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小子别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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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绿意

宿舍。

窸窸窣窣笔尖与纸面摩擦,课程很紧,大家都坐在桌前翻翻写写,不进步就是退步。

君旻天将笔记整理了一遍,书又翻过一半,可能天生记忆好,不知不觉已经记住大部分,看着电脑黑屏里自己的影子,支颌长叹,“唉,无聊啊无聊,想看帅哥了。”

“你不是天天都看帅哥,怎么,对你家秋王子生厌了?”书堆里冒着汗水的女人哼唧一句。

“我们分手了。”君旻天笑了笑,说。

“什么!”这一下,三个女人都如幽灵出没从书堆里冒出来。

“不要这样的看着人家吗,人家怕怕啦。”君旻天双手握拳在胸前,身体往后倾斜。

“君——旻——天——你好可恶啊——你这个女人有没有搞错啊?先是甩了伏初凌大帅哥,又甩了秋枫如此可爱的好宝宝!会遭雷劈的知不知道,哦,不,是先被Z大所有女生的口水淹死再被雷劈死——”宝爷仰天长啸。“苍天呐!”另外两个女人顿时黑线。三人齐齐瞪着君旻天,如果眼神能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那句至理名言顿时表露无遗。

“你们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甩了秋枫呢?”君旻天还不怕死的委屈道。

“呃……”三个女人同时泄气,李燕用笔敲了敲额头,分析道,“也是啊,可能发生以上事件的原因只有两个,就是秋枫吃错药或精神失常,根据过去种种以及所有正常逻辑推理,都不可能的,所以综上所述,肯定是公子你甩了人家秋枫。陈述完毕,你们二位有什么想说的。”

“我建议旻天以后都不要出门的好,不然肯定死于非命……”

“最好不要出现在Z大女生尤其是爱秋枫爱的要死的粉丝面前,不然泼硫酸、毁容什么的,真说不准……”

“喂喂喂,你们三个,怎么都这么恶毒,难怪古人总云最毒妇人心。”君旻天叹气,看来情况真得很糟,她不知道下面的话说出来会不会立刻被这三个已经炸毛的女人当场虐死,但其实思来想去,人生才谈三次恋爱,真的不多,“是我提出分手的啦,因为……因为伏初钰接受了我的告白。”

伏初钰!

“咚”的整齐的晕倒在地的声音——

如果说杜若礼和米双双晕倒在地实属正常反应,那么还安然坐于椅子上的李燕虽然也身后烧起熊熊火焰,但是绝对够反常、够强悍,也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她仍旧用笔瞧着额头,并投以同情的目光。“即使没有前面二位,你惹了伏初钰这个花花公子,以后的日子也会凄惨无比的。”

“但是艾颖不是一直好好的?”君旻天皱眉。

“呃……对呀,伏初钰和艾颖什么时候分手的?这种新闻不是应该如原子弹爆炸一样轰动全校的吗?”李燕继续分析,“果然是几日不入世,人间已千年啊,我在部里居然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她已经成功跃升为Z大文艺部长,当了领导之后反而可以指挥干事干活,居然相对轻松起来。可见领导向来都是个不错的差事。

君旻天托腮做沉思状:“我也不知道他们分手了没。”。

“咚”的又是整齐的晕倒在地声音,这次是三个人。

突然,“梦的袈裟下藤萝正盛开开成紫色海……”君旻天的手机响,曲调与歌声柔美充满活力,是她闲来没事录的。

“嗯,我在宿舍,你……什么?”君旻天接听,来电话的是伏初钰。只听那边传来清冷却又媚气如丝的声音,“到阳台往下看看呢。”

她疑惑的走向阳台,难道他会在下面等她?

这种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奢望不可能突然来临的——拉开天蓝色窗帘,顺着阳光倾斜的轨迹往下看,一眼看到花圃旁的香樟树下,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的挺拔身影,他正仰着头冲这里笑。

君旻天的宿舍在5楼,如此距离其实是看不清对方的眼睛的,但那目光一触而光华四射的感觉居然明显的耀眼。

“等我。”君旻天放下电话,抓了件勉强淑女一点的长裙换上,迅速奔去楼下,噔噔噔踩过楼梯的声音正如奔跑中心跳的声音,剧烈而清晰。

“干吗像做贼一样慌慌张张的?”浸在树影里,上身白衣、穿藏蓝牛仔的男生,端着下巴端详着鬼鬼祟祟扭捏而来的长裙女生,忽略掉怪异的笑意,他居然也会如此清新如春天初发的草。

“你才做贼呢?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君旻天走进树的阴影里,才注意到伏初钰身后背了个长长的套袋,“你这是要离家出走还是去流浪啊?”

