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都给我追,追到他,赏钱百两。”崔云广上气不接下气的吆喝着,骑兵们定了定神,一听到赏钱,立马重振雄风。一路排开,策马攀爬。
赛西风果真是御龙追风的血统,陡峭的山坡上行走如履平地。倒是后面的黄巾骑兵,马力很是不足,有的爬了一半,战马就前仰后翻。一个倒下,立刻让后面跟随的也失去了重心,东倒西歪,狼狈一片。
“追,都给我下马追,赏金三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失落的骑兵再次充满了斗志,纷纷丢盔弃甲,推搡着追赶,山坡下气急败坏的崔云广呐喊的声嘶力歇,倘若他要是知道王越那匹快马此时已到了百丈之外的话,会作何感想。
黄巾骑兵注定是追不上了,可王越也是神情恍惚,他只感觉自己在山野间驰骋,眼看天色大量,以赛西风日行千里的速度,此时应该远离黄巾大营,想到此处,王越后继无力,扑通一下从马背上摔落,赛西风护主心切,围着王越来回奔跑,空旷的原野上战马发出轻盈高亢的嘶鸣。
随后,王越苏醒,赫然发现自己的箭伤已经痊愈,也发现自己正躺在云台山的一处山洞之中,炎热的高温几乎蒸发****身上的汗水,沉闷的空气压抑的人难以喘息。
他被人救了,却说不出恩人的样貌跟名字,王越诧异的起身,听到外面的马嘶,就像一声亲切的呼唤。起身,平稳的来到洞外,一幅气旷山河的景象映入眼帘。
万里浮云肆意飘荡,烈阳透过云层照耀在这片生灵涂炭的大地,山峰斜插苍穹,日月同辉,映衬着石缝中拔然而生的绿色植被。俯首而望,地上树林横生,茂密的绿叶披荆斩棘,逐渐收复着日渐干涸的贫地;燃烧的断层上新生的嫩芽坚强的露出尖角,仿佛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大火灾,不知是天怒人怨,还是任性而为的灾祸,也就在那个时候,王越来到了这个时代。如果说王越是伴随着灾祸而来的话,那他无疑就是人们眼中的扫把星。试想一下,这种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这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似乎足以验证他是扫把星的这个总结。
云台整片山脉都是高温灼热,有的地方到现在为止还冒着浓浓的青烟,怕是直接烧到了山核,余温还在慢热着燃烧过后的灰烬。
山顶上有一处用楼兰白石砌成的亭台,台子呈椭圆形,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着延伸到山洞,亭台中间是一方棋盘,盘子上黑白子互相缠斗,包罗万象,似乎永远难决胜负。
此处便是观象台,站在上面,仰天而望,能看破云层;俯身而视,则能看尽人世间的沧桑。
王越矗立在山巅,静静的抬头看着天空,那云层之中突兀而出的霹雳,那霹雳乍响后,云雾间出现的一抹光芒,似乎就是他回到原本世界的一个缺口。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心胸开阔过了。
山巅转角处,有一条蜿蜒的小道,绵延百里,海拔万仞,看似陡峭凶险,但这是到达山顶的唯一一条去路。
崎岖峥嵘的山路上,此时一位身材偏矮、打着深色布褂、头顶一簇发髯的老者漫漫而行,他肩上吊着一打葫芦,手中拿着一只,葫芦里面装满了清酒,一边扶摇直上,一边埋头痛饮,身形巍巍颠颠,步履摇晃,行走在悬崖一侧,而不知危,看着桀骜不驯,又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饮罢,老头子擦拭着嘴角,振臂高唱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老者的唱调穿透云层,直达苍穹,也入了王越的耳畔。王越顿时一惊,心中唏嘘,这大山中还有如此智慧之人?众所周知,上方的唱调出自古代的一位贤人庄子,是以讲述学无止境、道无边际的说法,换一种表达方式就是说,道行的修炼,不受任何时代、环境所影响。这也是几千年后,聪慧的人们从字里行间解析出来的真理。在古代,极少有人能怀有这样的大智之心,即便是有,也被世俗约束的没了人形。
王越诧异心起,再看山路中,此时早无身影。不免有些担心,莫不是那老者喝的伶仃大醉,一时不查,坠入山涧?
