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不是“她”
袁家的房子并不大,进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套浅蓝色的沙发,沙发对面放着一台液晶电视,电视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二十寸的照片,照片上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搂着袁忻蕾的肩,中年女人笑得很开心,袁忻蕾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那是我妈妈。”袁忻蕾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给江正野一杯放在茶几上,见他对着墙上的照片出神便介绍了一下。
“她不是你妈妈。”江正野摇头否认,虽然照片里的女人也很漂亮,眼神中的隐藏的傲气和紫星阿姨有些相似,但她绝对不是高雅端庄的紫星阿姨。
他笃定的口气让袁忻蕾很无言,他一厢情愿把她当成另一个人就算了,现在连她老妈都要一起否定,幸好老妈出差去了,不然怕是真的要请他到局子里“喝咖啡“了。
看来不让他彻底相信她并不是袁恬忻,他的自欺欺人只会越陷越深。
“除了长得相似外,我身上还有哪一点让你觉得我是袁恬忻?”袁忻蕾走到江正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问一边撕开一袋感冒冲剂倒进茶几上的热水杯里。
江正野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扬起嘴角一笑。连泡感冒冲剂的方法都一样,她还敢说自己不是袁恬忻?
“或者说袁恬忻身上有什么明显的记号吗?”
江正野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塞到袁忻蕾手里,杯子里的水已经被他吹得凉了些,现在的温度应该是她能喝进去的温度。
他这是什么意思?三个大问号顿时浮现在袁忻蕾的额头。
忽略她眼中的疑问,江正野的思绪开始穿越时空。
“我记得,我十二岁那年被绑架,十岁的你为了求我,带着我翻越缠着铁丝网的围墙,不小心让铁丝挂到了大腿,挂了好深的伤口,流了好多血,后来缝了十多针,伤好后却留下了一条蜈蚣一样的疤,当时你说为了我留疤,长大了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我,还让我不许嫌弃你有伤疤……”
缝针的时候因为没有麻醉,她疼得冷汗直流却没掉一滴泪的模样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反而他看着她的伤口哭了好几天,让她取笑自己的胆小鬼,没半点男子汉的样子,是个被保护太好的笨蛋王子。
看着他陷入回忆,一会儿剑眉紧皱,一会儿薄唇微翘,袁忻蕾不觉嘴唇轻咬。
原来他们曾经经历过这么多,原来袁恬忻是个那么勇敢的女孩子,也难怪他会一直念念不忘。
她忍不住猜想,那个袁恬忻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如果她还活着会是一个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会有怎样精彩的人生,至少不会像她这样默默无闻吧?
天哪,她在想什么啊?她干嘛要把自己和袁恬忻相比,她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啊,而且她不是一直喜欢安安静静、默默无闻的生活吗,为什么要羡慕袁恬忻的精彩?
“可是我的大腿上根本就没有伤疤。”一点点挽起宽松的休闲裤,露出两条光洁白皙的大腿。
她必须马上证明自己的身份,她不能让自己陷入别人的阴影中,这不是她的习惯。
江正野眼神一暗,伸出手,轻轻抚摸袁忻蕾的右腿,在膝盖上方五厘米的位置往返流连。
他轻柔的动作让她浑身一震,瞬间有种触电的感觉,吓得她赶紧放下裤腿。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她了吧?”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说过有一个医学名词叫‘皮肤移植’吗,伤疤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能抹灭的记号。”江正野耸耸肩,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如果有人故意为之,消除一个疤痕需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手术。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她怎么忘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用正常思维思考问题的,“那你知道她身上有什么‘不能抹灭’的记号吗?”
江正野邪邪一笑,往沿着沙发往袁忻蕾身靠近。
“你干嘛?”袁忻蕾慢慢往边上移动,感觉他身上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江正野一把抓住袁忻蕾的手腕,不让她再往边上靠,同时俯身靠近她。
看着他靠近的性感薄唇,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们四唇相碰的画面,他……他不会是想……
不行,她不是袁恬忻,他不可以对她这样。
正待袁忻蕾准备出拳时,江正野的薄唇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语道,“忻忻胸口有个月牙的胎记,你能证明你没有吗?”
“你个大色狼!”袁忻蕾推开他站起来,双手抱胸。
可恶的罗七七,除了老妈就只有她知道她有月牙胎记的事,一定是她卖友求荣。
“怎么,不能证明了吗?”他也站起来,把她的双手握在手里,“忻忻,其实你这些无谓的证明根本就没有意义,不要给自己逃避我的借口,好吗?”
这个人还真是固执到无药可救耶!她的头又开始疼了,是感冒加重了吗?