“说话这么不饶人。”伏初钰摇摇头,挽起她腰际的头发,拉过散落的带子手指轻巧的一勾,打了个蝴蝶结,不是做贼怎么惊慌的衣服都没打理好?“大小姐,我们找个地方约会顺便我弹吉他你唱歌,难得年少轻狂花前月下。”

“哦。”

“哦什么哦,走啦。”他牵住她的手,两人步行逛去绿意公园。

她乖乖的任他牵着,走在热烈的阳光下,校道上,两人肩并肩走着的影子如此清晰。

君旻天的感觉仍然在梦中,但那只是感觉,她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只是太突然了,虽然他接受了她的告白,虽然有过一个雷雨的黄昏,但她从来没有感觉触及到他的心,那个黄昏,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白皙光洁的侧面逆着光更显皎洁,柔顺有光泽的头发有些长,松松的垂至颈侧,背脊挺直,他一直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看着前路。

“好热,我想吃冷饮。”君旻天说,他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尤其在阳光下,越清晰越遮掩不住炫然的光华。

“哦?可……本少爷很少伺候人的。”伏初钰挑眉耸耸肩。

“少爷,是你约会我的啊,不管,我要吃冷饮。”经过再三努力,君旻天终于吃到伏初钰亲自跑过去亲手买回来的魔芋雪糕,当然顺带,伏初钰买了一大袋子的零食,之后他们才晃去公园。

树大好乘凉,紫藤萝花架不是一般的大,躲在里面相当凉快和惬意。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葡萄串似的花,满眼皆是绿,不亏是“绿意”公园一大景致。君旻天吃零食已经吃到饱,懒洋洋的靠着花架欣赏绿色,活像一只无所事事的猫,这种乐天派的轻松与潇洒,羡煞多少人呢?

“你一直这么快乐吗?”伏初钰将背后的套袋拿下来打开,是吉他,随手拨了两下弦,动作优雅高贵。

“这不是快乐,只是习惯。”她看着他拨弦的手指,“那边有天桥哦,我猜你去下面唱歌,肯定会迷倒无数路人以致交通堵塞祸国殃民,要不要去试试?我们打赌。”

“女人都这么无聊么?”语气转作冰冷,伏初钰一脸黑线……

“居然会生气,这就是习惯问题,你这样不会快乐的。”她摇头绘声绘色,得罪人索性一次来个彻底,“你跟她分手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可要生气走人的。”

伏初钰沉吟,看着她,“吃了我的零食哪能轻易放走呢?”

“什么?”君旻天黑线,“我是这点点零食可以收买的吗?”

“呵呵……你不也生气了?唱歌吧,你想唱什么,我来弹。”他话锋一转,抱着吉他微笑的姿态,竟然高贵忧郁得多了两分颓废,稍长的头发轻轻一甩动,冷艳多情,然后他成功让她忘记追问前面的问题。

“呃,你摆明要看我笑话吧。你弹吧,想听什么,我来唱。”

他点点头,开始拨动琴弦,旋律柔情如尘封,居然是邓丽君的《我是你知音》那首,那首她第一次见到伏初钰而不是璩钰所唱的歌,如果那晚没有发生后来的惨剧,将是一个如此让人深深怀念的夜晚,长满青草色花枝的夜晚,后来却开满血红色的花。

你好像流云飘泊不停

你叫我难以追寻

你好像浮萍漂动不定

抓不住你的芳心

愿你把我当作知音

我要对你最多情

我愿像轻风把你追寻

陪伴你共度光阴

……

“这是你想要的承诺吗?”一曲毕,她痴痴念念的望着生机盎然的绿意之下目光沉寂的男子,你终于还是想要一个知道你的人,不是吗?那么你为何还有花费那么多时间去招惹那么多不相关的人?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被看重,竟然陷入了受宠若惊的绝境。

