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翼作为正儿八经的皇室尊亲,这些过去发生在皇家的事事非非,可谓无所不知。
王越很难理解当事人的心情,良久尚未从汉室的发源史中回过味来,对王越来说,他听的好像是非常遥远的一个故事,好像面前的这个英俊的刘翼,给他讲述的只是一场从未听说过的历史大戏!
一连串的往事,长湖三鬼早已泣不成声。鬼老三跟王越算是走的偏近,黯然给王越解释道:“赎俺老三无礼,说实话上一次并非是俺们有意为难你,实则是我家王子跟玄德都要验证你一番。”
王越乏味的笑着,似乎想起当时刘鞋匠那神秘兮兮的判断。也似乎对刘鞋匠所说的参军大事有了些许了解。
似乎想通了某一点,王越像是从梦中被一道惊雷劈醒了一般,浑身一颤,猛然说道:“你们想要报仇雪恨?”
事实上,王越想的跟寻常人想到的一样。既然刘鞋匠敢自称为皇叔,想必定然是遵照了刘翼的指示,这也符合刘鞋匠救刘翼一名的身份。而如今灵帝驾崩,上位的是少帝刘辫,这事天下人也都知道,算起来,刘翼也是刘辩的皇叔,那按照这个辈分算下来,作为刘翼救命恩人的刘鞋匠,要自称皇叔也就不为过了,更何况,他还姓刘。
王越思前想后,便得知了刘鞋匠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一个影子,而真正的主脑便在长湖之地,破旧的祠堂之中。
那么,刘鞋匠所说的建立民兵,参军报国等一系列的大事,定然跟中山王脉的报仇大事相符了。故而王越一惊,就猛然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自古以来,父仇子报。对于同是皇家血肉的兄弟也向来如此,王越这么问,那就太过正常啦。
刘翼早知道王越会这么问,没有忙于回答。只是含沙射影般得指着谷内树林中的最大一株桃树,说道:“太祖基业,就同那颗杨桃树,周围的小树都围着主心骨有序的生长。若是有一天,大树到了,那些小树也就会被连根带起,无一存活。可要反过来,小树倒了,就会有其它植被趁虚而入,谁不想着在大树底下乘凉呢?久而久之,大树的元气也就在潜移默化中被转移了。你们说,大汉王朝现在这个局面,跟那大树有什么区别?”
祠堂外,风声如梭,在场的人都低头不语,包括王越在内,则是发自肺腑的敬佩,刘翼堪称真英雄!
刘翼说了这些似乎仍无法疏通愁绪,接着道:“前些年,我本想刺皇报仇,可那灵帝先我一步而去了,呃呵呵。”刘翼的脸色看不出憎恨,能感觉到的只有无奈跟失落。
“既是那样,想必早已不恋仇恨了吧?如今,你还想报仇么?”
刘翼郑重有神的看了王越一眼,长吁一口气,指着王越说道:“你知道么?我喜欢跟你这样直来直往、豁达无忌的人交往。就如刚才你所问的,寻常人是断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询问。”
一句话,王越一愣。表面上笑着,内心深处既是一惊,刚想责备自己有言过失时,发现刘翼再度开腔:“这么多年,我也明白了。真正让我一家乃至中山那些百姓蒙冤的不是帝王,而是人心。现在大汉内外,掌权者新老交替,少帝刘辨年方七岁,说来也是可悲,当然最可悲的是,朝廷内皇后专权,十常侍鸡全高升,朋比为奸,祸乱纲常。乃至于形成了权贵爱财、武将惧死的败落风气,就连都城之外都快成了黄巾军的天下,我等高祖后人无不痛心疾首;想要以待罪之身参军报国,夺回每一寸属于大汉的土地,凝结每一颗游子的忠心,铲除叛徒,还一个四海清平,以告慰四百年的大汉先灵。只可惜如今早已不具备当年的影响,藏身此地,委曲求全罢了。”
砰……祠堂的门被呼啸的秋风掩上了半边,刘翼回身,亲自合上了堂门,咯吱咯吱,两扇门在悲鸣中紧紧扣上。
“你信么?”背对着祖先的祠堂,刘翼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毫不拘泥的笑容绽放,双目清澈见底。
王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三人,凝声说道:“皇叔要三结义,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如何?”……
桃源的秋天,总是那么气爽风轻。刘翼进入桃源镇,就带着两人直接前往府衙,途中没有多作停留,更无闲言碎语。
留下的矮脚鬼刘英,则跟王越前去张府跟刘关张汇报情况。
王越早前很是好奇刘翼的身份,现在却一直在判断,刘翼在桃源镇是否还藏着底牌?
