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本就是一个考古者，自然也对王莽颇有研究，后人都说王莽也是个穿越者，因为从他的思想跟改革程度来看，几乎超前了两千年，恰似新中国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时代的翻版。
“所以呢？”王越压低了嗓音，好奇的问道。
老者睁开古井无波的双眼，笑容满面的看着王越，一字一句道：“王莽，他是一位神仙转世。”
“穿越？”
“不，在神仙道中，时间是没有前后的。有序的只是空间。”
王越听之咂然，这样的理论即便是千年后，也只是存在于高端科学家的思想当中的，眼下不得不对这位老者产生了好奇，王越翘起了脑袋，双手托着腮帮子，这个思想已经超前近两千年的年轻人在这位老者面前，俨然摆出了一副涉世未深的小学生的做派。
老者手指拿捏，做凝神吟咒之状，接下来讲述的事情几乎超出了王越理解的范围。
“自古从盘古开天辟地，万物便有了灵气。有些贤者毕生修炼，得了长生之术。也有些潜心教化，成了开国功勋。人类文明初次出现，恰是万物种类物竞天择的时候，因而真正的文明，也就被封存在了诸子百家的臆想当中。
到了西周时期，姜太公垂钓，愿者上钩。周文王慧眼如炬，礼贤贵人，在请老太公的途中，亲自为其驾马八百零八步，也便保了大周八百零八年。而这一历史性的转折，始于武王伐纣，那是一场改变天地规则、人类教条的战争，也从那时候起，诸子百家、上古诸神才有了封神这么一说。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是那些圣贤修得大道的心地见解，然所谓的神明，只不过是凡人眼中的教条，诸神想要得到人类的推崇，就得借助于天地王者来封神、封禅。
（这就不是迷信了，王越知道，历个朝代中，君王都曾封过禅，其中以唐朝时候最为鼎盛，太宗封禅，也是由此得来。更有甚者，几乎每个朝廷都设有天堂类似的一些司礼之地，祈求上苍照顾，让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何为无功、无名？乘天地之气，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方为无用功。也是真正的无为。到了那个地步，无功之功，便是大功，如同太阳一样，永远给天下光明，而不需要任何的感谢。所谓神人，可乘天气，御飞龙，这等扶摇而上，你可羡慕否？呵呵，凡夫俗子虽不懂其中大道，却也是仰慕至极。天道使然，对每个人都公平公正，这便是无定！因此，为了无定之功，人间地上每隔八百年，便会有新一轮的封神大殿，是为封神榜。大殿上由人王封神，何为人王？既是一个统领八百年王朝的君王、或其嫡系。
只可惜，在历史的尘埃中，除了西周再无一个八百年的王朝出现；那时节，大汉二百年就已经到了穷途陌路，天上十方诸神、五大神帝为了保存这一果实不落入异姓王手中，便让白帝共工转世下凡，以渡大汉即将倒塌的乾坤。
那个时候，西汉即将覆灭，天下异姓王多的数不胜数，可那里面都没有真正的贤者，即便是有，他们所立的新生势力也只是昙花一现。王莽，以白帝之身教化世人，弘扬大同思想，最终建立了西汉到东汉过度的新朝，为大汉保存了续命的果实。
可是，白帝也非完人。在神话中，白帝共工跟赤帝祝融就是死敌。而到了汉高祖时期，白帝就跟赤帝的化身刘邦结下了梁子，那就是高祖斩白蛇。当时刘邦为了建立大汉，斩杀白帝的化身白蛇，将其拦腰一斩，一分为二。
到如今白帝王莽掌权，他为了推翻汉朝，为了使他的新朝创世八百年，也忘记了循序渐进的道理，将超前的改革强压在百姓身上，以至于跟时代脱节，触犯大地主利益，上令下不达，这才促成了一个短命王朝的失败。
而后，便是赤帝化身刘秀，接管了大汉，风调雨顺又是二百年。天道如此，任神仙也不会想到，因为高祖斩白帝，从而大汉一分为二，恰如那拦腰一斩，西汉二百年、东汉二百年，你且说？此为命运乎？”
一连窜的神乎其神，一连窜的震惊。王越听得不但感觉不到好笑，反而更加专注起来。不由得问道：“前辈，那些神明当真能活几千年？”
“呵呵，梦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然此仅为俗谛，是小年。
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为大年也。
而道家三清始祖道德天尊，是以大乘者；从天地初开，他就一直存在于每一个时代，也就是说，每个时代都有他的化身，每个时代都变一个名字。我们如今说的老子，是他在周朝时期的名字。你可知，真正的他活了几万载？”