是他逼她,也是她在逼自己。

“或许……是的。”伏初钰温柔一笑,抬眼挑眉,忽然,一声弦鸣,纤白的手指开始柔、勾、点、催,曲调纷飞如夜风忽来掠窗惊梦,“梦的袈裟下藤萝正盛开……你说饱经风心如尘/你说一路自黑夜走来……听飞蝶说/秋风吹奏浴火重生冬天过后它会回来/听白昼说/黑夜淹没群魔乱舞妖魂鬼怪都是胡猜……”

他唱了她写的歌,歌词未变,但曲调完全不同,与她的抛弃前尘振奋向前的本意甚至相反,有股苍凉而又清冽的痴茫,不是愤世嫉俗的颓靡,却更加肆意迷乱狷狂,一声声曲调崩裂的摔进心的最里面。

他居然用吉他弹出了筝的清冽,超越了技术上的限制,只是某些情绪的发泄吗?

“……怎能说没有喝彩没有色彩只是经过而不存在……热烈的抱拥/从此后放纵/我再也不说离开/我再也不说离开……”歌词的本意却被唱得像在说……永诀。

我们明明在约会,我们明明很年少,季节明明很生机盎然,你却唱得如此凄清决裂!君旻天手指深深的抓紧裙摆,指甲慢慢嵌进肉里,神经很麻木有泪想流出来,在这大好的热天里却化作清冷的冰泪,随着血脉的跳动,慢慢滑进心里,混合着刺入心田的苍茫歌声一起滑落黑暗深渊。

一刹那,她竟然有了失重的错觉。

“你篡改我的歌。”他唱完了,她捂着心口惊恐的看着他。

“你的调子太难听,歌词却不错,我一时兴起就改了。”伏初钰抬起手摆在眼前,细细看指甲有没有破损,那感觉,似是披着儒雅外衣的魅惑,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蔓延到眼梢。

太难听?一时兴起?君旻天满脸错愕,“太难听能流传到你的耳朵里吗?你以后不准唱这种听了要死人的东西!”“砰”的一声她打落了他的手,怒气冲冲面对面瞪着他,“你这种半死不活,不,是死去活来的歌才叫难听知不知道?听歌只是一种享受,是让人放松的,不是让人听了想死的!”

不是让人听了想死的……

这一句话突然惊触到两个人的神经——

她刚刚还在可惜那一晚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惨剧,如果李青亦没有死在那晚该多好……是的,你的歌伤心压抑得让人想去……死……

他脸色一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

他不是故意唱成这样的,只是觉得词好而调子不好,然后一时兴起就随便唱唱了。结果却是这样,却是伤心压抑得让人想去死。他已经很久不去写诗不去写歌不去创造什么,因为,从心里流淌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吉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可以埋没,以为尽力向往鲜明,就可以摆脱漆黑,原来,仍旧,是不变的抑郁。

“我……”伏初钰微微张了张嘴茫然的不知道说什么,魅惑的味道仍然停留在他的气息里,掺杂着突如其来莫名的恐惧,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极了没有气息没有魂魄的布偶,如果有气息有魂魄,早已经飞灰湮灭。

“我总是祸害。”今天,他本来是想试着开心一下的。

“不!”心里忽然一拧,痛得君旻天几乎喘不过气来,是她太心急了,她不该这么快得救要求他一切都做的很好,一切都要像她想象的那个样子,何况他们完全有着不同的经历,她怎么可能体会到他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不是的,我只是想你开心,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她惊慌失措,努力让自己镇静,“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苦,我不想你再难过下去了,如果我没遇到也就算了,但被我遇到我就要管,我不许你不开心,不许你往自己身上拦罪责,不许你想要结束……你自己,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好不好?”

“旻天,我终于,还是让你感觉到痛楚这种东西,还是让你感觉到不想活着的意味了,这样子的人,你还是不要他吧。”伏初钰忽然起身连着后退两步,“让我自私一回,你放弃吧。”

他转身踏出步子,向看不出尽头的地方走去,忽然,被人自背后拦住腰。

“不要,钰,我等了你如此长的时光,如果你一直不出现我也无可奈何,可是你出现了,你不能在出现之后接受之后才来说你不要我,这样不公平!我不接受你这些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理由!我不接受!”她紧紧抱住他,你说离开就离开了吗?就如你唱的“我再也不说离开”那种决绝,不是再也不说离开,而是已经离去,已经不在我身边,只是我空自想象你的幻影而已,这就是你想表达的吗?你不能这么残忍。

