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今生为你,花开荼蘼:陆小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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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1)

01浪漫邂逅

凡事不妄求于前,不追念于后,从容平淡,自然达观,随心,随情,随理,便识得有事随缘皆有禅味。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历经了数十载风尘涤荡的心,本以为可以足够坚强,本以为可以百毒不侵,在笑看云卷云舒中掩饰自己的脆弱,可以不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流泪,可在无人独处时,居然招架不住一张陈旧的照片、一段凄美的诗词、一首悲伤的情歌。朱颜可以老去,记忆却不会泛黄。滚滚红尘里,是谁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是谁喝下了爱的毒?

这世界本是由情构成的。我也想抛却红尘过往,让曾经刻骨的缠绵,那曾愿意用生命付出的人,都成为风轻云淡的不相干的过往,然而我却做不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做不到就什么都不要做吧,让一切随着缘走,“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缘分在时,在有在的道理,缘分尽时,尽有尽的缘由。不喜欢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理解不需要任何理由,不理解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缘分就是缘分,不需要任何理由。缘生缘灭,随缘自适,烦恼即去。

在陆小曼一生经历的三个男人中,我一直比较喜欢王赓这个人。也许在众人眼中他不解风情,甚至有些木讷,但我却欣赏他懂得随缘。懂得随缘的人,懂得该拿起时拿起,该放下时放下。懂得随缘的人,一定是君子。

陆小曼的生活在婚后逐渐归于平淡。军校毕业的王赓,也养成了他凡事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尽管他在许多人羡慕嫉妒恨中抱得美人归,却不懂得如何呵护。但我想他是爱陆小曼的,甚至我以为,他是陆小曼所经历的男人中,最爱她的一位。不然,这位将军不会在和陆小曼离婚后一直单身孤独到终老,而且,在徐志摩因飞机失事去世后,他曾希望陆小曼回到他身边,让自己来照顾她。他不是陆小曼唯一的男人,但陆小曼却是他唯一的女人。再与陆小曼的人生后期所经历的两个男人徐志摩和翁瑞午相比,即使他们在拥有陆小曼时,陆小曼也并不曾是他们的唯一。

这世上,只有最深的爱,才懂得放下和成全,只有最深的爱,才能支撑起孤独的守候。

但人与人的缘分,谁又能说得好呢。陆小曼是个高情商的女人,她渴望她的丈夫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她希望丈夫可以带她游山玩水,赏花观景;她希望丈夫可以和她一起听戏绘画,探讨人生。但王赓对陆小曼更像是兄长对小妹的爱,呵护有加,却不懂得如何风花雪月的浪漫。缘分就是这样,没有谁对谁错,诚然,你给我的是最好的,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两个人因为性格的差异,导致矛盾的升级,日积月累,陆小曼的心距离他越来越疏远。陆小曼在日记中写道:“其实我不羡富贵,也不慕荣华,我只要一个安乐的家庭、如心的伴侣,谁知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终日里孤孤单单的,有话没人能讲,每天只是强颜欢笑地在人群里混。”

一个这样才华出众的佳人,真正体会了绝世而独立的孤独,让人不免为她感到一丝哀怜。人生最大的孤独不是天涯海角一个人走,也不是将青春韶华用来陪伴青灯古佛,而是在人海茫茫中没有人能够读懂你。于是,孤独的陆小曼开始麻痹自己的精神,终日沉迷于交际应酬,与一些悠闲的权贵千金太太们打牌、听戏、跳舞、唱戏,沉溺于声色犬马中戴着假面欢笑。如一个孤寂千年的灵魂,“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外可有人看见我在跳舞。”

有人会说,陆小曼是借红尘喧嚣淹没自己的孤寂和内心深处的落拓,她是生活的不如意者,她渴望灵魂被救赎。也有人会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生就是交际花,孤独和没人理解不过是借口。

我欣赏她的才华,欣赏她的美丽,但我却也心疼她对青春的挥霍态度。我们可以享受青春带给我们的美好,但挥霍青春却是一种罪过。任何人都得为自己曾经的挥霍买单。

理由也好,借口也罢,我们不过是百年后历史的过客。也许再过百年后,也有人会对我们进行评说,也许我们如沧海一粟,去了便了无波痕。我们都无力改变什么,也未必能留下什么,但仍希望可以从前人的历史中汲取到什么。