袁忻蕾了揉揉太阳穴,拿起茶几上的感冒冲剂一饮而尽。
“忻忻,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开心,一起玩些小小的恶作剧,一起按照我们的约定慢慢变老,我们还可以……”
“停!”袁忻蕾抬手打断他和别人的约定,她到底要拿出什么证据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不是那个和他有约定的人,虽然他们的约定听着很浪漫,但这不是属于她的约定。
证据、证据,对了,她怎么忘了!老天,她刚才是脑子短路吗?这么重要的证据她居然差点忘了,要是被老妈知道一定会修理她的。
袁忻蕾跑回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上拿出她昨晚看了大半夜的影集。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里面记录了我十五岁以前的成长经历,你可以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熟悉的影子。”这份铁一般的证据总该让他相信了吧?
江正野接过影集,脸色沉重地开始翻阅着。
一岁的时候,她在地上蹒跚学步;两岁的时候,她顽皮地揪着小猫的耳朵;三岁的时候,她把生日蛋糕吃的满脸都是;四岁的时候,她长高了很多,在院子里面拽着小狗的尾巴玩;五岁的时候,她迷上了会飞的氢气球;六岁的时候,她荡在秋千上飞得很高;七岁的时候,她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在广场上跳舞;八岁到时候,她穿着校服参加学校的歌唱比赛,九岁的时候,她拿着菜刀开始在厨房学着做菜;十岁的时候……十三岁的时候,她滇中小学毕业,开始穿着道服学武;十四岁的时候,她练功摔破了头,到医院包扎,……
这是一本很详细的成长记录,可以看出来做的人费了很多心思,每年都有几张可爱的照片,照片下还有注解,但是越往后翻,江正野的脸色就越沉重,因为从五岁以后的照片开始,照片里娇俏可爱的女孩儿就越来越不像他记忆中样子。他记忆中的忻忻不会对着镜头做出这么甜美娇俏的表情,不会穿蓬松的公主裙,不喜欢唱歌,不爱跳舞,上的不是滇中小学……有太多的不一样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现在你总该相信自己找错人了吧?”从他表情,袁忻蕾猜出他此刻的想法,把影集收起来,老妈压箱底的宝贝,她可不敢弄坏。
江正野站起来,空洞的表情显出他的茫然,捏紧的拳头控制着身体的轻颤。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以前没有交集,我希望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你还是回去吧。”打开大门,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正野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忻蕾后,迈开步子木然地走出了大门,僵直的身体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
在确认自己找错人后,他会不会很失望?很伤心?或者是对他喜欢的那个袁恬忻的愧疚?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对她纠缠不清,也不会在做出那些怪异的举动,她又可以回到简单的生活了吧?不知为什么,这些她求之不得的结果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变得愉快,反而觉得心里堵堵的。
应该是她的身体产生抗药性,感冒冲剂效果不佳,下次她应该开始泡两包了。
寒流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几天后,温度开始回升。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青藤学院的冬季运动会也拉开来了帷幕。为期七天的运动会除了各种体育项目的比赛和文艺节目的汇演,还有各社团组织的社团活动,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欢腾的喜悦中。不过这份喜悦要对从来不喜欢热闹的人除外,而若这个人还是个生病的人,那就更不可能去凑这份儿热闹了。
袁忻蕾的感冒并没有随着温度的变动而好转,反而加重不少,由最初的鼻塞、喉咙发痒发展到头疼咳嗽,好在没有发烧,不然让人误以为H1N1卷土从来就糟糕了。
“咳咳……”袁忻蕾单手捂嘴走出图书馆,微强的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在图书馆泡了一早上,却连一本薄薄的杂志都没翻完,也许是运动场的音乐太过激昂,坐在图书馆最安静的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时而播报的比赛情况更是断断续续的传来。
“就是她啊?长得不怎么样嘛,难怪被甩……”
“嘘……别说了,她已经很可怜了。”
“看来现实和偶像剧始终是有区别的。”
“就是,灰姑娘的只存在于童话故事。
“走吧,走吧,赶快吃了饭观看比赛去,听说下午是……”
几个女生拉拉扯扯的向食堂方向走去,和袁忻蕾擦肩而过,她们的低语并没有让她的淡淡微笑的表情发生变化。
或讥笑或同情或感慨的话语和眼神,她这几天已经听过太多、看得太多。或许感冒让她的神经变得麻木,她并不那么介意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反正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淡忘,就像江正野一样。
自那日从她家离开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看来他真的是彻底的死心了。
也是,都证明她不是袁恬忻,不是他深爱的人,他还纠缠着她做什么呢?如果只因为几分相似的容貌,那他对袁恬忻的感情也太浅薄了,以现在发达的整容技术,任何一个人都可变成她的样子。
“咳咳……”
咳嗽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看来感冒冲剂真的对她没效果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袁忻蕾向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啊……疼、疼……轻点儿。”一个尖叫高亢的女声从急症室传出。
急症室的门口,郑斌和萧逸很有默契地同时捂住耳朵。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敢在青藤学院同时对宣传部长和体育部长如此河东狮吼的女生,除了冯倩雅绝对没有第二人。
“你去!”