她抱着的身体久久没有动作,就像个空有温度的玩具,就连心跳也几乎听不到,生命的象征如此微弱吗?你这样压制自己的心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抱着他的手开始颤抖,泪水不听使唤一阵奔泻而出,让他背后整片的被浇湿。

“你看,已经是初秋了,这满树的叶子还这样的绿,而我们的春天才开始,我们还有整个灿烂的夏季没有走过,不要轻易放弃轻易说丢下我好不好?”他仍旧不动不言,她慢慢沉静下来,放松手臂,静静的说。

“好。”他简单回答。

却让她的心陡然跳跃起来,如被清风吹上了天空,碰触到了轻柔的云。

满目皆是热烈到极点的绿,没有被砍断主干,也不会变成吊死鬼直逼腐朽,一切,不过是不靠谱的幻觉……他试着轻轻放松心境,心跳也陡然快了起来,一缕光线透过紫藤枝蔓的缝隙落在被女孩小心翼翼抱住的男孩的脸上,皎洁如玉的眉目如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时间静静流淌,良久之后——

“好热的,还不放手?”他扭头调侃的笑笑。

“哦。”君旻天自然的松开手,若无其事的走到他面前来,“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伏初钰点点头,笑道:“大花脸。”

“你个坏人!”君旻天变脸,一脚踢了过去。

“哎呀呀,谋杀亲夫啦——”伏初钰拖长调子低呼,往花架后面躲去。

君旻天不依不饶追杀过去,誓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总是神经发作的花心少爷!

一阵嬉闹,两人浑身都是汗水,终于气喘吁吁的扶着假山坐到树底下的草地上,君旻天的粉色长裙铺展在绿草上,明亮柔美。食指轻轻碰触绒绒的草坪,沿着裙子的褶皱划着弧度,伏初钰看着女孩笑呵呵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心里渐渐放松下来,好多以前难以摈弃的东西开始如春天的冰雪缓缓融解。

他终于舒心的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女生的头发,很顺滑,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拥挤怀中。

君旻天只是甜甜的笑笑,非常顺从的贴着他的胸膛倚靠。

月亮很圆很亮,碧玉湖的湖水越发的清凉,水波潋滟霓虹灯光,气氛迷离。

一轮明月,在涟漪里摇曳、轻漾。

“你什么也不问,就这么放心的跟那个花花公子在一起了啊?”秋枫坐在湖畔游廊的凳子上,看着坐在旁边游廊凳子上的君旻天。

帅哥美女,不经意走过的人会想这是多么登对的一对情侣。可惜,他们只是朋友而已,秋枫一想到路人的这种目光就泄气,在心里无限长叹。

“你真好,总是这么为我着想。”君旻天笑着答非所问。

“咳……看,月亮真圆。”秋枫指天。

“嗯,还不错,没有月饼圆。”君旻天也望天,十五的月亮亮得动人心魄,已经不再碰诗这种东西,她大部分时间只是觉得,月亮其实只是月亮。

“咳……”秋枫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目光温纯。

“你生病了?还是最近歌唱得太多伤到嗓子了。”君旻天越发好奇起来,想到如此可爱、帅气、阳光各种萌的男生变成单身之后又恢复到天天被各色女人围追堵截的日子里,不免有些可悲可叹。

“什么啊,你忘了你欠我什么了?”秋枫脸颊居然破天荒的红起来,“同学,给个香吻吧,唔……”

“原来你那些话是当真的,可是我没经验耶。”秋枫摆出一副任君采颉的样子,真教人头脑混乱,以至于她将自己没有经验这种话都随便说出来,后来想想真是丢人丢大了,但幸好秋枫如此率直的头脑单纯的以为她在开玩笑。

“分手吻都不舍得给啊,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我这么帅难道你都没有感觉?”