却说,刘翼到了府衙前,并没有直接进去拜访何人,而是吹了几声五音不全的口哨,不一会儿就见一名皂衙径直开门而来。
没有多说,刘翼只是做了一个神秘的手势。那名皂衙就点点头,将刘翼带入官府之中,有了内部的人带领,门卫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而此时,府中的皂班主簿早已等得不耐烦,踱步到门前等候。一看刘翼前来,便亲自请入房中,那神态举止端得是毕恭毕敬。
刘翼进入房中,反客为主,行将入座。左顾右看了一番,轻吁了一口气,开口便道:“刘达,你没想到我会提前到来吧?”
这间房子的主人便是刘翼所说的刘达,是刘翼的心腹,也是中山子民,更是刘翼之前最为信任的敢战士。现如今,刘达是桃源三班衙役中皂衙役的班头,对刘翼在桃源的布局跟计划的实施,具有相当大的帮助。从话音中不难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刘达也没有想到刘翼会突然前来,故而焦虑得收敛起笑容,担忧的问道:“大王行事匆匆,莫不是出了甚差错?”
“达弟多虑了,本王一路顺风的很啊。只是如今时机已经成熟,玄德已在桃源境内结交了一干江湖豪杰,只需等这里生乱,我们便可夺取府衙,替天行道了。”
提到这件事,刘达不喜反忧,不安道:“大王鸿福齐天,有大王的主持,大事定然可成。可小的认为时机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呐。”
“哦?”刘翼剑眉一挑,凝声而问:“此话何意?”
“哎,大王既然垂询,那小人就知无不答了。”刘达走出房门,四处张望,进来后紧掩房门,靠在门后,逐一说道:“如今的桃源县衙,今非昔比。正规民兵都掌握在马元义跟贾霸手中,双方还屡次传出不合传闻;再到三班衙役,如今也被赵老爷的公子掌握,我已经是寄人篱下,上不能进微薄之言语,下不能做征兵之决定,如此一来,我们在桃源行事,恐怕难成。”
“这么说来,你已是空头司令的存在了。”
“确实如此,自古以来三班衙役之中,捕、快就是一家,再者县里正规军实属稀缺,有的军事实力表面上是民兵,实则代表得仅仅是个别富豪的利益。一旦利益得到保护,要想再发展民兵也是难上加难了。”
刘翼听后陷入沉思之中,刘达所说的不无道理,桃源县中,只有贾霸是朝廷有品级的官员,其他职位都得不到认可,就是三班衙役,说白了也大多是地区的流氓地痞组成,一天的俸禄不过区区两文钱,仅够个生活费。而且衙役一职,是富贵家族们所不耻的行业,大多数有钱人家都严禁子孙干这一行,这也就是为何当初赵老爷反对赵朔当狱头的根本原因。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方政府开始腐化,那些衙役为了生存就寄人篱下成了商贾们争名夺利的工具。说白了,现在还是钱财粮草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得到保护,只有强者才会受人拥戴。
“看来我们不能把赌注压在腐败不堪的府衙之中了,我们应该寻求新的出路。还是老样子,先在地方立威,然后组织敢战之士抗击黄巾叛贼,只待我们形成了日益强大的武装力量,就可上精忠报国,下保境安民。如此这般,复兴中山指日可待。到那个时候,相信当今圣上闻我刘翼野战黄巾、勤王平乱之功,定会含笑而迎。同为刘姓宗室,我相信,圣谕独断,定会让我重掌中山,以保我大汉基业。如若此番计划都不成功,那我中山数万子民的签名状是很难递交到圣上手中,那就会前功尽弃,我等永世背负着骂名,时时刻刻都会成为天下刘姓诸侯的背后芒刺。”
“大王胸怀大志,在下如铭心头。可眼下我们尚需要静观时变。以在下的意思,那马元义跟贾霸之间的关系定然会发现裂隙,到那时候,我们或许有些许机会。”
“嗯,为了保险起见,本王给玄德见证之后就回长湖居住了。你这边切忌小心行事,时候不早了,本王就不在这叨扰你了。”
刘翼临走之际,刘达赶在身前,出门跟书童好生叮咛了一番,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