“道友,可是在等老朽否?”一道从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王越仓促转身,老头子已近在眼前,突兀而来的老者着实吓了王越一跳,须知刚才这老者还在山腰行走,距离山顶少说也有数里山道,仅是王越的片刻思考,这老头就出现在了面前,即便是他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也不合乎常理啊。
再一细看,这个老者雍容平静,面色红润,须发皆白,但实在看不出他的年纪,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任何事情都映照的剔透明亮,却如同古井一般,从眸中读不出任何讯息。
老者牛饮了一番,上前打量起王越的伤势,也未曾查看,便自顾道:“甚欣甚欣,道友已摆脱了伤痛。却不知心头的困惑何时能解啊?”
这位老者的来头,令人疑惑,仿佛他有一种莫测的能力,能把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王越谦卑的躬身一拜,救他的定然是这个老者无疑。
孰料,老者对王越的这一拜,显得大为吃惊,忙着上前拱手道:“扶摇之子,焉能拜老朽。”
何为扶摇啊?在古代,扶摇就是一个名字。其中在上古的神话世界里,扶摇就是风神!正如那些传说中修得神通兼具的高人一般,因此就有些词语一直流传到现在,比如说:扶摇直上、扶摇上云端,等等等等。
两个人的对话,虽是寥寥几句,王越可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了。他再次认真打量起这位不露痕迹的老者,任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老者似是看破了王越的迷茫,宽慰一笑,淡然说道:“老朽久居云台山,不喜权贵、不幕虚荣,然喜好参悟真谛,故结交了一行道友,整日闲云野鹤,抱膝犹叹耳。
却知,当年老朽的云台山起火,管辂断言,必有紫微星下降。老夫看来,也是彗星赶月,颇有三星聚鼎之势。昨时在山下偶遇,道友果真是天人转世也。”
王越听的一惊一乍,这样的言语,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在桃源的县府中,听那名朝廷的军榜士官说起过,当时王越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道破,也故作不知。
这一次,这位老者再次说起,甚至说的更加神乎其神,有一点几乎肯定了,王越穿越的身份在老者面前暴露了!
暴露了么?王越忐忑起来。其实啊,老者也不知道王越是穿越过来的,老者只是认为,王越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当见到他时,就亲切的认为王越是神仙转世。至于彗星赶月,三星聚顶云云,是一种天象,是扫把星跟紫微星同时出现遥相辉映的一种罕见天象,修道者将这种天象称之为‘神仙转世’的前兆。
“啊?呃……”王越好奇与惊叹并存,大张的嘴巴,此时能填的下一颗大鸭蛋。
老者侧步如风,步履扫过地面,缓缓掠到洞穴前,回头笑道:“道友可想解除困惑?明心见性否?”
王越挠了挠头,忙问道:“前辈高人,若能解惑,晚生可能回到过去?”
老者拂袖笑道:“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晚辈愚钝,不懂前辈所说。”
老者哈哈大笑,又道:“人本无所住而生其心,实则庸人自扰耳。
过去、现在、未来,本就在一念之间。也都是你内心的活动,也只是像电流、火花一般,没有真正的东西存在,这一切都只是像梦幻般的浮沉起伏在世间而已。”
王越垂首沉思,仿佛听懂了些什么。老者莫不是说,生命只是一个形式?
“罢了,谅你也顿悟不了生命的真谛,就让老朽渡你一程吧。”老者挥手间,进入了山洞,虚指一点,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石缝,壁面脱落,一块灵牌裸、露了出来。灵位上一行行小字歪歪扭扭,但是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王越凑近一看,上面赫然刻着“新朝明君、王莽神位”的字样。恍惚间,这条历史的长河滔滔不绝的涌入王越的脑海,如梦,亦如幻。
老者见到灵牌出现,微笑着躬身敬礼,那神情甚是严肃。王越也不知为何要故弄玄虚,不过发自内心潜意识中的敬畏之情还是催促着他跟着老者一同礼拜起来。
三拜之后,老者侃侃谈到:“道友,可认识此君?”
“此君是新朝的皇帝,王莽,他所提倡的大同思想,就在千年之后都备受世人推崇,晚辈知道,唯一遗憾的是,新朝是一个短命的王朝,王莽也是一位短命的君主。”
老者听后,暮然点头,紧接着双手合十再次礼拜,道:“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呐。”
“晚辈愿闻其详。”王越安然的坐在地上,眼前的这个老人,有出人意料的见解,王越还是很愿意从老者的口中得到一点命运的提示。
老者抚须闭目,慈祥的面孔让王越不曾有过哪怕一丁点的抵触心理,半晌后,缓缓说道:“大汉王朝四百年,本无王莽其人,确切的说,他的思想绝不应该出现在那个时候,因为他的思想,完全跟当时的社会生产力和发展水平严重脱节,老朽认为,王莽那种人人而平等的大同思想,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封建制度横行的天下和土壤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