“喂,你怎么分手后才来纠缠这种事情,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来吧……你给我把眼睛闭上!”君旻天站起来,稍微低头位置刚刚好,看着听话闭上眼睛的秋枫,思考要不要真的咬他一口以作惩戒。

一个是等得着急微睁开眼,身体前倾,一个是慢慢思考走神且慢慢后退,造成此时此刻二人的姿势绝对诡异而且高难度。

“君旻天,可不可以找你聊一聊。”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

突然的插话打断以上诡异的画面——秋枫陡然睁开眼睛正襟危坐,君旻天又退了一步,才定睛看去,游廊花下,站着的长裙女生却是艾颖,君旻天呵呵傻笑起来,“这么巧啊,你也逛碧玉湖,今晚的湖水很漂亮的……”

“借一步聊聊,可以吗?”灯光迷离,白裙女生风姿绰约如水,表情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带有一种不可驳回的气势。

君旻天只好点头,歉意的跟秋枫道别,跟着艾颖慢慢走出游廊。

路灯从不同的方向照下来,她们的影子也变成了不重合的几个,有浓有淡,像一个人的灵魂被分散成不同的成分,慢慢疏解慢慢驱散,最后慢慢消失。

水碧,月明,风暖,灯胧,长发和长裙在风里轻卷。

“月色真不错呢。”自从开始学习英语会话,越来越喜欢跟不熟的人说天气风景什么的,以至于成来现在的习惯,君旻天笑笑,她实在猜不出来艾颖为何会来找她,也不知道伏初钰到底是怎么跟她说分手的,一股不好的感觉慢慢在心里升腾。

“是不错。”朦胧的灯光里艾颖的脸好像在渐渐的模糊不清,她微微笑着,“伏初钰发了条短消息给我,说我们分手,你是怎么抢走他的?”

他到底怎么弄的?只是发了条信息就说分手了?君旻天的心忽然像被摆在半空中,感觉不到底面——

“我没有抢走他,他不属于任何人。”

“我真是太单纯太蠢了,以为他会为了我不再花心不再见一个爱一个,是我错了,伏初钰根本就是个风流无下限的人渣——”

“喂,够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你真的有爱过他吗?”

“我不可以这样说他就是他不是那样子的,对不对?我爱过他吗?当然爱,一直爱!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对吧,都是你搞的鬼你在破坏我们,卑鄙无耻的人是你!”艾颖情绪彻底失控,指着君旻天的鼻子,“你果然手段高明,我真笨,第一次他让我回去,却跟你一起的时候,我就该警觉的,我没有,我一遍一遍的被你们欺骗……”

之前想好的可能会出现哪些情况和应对,事到临头,君旻天却只是被骂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论过程如何,起码现在看起来,都是人家恩恩爱爱幸福甜蜜,她中途插足进去——就算这些都可以原谅,但她这年来的追寻显然也不够坚贞,她经历过伏初凌、秋枫,然后又都抛弃了他们……忽然,脑子里乱成一团糟。

“你也很后悔对不对?”突然,手臂一紧,君旻天心里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凉凉的感觉已经掠过发丝到了眼前,艾颖美丽的脸庞赫然在眼前放大,她看清了她的眼,里面装满疯狂的火种,已经薰薰欲燃,“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然后她看到了她手里握着一柄精致的小刀,晃来晃去,映着月光似勾勒出透明的白练,“用你的手在你美丽的脸上划一刀,再在我身上刺一刀,你猜,初钰他会怎么想?”

君旻天浑身一阵发麻,这个女人疯了!

但她绝对不能任她发疯下去,如果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他而发生,她不能想象那个本来就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的人会怎么样。

“艾颖,听我说,不要这么冲动,如果这么做,只会伤害他最深,他……他会受不了会比死还难受,会……魂飞破灭的!”

“你怕了?这理由说的真动听呢。”艾颖缓缓摇晃着小刀,在君旻天脸上拍了拍,“都说了死的那个不会是你,何必找这么动听得恶心的理由!”“啪”的一声,她打了她的脸,紧接的将刀子按进君旻天的右手中,并握紧住君旻天的手将刀刃往她脸上划去。

“砰”的一声,膝盖跪在地上,膝关节传来剧痛痛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君旻天矮身避过刀子,不料脚下不稳无处借力,只好牺牲膝盖,这么一借力右手拼尽全力挣脱出来……

湖畔两个女生纠缠打在一起,顿时引来月下约会的很多人围观,当然不乏前来劝解的好心人,但是围观的人们多了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人敢向前,因为,他们注意到了银亮的利刃。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更不会让你得逞的!”

