辰了,现下,大夫终于出来了,荣倾语赶紧上前询问公公的病情。
“这位夫人,恕我实在才疏学浅,这个病,我实在治不好。”
“怎么会!”
“你爹,他得的是沥绞病。我实在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了吗?”
“等等,好像有,我记得上月小黄好像也有此类症状,但是,他过了一天又好了,我就没有多问,我帮你去问问。”
“谢谢大夫,麻烦你一定问下。”
安顿好公公和文悔,她走出客栈,想找份工,她的钱已经不多了。
但,一整日的忙碌,终没有寻到合适她的工作。有的不是嫌她是个女人,就是嫌她那张过分美丽的脸。
荣倾语无奈,她已经把自己的脸弄得黑黑的了,但还是不行,回想起承诺过给文悔买好吃的,然而,她摸着自己的钱袋,她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家妓院的门口。
荣倾语笑笑,命定如此,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倾华,你要你女儿远离奢糜,但,好像不行的啊。
“小哥,麻烦你,找一下你这里的妈妈。”
看门的小哥,上下看了看荣倾语,随后,进去。
片刻,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
“是谁啊,是谁找我?”
荣倾语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微笑地看着中年女人。
“这位妈妈,不知你这里缺人吗?”
鸨娘乍看到她,很是惊喜,她抱着她。
“倾华,你是倾华吗?”
“不是,倾华是我娘。”
“也对,你年纪不大,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啊?”鸨娘亲昵地拉着荣倾语的手。
年轻时,她和倾华在同一家妓院,倾华很是照顾她,没想到现在还能碰到她的女儿,她很开心。
“妈妈,你这里缺人吗?”
鸨娘皱眉,她低声说道,“你缺钱吗?我给你,不要迈进这里。”
“妈妈,”荣倾语淡笑,“我不要你的钱,你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我只求自己赚钱。”
“但是,这里是……”
“没关系,这里是赚钱最快的,我有公公和小孩要养,我需要钱。”
“你——”鸨娘知是劝不了她了,于是,领着她,走进了花海之地。
多久了,她已经多久没有踏入这烟花之地了。
同样的,空气中弥漫着隆重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每个迎面的女人都是半露****,花枝招展。
她已换过一身华服,红色的水袖在她清扬的身躯中来回穿梭,她来这里当舞娘。
荣倾语很久没有跳这样的舞蹈了,但是,她没有忘记,而且很是熟悉,她忆起倾华那绝世的舞姿,倾世的容颜。
荣倾语越跳越好,她越跳越轻松,越跳越快乐,她没有发觉吵杂的声音已然褪去,每个在场的人,都仔细地看着她的舞蹈,为她飞扬的神采深深着迷。
荣倾语忘情地舞着,她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她只沉醉在母亲的舞姿中,她的美,她的爱,于她,已深深入侵在她的骨髓之中。
终于,音乐静止,华美的衣袖垂地,荣倾语屈身,告退。
如雷的掌声暴起,很多人大喊让她再跳一支舞。
“妈妈,我的工钱呢?”已换回自己的衣服,荣倾语找到鸨娘,跟她要工钱,她的儿子还在等她带东西给他吃。
鸨娘开心地递给她一包银子,“倾语,你真的很像倾华啊。”
接过钱袋,荣倾语低声言谢,然后,快速离开。
“文悔,爷爷好些了吗?”
文悔听到娘的声音,立刻扑了上来,他大声哭泣。
“不哭,娘给你带了好吃的鸡腿呢。”说完,从怀里拿出香香的鸡腿,递给儿子。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只要有好吃的,就会开心,荣倾语微笑地看着儿子啃着鸡腿。
她走到床边,公公仍然昏迷着,不知那个大夫有没有眉目了?
“文悔,娘去找大夫,你乖乖的,娘再给你买好东西啊。”
“好的,娘。”
刚打开门,大夫来了,荣倾语顿觉欣喜。
“大夫,是不是有办法了?”