这已超出了王越的判断，也超出了他所理解的常识，只好木讷答道：“晚辈不知。”
老者换了一种口吻，颇为搞笑的说道：“道友的身份，汝当真不知？”
“不……不知啊。”王越欲哭无泪，就靠老者讲述的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故事，他怎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为重要的是，也没有听出老者教他怎么才能回到原来的时代啊。
说实话，跟任何诱惑比起来，王越更愿意选择让他回到原本属于他的时代。说白了，王越是想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倘若真回不去了，也是想要知道，怎么才能在现在的时代，安然无忧的活下去，而不是整日忐忑不安的生存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
老者须发皆张，无声中露出一丝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势，整间洞穴都处在淡薄而真明的剔透氛围之中。
半晌后，老者轻轻叹息，说道：“赤帝白帝之争，永远不会停息。除非世间能有八百年的王朝再现。两位神明曾立下誓言，倘若大汉能延续八百年，便是赤帝胜出，相反，则是白帝胜出。
道友乃是赤帝传人，带着他的夙愿来到这个时代。赤帝祝融乃火之始祖，道友从火海之中降生，于火龙之中出世，这等天象主宰，汝竟佯装不知？”
“这……这……容晚辈想一想可好？”王越抿着嘴，挤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等不入流的预言传说就这么加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有苦难言，有愁难断。
“操蛋的青春，我光明磊落的一个人，命运居然掌握在两位神仙大大的手中？前辈，是否如此？”一个时辰后，王越几乎愁眉苦脸的回过味来，既然穿越这茬都落在自己身上了，那么这些诸神的预言之类的，也就自然在情理之中了。否则，谁还能解释的了这等操蛋的穿越？
老者垂首，道：“预言只是开始，却不是结局。倘若你能跟那位先贤刘秀一样，让乾坤即倒的大汉王朝得以延续，那赤帝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你要回去，也自然简单。倘若结局并非如此，那就……”
“晚辈知道了。”王越打断了老者的话语，久读史书的他还是知道历史长河的大致规律的，一切记载、典籍都由胜利者书写，一切失败者都将避免不了身败名裂的结局。对于王越而言，要想回到原来的时代，要想平衡自己真正的命运，就只许成功。如果失败了，到时候命都没了，就算那位无所不能的神仙大大能把王越的遗体送回二十一世纪，恐怕也没有一块葬身之地了；也罢，死就是死，就算失败，也要成就一番功名，好给自己准备一块大的墓葬。
说实话，王越认为自己这一次真的成为琥珀当中的那只小蚂蚱了，可这一次，他势必要挣脱原始的束缚，去掀起一场狂风大浪。蝴蝶尚且有效应，何况是一只见多识广的蚂蚱！不过要想改变一个时代的格局，其难度可想而知；王越虽然认可了自己被冠名的所谓赤帝传人的身份，可还是有些同情他的死敌白帝传人的。正如那个二百多年前的新朝国君王莽一样，短命且受人辱骂，久而久之，再好的改革也会被天下子民给遗忘了。只是不知，若干年后，那样的大同思想，会让多少子民为之期盼、为之渴望。
洞穴之中，王越就这么无辜的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安排，再看那石璧山的‘王莽灵牌’时，反倒有一种来自竞争对手般的藐视。当然了，这是战术上的轻视，在战略上，虽为敌人，王越也更觉得自己应该像这位敢为天下先的神子大大学习，何况，两人还是同姓呢……
“这可真是一场操蛋的游戏。”王越耷拉着脑袋，面容似哭又带笑，他再次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前辈，王莽既是白帝化身，又何故在此祭拜？却不会惹的赤帝大怒？”
“哈哈，天下一切的纵横阖闾都是形式罢了，不管是白帝或是赤帝，他们均为神明。老朽为何不能拜？纵然是八方阎罗、九州梦靥，老朽也拜得。”老者说话间，身形恍惚，处处充满了邪性，可若是细细体会他的话中之意，又会感到老者骨子中酝酿多年的凛然正义。
像这样亦正亦邪的隐士，王越虽不知其名，但也隐约猜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