君旻天被艾颖揪住头发,握有小刀的手被迫往艾颖胸口刺去,心里惊诧到了极点,眉心蹙的很紧,眼睛里掠过一抹深沉的色泽,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扑”一声闷响,忽然,她反手以手腕背部给了艾颖一拳,但也无可奈何的划破了她的手心,一刹那顾及不了其他,一甩手,将小刀狠狠的扔向湖面。

但听的远远传来细微的水声,证明利刃落尽水里,再去看时,已经无迹可寻。

艾颖脸上忽然起了一层红色,是愠怒到极点的疯狂,“你这个无德的女人,我要杀了你!”她完美的计划破产,完全不甘心,扯着君旻天的手臂和肩膀就要往湖里跳。

“你不可以这么做!听我说,这样做的后果——”

君旻天的话陡然止住,被一个巨大的落水声止住,她还在岸上,拉扯中,艾颖掉进了碧玉湖,她是这么认为的——这只是一个意外。往湖里看去,浸泡在水中的白裙女子并不如她说的那样不想活了,居然在湖里上下挣扎着,喊着“救命,救命……”

这是一场闹剧,她私心这么认为,看来艾颖是个旱鸭子不会水,水性很不错的君旻天这么想,但没有想过要跳下去救她,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跳下去,会被会被艾颖一起拖着沉进水底……

“旻天,你居然……”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嘈杂的混乱声中甚至不明显,却如一柄利刃直刺入心间,冰冷清寒,她蓦然回首,伏初钰就立在不远处,“你居然推她跳湖,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他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她,从她身边漠然掠过,“砰”的一声跃身跳进湖里。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男生沿着湖畔,有两个也跳进去,一群人手忙脚乱帮着伏初钰救出落水的艾颖,伏初钰浑身湿透抱着也浑身湿透的艾颖跪坐在湖畔,将人放平,开始施救,很快,救护车也来到这里,一切很顺理成章。

所幸意外并没有造成实质的意外,艾颖只是多喝了几口碧玉湖的水。

可能因为体质不好,接着发了高烧,后面的几天一直在医院躺着。后来听说她的父母赶到后非常生气,要学校给个合理的解释,事情闹得很复杂,但据说因为一个男生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并没有将那个推人掉进湖里的女生揪出来。

这些君旻天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已经快两周了,伏初钰都没有再来找过她。他说他对她很失望很失望,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如此的决绝。

那么,他们算是分手了吗?他又回到艾颖的身边,他们还是Z大羡煞许多人的一对璧人;而君旻天记忆里的关于伏初钰的几点光彩,不过是大脑偶然短路做的梦而已。

竹西,Z市最大的医院。

艾颖的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脸色苍白但身形峻拔的男生低头走出来,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整个人扑面而来的是萧索的味道。医院的护士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个男孩子很漂亮呢,就是没有活力,像个华丽的布偶。

“噔噔噔”他走下楼梯,出了医院大门,拐弯步入两面树木浓郁的人行道,仍旧垂着头像是在思考,抑或许只是在看路面。

“初钰。”

“嗯?”男生忽然抬头,眼神里一瞬间是茫然无措,但他看清楚路口的人的时候,眼眸微微缩了一下,“哥哥。”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路口的人身形更高一些也更结实一些,一身休闲的衣服,帅气逼人,是伏初钰同父异母的哥哥伏初凌。看见伏初钰站在那里不动,他只好走过来,“但你认我,为什么还总是做尽坏事?”

“不是我认不认的问题,是我无法改变而已,怎么,又想教训我吗?”伏初钰向前走了一步,双臂一摊,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却笑得妩媚冷寒。

“不,是警告你,你这个爱慕虚荣放荡不羁的女人生的野孩子,还要我重复多少遍你才肯乖乖的,这个给你,她跟生你的女人一路货色。”伏初凌丢给伏初钰一叠纸包着的东西,冷冷的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几片黄叶乘着一阵风纷飞飘落,像美丽的雨,风已经是秋天的风。

紧紧握着白纸包着的一叠东西,有些事你不知道或许对你才是一件好事,不至于让你知道人事的残忍和命运的残酷。他慢慢拆着白纸,“爱慕虚荣放荡不羁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丝笑,即使她放荡不羁爱慕虚荣又如何,爸爸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吗?如果爸爸不犯错,他们也不会生出野孩子。

哗啦啦……白纸被拆开,一叠色彩缤纷的东西散落一地,是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艳丽轻盈可爱,但身处在觥筹交错、姹紫嫣红的背景里,舞池里扭动到扭曲的交叠的男男女女的身影,旋转着的灯光红红绿绿,这是在……夜总会……

这个女孩,是君旻天!

她在台上唱歌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唱歌?