“你去!”
郑斌、萧逸同时指着对方,然后一脸无奈地走进去。
十分钟前还在在赛场上,为网球男子单打冠军争夺,而挥汗奋战的竞争对手顿时变成了一对相依扶持的难兄难弟。
“怎么,伤了人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冯倩雅坐在急症床上,一双美丽的凤眼看着郑斌和萧逸仿佛要冒出火来。
两个可恶的家伙,居然敢不告诉她江正野的下落,这下伤了她可有他们受的了。
对于郑斌和萧逸来说,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他们打他们的比赛,又没邀请冯大小姐到场观看,哪知那么巧,一个出界的小球刚好‘落’在冯大小姐美丽的额头上,要换成别的女生,最多也就笑笑说说没关系,然后自己到卫生所看看就了了的事,因为除了有点红肿真的没什么大碍,惨的是他们遇到了冯大小姐,这对难兄难弟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敢不敢,请问冯大小姐有何吩咐?”看见旁边护士小姐的满头大汗,郑斌赔笑着像个给公主问安的小太监。
“你们打电话给他了吗?”
“打了打了。”萧逸脸色一紧,他们今天要不把江正野找过来,这位大小姐还不拿刀砍他们啊?不用怀疑,这绝对是冯倩雅能做出来的事。
“那他怎么说?”愤怒的脸色稍缓。
“他说马上就过来了。”绝对会以飞一般的速度赶过来的,不过等他过来他们就惨了。
“真的?呵呵……”美丽的脸上已是笑容满面,她就说他不可能连她受伤都不闻不问。
对于她变脸的速度,他们早就习惯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反正等会江正野来了后她还会变得更夸张。
冯倩雅穿好鞋子走到镜子前,看见额头上包扎的纱布后,皱着眉对护士吼道,“你怎么包的这么丑?给我重新包,包好看点儿,知道吗?”正野看见这样丑的包扎一定会连带觉得她也变丑的。
“其实伤口包扎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后面几个字在冯倩雅的怒目中,郑斌咽回了肚里。作为情圣,看见美丽的护士小姐满脸为难,他是习惯搭救美女的。不过这习惯在冯大小姐面前暂时作废,只能对美丽的护士小姐献上无限同情。
护士小姐在两位帅哥同情的目光中,拿起旁边刚放下的包扎工具,可怜额头上的汗还没擦干又开始冒出来了。
江正野满头大汗的踏进急症室,看见正在包扎伤口的冯倩雅,脸色一沉,半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笑得像两条讨好主人的小哈巴狗。
“正野你来了?”
郑斌和萧逸走到好友身边,从他此刻的表情看得出他很生气。
“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会……”两人一人拉住江正野一条胳膊,看似道歉的动作其实是防卫的准备。
“是谁受伤了?”虽然双臂被拉住,可是五指却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冯大小姐。”郑斌咽咽口水,没敢看他漆黑的眼珠,因为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瞳孔绝对是放大的。
“你们八分钟前打电话告诉我,说是谁受伤?”他没有大吼,相反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身边的两人才能听见。
“哎呦……正野,人家好疼哦!”
郑斌、萧逸同时转头看着‘虚弱’的冯倩雅,从来没有像此刻般觉得她的声音居然可以媲美天籁。这不过这‘天籁’般的声音吓得护士小姐举在半空中的手不知何去何从,直到被瞪了一眼后,才敢继续贴上最后一块胶布。
“你怎么了?”江正野看着冯倩雅额头上的白纱,平淡的表情并没有过多变化,不过倒是让郑斌和萧逸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他们安全了。
冯倩雅走过去,双手抱住江正野刚“解放”的右臂。江正野抽了一下,她却抱得更紧,让他不得不用左手一只只拔下她像八爪鱼的双手。
“人家本来是想去看你打网球的,哪知道你没参赛,结果被他们的球打到,好痛哦!不行啦,人家头好晕!”要不是为了看他比赛,她才不会顶着太阳傻傻地站在赛场边上。可是他临时退赛却没有提前通知她,真不够意思!
冯倩雅如弱不禁风的细柳向着江正野宽厚的胸膛靠去,原本要后退的江正野在看见门口的身影后身体不觉一顿,也就让冯倩雅顺势靠近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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