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了。
清晨,从院落里的树叶间传出一阵悦耳的鸟鸣,温暖的晨光迈着轻快的步伐透窗而入,洒在叶家餐厅的地板上。
叶倾城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准备完早餐之后,她又开始准备中午要带去学校的便当。
叶爸爸起床下楼的时候,她正在餐厅里将刚刚炒出来的几道家常小菜分好装入便当盒里面,叶爸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问道:“城城,怎么做了三份便当?”
叶倾城回头看了一眼叶爸爸,唇角微微一扬,说道:“一份是我自己的,另两份是倾美跟光翼的,爸,我一直都这么准备的,您忘了?”
见女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叶爸爸心里忽然翻涌着一阵说不出的情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说道:“原以为光翼那孩子喜欢的是你……”
叶倾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她怔了怔,清澈的眸底闪过一抹黯然,继而又努力绽开笑容,尽量用不以为意的语气说:“爸,您怎么这么说呢,光翼和倾美郎才女貌,是很登对的一对。”
叶爸爸还未说话,刚从洗浴室里出来的叶倾美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十分自然亲昵地挽着叶爸爸的胳膊,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叶倾城,微笑着娇声说:“爸,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叶爸爸看着一脸乖巧甜美的小女儿,脸上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正跟你姐说你跟光翼的事情呢,以后你有他照顾着,爸爸也就放心了。”
“那是自然,爸爸您就放心吧。”叶倾美眨眨眼睛歪头一笑,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叶爸爸欣慰地点点头,接着交代道:“记得叫光翼要经常来我们家吃饭。”
“嗯,我会的,姐姐厨艺那么好,我一定会让光翼经常来光顾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倾美意味深长地向叶倾城望了一眼,眼里的笑意深不可测。
叶倾城下意识地加快手上的动作,迅速将便当装好,再将其中两份递给倾美说:“这是你跟光翼今天中午的便当,里面都是你跟……他爱吃的菜。”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叶倾美接过她手中的便当,脸上的笑容甜美得看不出一丝破绽。
姐妹两人刚刚走出家门口,便一眼看见光翼那辆红色炫目的车子正停在路边上,而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站在车子旁,灿烂的阳光静静洒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温暖俊美。
“光翼!”叶倾美娇声唤了一句,立即毫不犹豫地朝他飞奔过去。
叶倾城脚步微顿,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叶倾美就那样自然而亲昵地扑入光翼的怀中。
叶倾城看着那一幕,心里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她应该学着放弃心底那个隐藏多年的美梦了,现在依在他怀里的人是她的妹妹,不是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鼓起勇气向他们走了过去,光翼轻轻推开赖在怀中的叶倾美,有点不自然地冲她笑了笑:“倾城,早上好。”
“早上好。”叶倾城向他点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辆红色的新车上,赞叹道,“新车很漂亮。”
“那是,这可是你妹妹我亲自选的!”叶倾美笑着接话道,样子颇为得意。
叶倾城也由衷地说:“你的眼光向来都不错。”
叶倾美又甜甜地一笑:“谢谢姐姐。”
“只是车座是两座的。”光翼接口说道,眉宇间有几分愁绪,他思虑着建议道,“要不我先送倾美去了学校再来接你?”
叶倾城这才注意到车子只有两个座位,这也就意味着她和倾美只能坐一人,她怔了怔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等下骑自行车去学校就行了,还能锻炼身体减肥呢!”
光翼俊眉微拧,瞅着她消瘦的身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减什么肥?”
叶倾城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叶倾美的声音却打断了她:“哎呀,都是我不好,只顾着看外形了,都没想到两个座位的车子这么不方便,光翼,姐姐,都是我的错……”
说到最后,她显然是又自责又难过,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任谁也不忍再怪她。
叶倾城看着妹妹温柔地笑了笑:“真的没事,我不用当你们的电灯泡可舒坦着呢,你们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说不定摆脱了你们的我,马上就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子了!啊,真是期待!”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番话的,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将她埋藏在心里最根深蒂固的东西一层一层硬生生地都抽离出来。然而哪怕是血肉模糊,她也必须将这番话说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其实是在进行一场自我催眠,从此就跟以前的一切划开了界限,曾经的三人行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人。
虽然心里难受到极点,但是……或许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因为相比其他的任何人,她更相信光翼会好好地照顾体弱多病的倾美。
光翼是个温柔又有责任感的男孩,在她的心目中,他一直是最完美的恋人,只是可惜她永远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机会……待叶倾美跟光翼开着那辆炫目的新车远去后,叶倾城才回转身,到自家车库里推出那辆半旧的自行车,骑着它赶往学校。
这个城市的绿化还不错,道路的两旁种满了枫树,茂密的树叶在阳光中泛出莹绿的光芒,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来,如漫天的星子洒在叶倾城的身上,晶光闪闪。
她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叶,渐渐恍惚起来。
记得很小的时候,因为叶家跟光家离得很近,光翼又跟她差不多大,她便总是去找光翼玩,童年时光基本上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而让她尤为记忆深刻的是他和她一起扮家家酒的情景。
那天也是像此刻一样,他们就站在一棵大树下,无数闪亮的小光斑映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他们一起玩过家家,光翼是新郎,她是新娘,他们脸上的笑容几乎比阳光还要灿烂。
那时候他们还承诺,长大了,她一定要当他的新娘。
虽然只是孩时的一个小小的游戏,她的心底却因此种下了一颗美好的种子——成为光翼的新娘。
可是种子还在萌芽,梦却已经碎了……骑着自行车的叶倾城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一辆银色的跑车正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急速驶来。
当她反应过来时,银色跑车显然也发现了突然从侧路冲出来的她,于是迅速调转车头,直直地向路边冲了过去——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叶倾城瞬间回过神来,握紧自行车的龙头,向已然失控的银色跑车望去。她显然被眼前的那一幕吓坏了,车轮一晃,整个人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去,膝盖跟双手手掌先后蹭到地面上,火辣辣的痛感旋即传达至她的神经末梢。
紧接着,她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她吃痛地拧紧了眉头,惊诧地抬起头来朝银色跑车望去。
只见银色跑车直直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车的前身已经严重变形。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急忙起身朝银色跑车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祈祷: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老天保佑!