她的阳光的、洁净的、诗情画意多才多艺的许多侧面都是假象吗?

极力抑制想撕碎一切的冲动,静了一会,伏初钰终于俯身一一捡起散落一地的照片,没有再多看一眼,全部包回去塞进衣袋,不能把这种照片丢在公共场合,那个女孩,不,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如此优秀的大学生为什么会频频出现在这种地方?心头不可抑制的发颤,以致全身都趋于麻木的颤抖,头有些晕。

“呃……”忽然,他用手捂住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喉咙梗住,一股温热冲出喉咙,慢慢松开手,手心赫然是一摊血红,手臂轻轻垂下,红色的液体顺着纤白的手指蜿蜒而下,滑至指尖,跌落青石板……

刚才的病房里。

“伯父好,我是伏初钰。”艾颖病床前中年女子的背影犹显得姣好,应该是她的妈妈,而伏初钰进门后,起身走过来的是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他猜是艾颖的爸爸。

“就是你?”中男子眼眸微缩,打量着缓缓走来仍旧怡然自若的男生,“推我女儿掉进湖里的女生是谁,说出来我就不为难你。”

“小孩之间的事情,作为家长何必这么较真,何况对方只是个女孩子。”伏初钰在中年男子面前停下,他微微垂着眼皮看他,紧接着说,“而且起因全在于我,又何况,你女儿并没有怎么样。”

“小朋友,做人做事不要太狂傲,很容易吃亏。我知道事发时是你救了颖颖,你走吧。”中年男子眉头皱了一下,忽然又松开,手指了指门口。

伏初钰显然错愕了一下,哦了一声准备离开,艾颖忽然醒了,“等等,爸爸!”中年男子也是怔愣一下,走到病床前顺着女儿的意思附耳过去。伏初钰根本听不到艾颖悄悄对她父亲说了些什么,实际上他也不想知道,因为无论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他都下决心要维护君旻天,因为,他也有私心。

“我恨你!”艾颖的声音突然变大,狠狠盯着正要开门的伏初钰,“我恨他,我不要再见到他,我恨他!赶走他赶走他!”艾颖抱头呼喊,呼吸越发急促以致咳嗽起来。

“小子,看来你根本不是狂傲,而是丧心病狂,你到底是怎么对我女儿的?”脖子忽然一紧,伏初钰的衣领已经落在中年男子的手中,目光掠过触目惊心,他看到了因为亲人受到伤害后发自内心的愤怒而特有的眼神——因爱而生的恨意。这个时候,他却笑了,这也就说明这件事的错不在旻天,有问题的显然是艾颖。

“对不起。”伏初钰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他很少说,不过对爱护自己孩子的人说出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但这三个字尚未说完,“扑、扑、扑”,他生生连续受了艾颖爸爸三拳,猛烈刚劲的三拳,打得他脏腑翻天倒地,连带着头昏眼花,如果是伏初凌绝对可以断定此人也是体育场好手,甚至可能是武术好手。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整了整衣领,面带微笑开门,走出去,关门。

血液顺指滑落,渐渐凝固……

抬步一、二、三,忽然,踉跄一步,伏初钰一手捂在胸腹之间退到道行树间,背靠着树干急促喘息起来,不过才三拳而已,不可能伤得如此重。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脏腑像被撕裂着一阵阵剧痛,头脑一晕,“哇”的又吐出一口血,溅在艳黄的落叶上,苔痕清浅的青石板如一张岁月静谧的画板,忽然被明艳打破,黄叶鼻血,勾勒出一副极妖艳的抽象画。

可能是内脏出血了,但到底伤得多重只有看过医生才能确定,但是他不想回医院,不只是因为没有力气,而只是想就这么静静的呆着,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隐藏起来,哪怕慢慢的死去,也是好的。

“这里躺着个人!”

“哪里?喂,喂,醒醒。”

伏初钰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不是靠着树干,而是躺在床上,说来也不算是床,只是急诊室用来临时检查的铺子,才坐起来,白大褂的医生正在面前,“小伙子,你伤的很重啊,既然醒来那就好办了,去照个片子,做个化验——”

“不必了。”伏初钰很利索的下了铺子,在两位医生和几个就诊的病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向门口。

“喂喂,你伤的很重很可能内脏出血,并伴有其他病症,喂,这孩子……”

年轻的背影已经走远,走进秋日的阳光里,渐渐消失在松柏绿色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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