老大夫进门,坐下,示意荣倾语也坐下。
“办法是有的,小黄告诉我,治好他的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但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烟柳。”
烟柳,是那个烟柳吗?
“请问,他在哪里看到他的,我去求他。”
“听说是在知府大人府上不远的地方。”
荣倾语不再问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等他了。
她起身,从钱袋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大夫。
“大夫,谢谢你这么有心为我们,这,你收下吧。”
“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不,你已经很帮忙了,还帮我们找了这间房子。
大夫见推脱不了,便收下,道谢,走了。
烟柳,这次去求他,他会答应吗?
深夜,她等文悔睡着,她出门了。
徘徊在此,她不知,烟柳会不会深夜外出,但是,得知他的消息,她还是仍不住来了。
坐在角落,荣倾语用手摸了摸额头,她又记起了,她永远忘不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想必,他早已忘了吧。
“荣倾语。”
突然的声音让昏昏沉沉的荣倾语立刻惊醒,她站起身,看向声音的源头。
“烟公子,奴家又来劳烦公子了。”
“荣倾语,你说过,不会再来找我。”五年了,烟柳仍是如玉春风,清冷淡然。
“烟公子,奴家知晓不该来劳烦公子,可是,公公他病了,镇上的大夫说公子能治好公公的病,所以,奴家便不要脸的再来烦扰公子了。”
“你,今天在妓院跳舞。”
话题的转变让荣倾语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知道此事,她心里暗暗有些失望,但,失望什么,她不自知。
“奴家要照顾公公和儿子,所以,不得已。”
“你没有女人的自尊吗?”
眉眼化开,荣倾语有些失态地大笑,她挨着墙壁,支撑着自己过分颤抖的身躯。
“公子,奴家的自尊是不能养活公公和儿子的。”
“所以,你是自愿的。”
荣倾语停住自己的笑,神色严肃,平静如水。
“公子,奴家只求您救救公公。”
荣倾语想提及文舍,但,她不能确定眼前的人会不会愤然离去。
烟柳慢慢靠近,抵住荣倾语,二人的间隔细得过分。
“如果,我要你再陪我一次呢?”
荣倾语错然,“再”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想问,但是,她摸不透他的性子,所以她没有就这个问题问他。
“奴家陪公子,公子救公公。”
“一言为定。”说完,烟柳打横抱住荣倾语,飞身影入黑暗。
黑暗中,烟柳解开荣倾语的衣扣,动作缓慢而轻柔。
“后悔吗?”
“奴家从未做过后悔的事。”
渐渐地,荣倾语感觉到烟柳的触碰,她没有一丝的反感,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好像又闻到了一股清香,很舒服,让她再一次沉醉。
烟柳依照约定,治好了文老爷。
荣倾语看着文悔窝在公公的怀里,感到很欣慰,但是,内心又有些惆怅。
她退了房子,带着公公,文悔,准备回到山上的草屋。
正当他们收拾妥当之日,鸨娘出现。
“倾语啊,我跟你说过,不能入,看,麻烦来了。”
原来,那个晚上,知府大人的公子也在,他看上了她,逼问鸨娘,如不相告,必整垮她。
荣倾语点头明白,她不怪鸨娘,每个人都得生存。
知府大人的公子当天也来了,领着很多下人。
“美人,跟我走吧。”
荣倾语护住自己怀里的文悔,挡住身后的公公。
“如果我不想呢?”
知府大人的公子坏笑一声,手中的折扇一挥,身后的公公瞬间落入打手的脚下。
“放开我的公公。”
“简单,只要你答应,这老家伙立刻没事。”
正当荣倾语犹豫之际,文老爷大喊一声,倾身撞向墙壁,顿时,鲜血四溅。
“不!”
手捂住文悔的双眼,荣倾语浑身上下冷气直流,她快步跑到公公身边,抓住他的手。
“爹,你坚持,我一定会救你的。”
无论她如何晃动,文老爷都没有睁开眼,没有讲一句话。
怀中的文悔,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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