她满心忐忑地跑到驾驶座上的车窗前,车窗是深色的,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情急之下,她只好在车窗玻璃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大喊道:“喂,你没事吧?”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车窗缓缓降下,一张帅气却冷峻的脸庞赫然映入她的眼帘,不可否认,这绝对是一张精致绝伦却如冰雕般冷漠的脸。
不加修饰且浓淡均匀的双眉,透出一种凌厉果决的味道,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冻在千年寒冰下的黑曜石般,完美的高鼻梁给人一种混血儿般的错觉,在对上她的视线时,他俊眉微蹙,薄薄的唇抿成一条明显不悦的直线。
也正是因为这张完美得无与伦比的脸庞以及他周身散发着的这种始终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让叶倾城一眼就认出了他——樱暮月。
她曾经在学校里的各种大会上见过他几次,并且知道他几乎是全校女生追逐热捧而且无限神往的对象。
正在她有些发愣时,一个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飘了过来:“敲这么重,就不怕我的车窗被你敲坏了?”
叶倾城来不及细想他话里嘲讽的意味,赶忙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看到车子撞那么严重,担心你也会受伤……”
说话的同时,她的脑袋也向前探了探,把他的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定他似乎没受伤流血的样子,才暗暗松了口气嘀咕道:“还好你没事。”
樱暮月目光幽深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有意无意地向车头的方向望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觉得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叶倾城随着他的视线向车头望去,从她这个角度都可以看到车头被撞得严重凹了进去,她顿时更加愧疚心虚起来:“真是抱歉,因为我而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挺直身体后咬了咬唇道:“如果要赔偿,我会给你赔偿的……”
只是话刚说完,她就更加心虚了,因为她身上的钱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块……“你准备拿什么赔偿?”樱暮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流转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光芒,“拿你自己吗?”
叶倾城的脸色不由得一僵,呆呆地看着他。
看她被吓住了的样子,樱暮月微微一勾薄唇,就像一只暗夜中使了坏后得逞的妖精,然后立刻又恢复了淡然:“不用担心,我从来都对女人不感兴趣。”
叶倾城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因为极度的好奇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那你对什么人感兴趣?”
话音刚刚落下,她就懊恼不已,她话中的歧义太明显了。
樱暮月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突地跳了跳,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再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漆黑的双眸中又多了几分森寒,冷冷地开口说道:“关你什么事?”
他的声音以及他的一举一动,全都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高贵中带着冷漠,傲慢中带着疏离。
叶倾城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怯怯地说:“我,我……”
樱暮月的眼眸中涌现出一抹不耐烦之色,他转过头去,重新试着发动车子说:“你已经耽误我不少时间了,我赶着去学校,你先让开。”
见他发动了车子就准备离开的样子,叶倾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赔偿呢?”
樱暮月不动声色地转头看着她,勾了勾唇:“你很想赔偿我吗?”
叶倾城当然不好意思这么承认,只有勉强地笑了笑说:“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但如果他真的要求赔偿的话,她赔得起吗?她拿什么赔给他?
樱暮月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再看向她时眼底的情绪幽深得更加难以捉摸起来,他勾唇说:“那好,这次你先欠着我,等我以后想到了让你怎么赔偿再告诉你,前提是在我没有找你之前,你绝对不能来打扰我。”
叶倾城愣了一下,然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白了?”樱暮月俊眉微挑,提醒她道,“那还不快让开?”
“哦哦。”叶倾城反应过来后连退数米,给他腾出倒车的空间。
樱暮月双手握着方向盘,正准备调转车头的时候,突然又转过头来,看似漫不经心地对她说:“以后骑自行车的时候可别再走神了,下次你可未必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碰上一个像我反应这么快速的人了。”
“嗯嗯!”叶倾城连忙冲他点点头,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颇为感激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下次我会注意的!”
关心?
这两个字让樱暮月听着有些别扭,他挑了挑俊眉,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地说:“请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当我想起让你怎么赔偿的那天,却找不到活人。”
叶倾城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樱暮月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调转车头回到路中央,再从她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旁边绕过,一连串动作花了不过几秒的时间。
当他那辆银色跑车在她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时,叶倾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还真是有惊无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