陆小曼就是在婚后一如死水般的生活中,认识了多情诗人徐志摩。究竟二人是如何认识的,已无从考证。记得张爱玲有一句经典的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就这样,仿佛是蝴蝶与花朵的聚会,蝴蝶是会飞翔的花朵,花朵是枝头停留的蝴蝶,蝴蝶追逐着五彩斑斓的梦,花朵摇曳着万紫千红的情。不需要约定,就这样不经意间便邂逅了。

一个是绝世佳人,一个是多情才子;一个是窈窕淑女,情意绵绵,一个是江南才子,风度翩翩;一个是含露的玫瑰,一个又是抒情的新诗。我想他们的相逢一定和一场舞会有关吧。当爵士乐响起时,一对佳人翩然起舞,像一对耀眼的彩蝶,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也是这一舞,让两颗心从此便惺惺相惜,仿佛彼此就是自己曾经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那么,陆小曼与徐志摩相恋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查找资料,找到了两个人初识,是缘于1924年出演《春香闹学》,磊庵在《徐志摩和陆小曼艳史》中这样提到:“志摩见到小曼几面,老早就拜倒石榴裙下,某一次义务演剧,内有《春香闹学》一阕,志摩演老学究,小曼饰丫环,曲终人散,彼此竟种下情苗。”

徐志摩当时正处于感情最低靡的时期,他为了追求林徽因,抛弃了发妻张幼仪,但林徽因终是不辞而别,后与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双宿双飞。苦闷的徐志摩见到了美丽的陆小曼,如人间仙子般惊艳地掠夺了他的眼球。在徐志摩的眼中,陆小曼是一个最美、最纯洁、最可爱的灵魂,她是那样美丽,柔情万种,善解人意,不慕荣华富贵,陆小曼就是他的女神,陆小曼才是最适合他的伴侣。

徐志摩是现代诗坛上屈指可数的大诗人之一,也是“新月派”的主将,玉树临风,深色的阔边眼镜,显示出诗人的斯文儒雅。当时他也是众多女性心仪的对象。有苏雪林回忆徐志摩的文章,就这样写道:

我不比袁兰子与诗人相知之厚。我认识诗哲并不深,他在世时,我只见过他两面,而且也并未与他交谈一句话。民国十四年间,我在上海,与袁兰子攀上了交情,在她家里也偶尔认识了几个兰子留英时所结纳的朋友。记得有一次,那些留英同学在某高级酒店宴会,座中有诗哲徐志摩,兰子约我去瞻仰瞻仰。那一晚我才认识了钦羡已久的诗人的庐山真面。他的形貌大概很像梁实秋先生所形容:身躯是颀长的,脸儿也是长长的,额角则高而广,皮肤白皙,鼻子颇大,嘴亦稍阔,但搭配在一起,却异常的和谐。那双炯炯发光的大眼,却好像蒙着一层朦胧的轻雾,永远带着迷离恍惚的神情。这正是一双诗人的眼睛。诗人虽生活于这个尘世里,他的灵魂却栖息于我们永远不知道的梦幻之乡,或什么华严世界,所以如此吧。

诗人既禀赋着极高的文才,加之以这样矫矫出尘的外表,不知多少女郎为他倾心,视之为最高的择偶对象。记得女高师同学陈健吾女士自视至高,征婚条件非常苛刻,替她做媒而遭碰壁的朋友常愤愤地对她说:‘你想必要像徐志摩一样的男人才能满意吗?可是徐志摩只有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子却是不计其数,况且微闻他现在已有了意中人,我看你将来只好以丫角终老了,那时可不要懊悔!’这话是民国十三年间,我尚在法国里昂,健吾来法留学,亲自对我说的,我们当时笑了一场。民国十一二年间,志摩才返国,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平民大学授课,兼主编晨报副刊,发表了许多诗作,才名藉甚。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讲演,又由他当翻译,在全国各地露面,真是红透了半边天。他那时虽已与原配张幼仪女士离婚,对陆小曼却尚未开始追求,或虽已追求,而形迹尚未外露,所以这个新诗坛的美男子,竟成了北平少女界的‘大众情人’。读梁实秋的《谈徐志摩》,志摩给实秋的亲笔信件竟有某小姐为了这位诗人,单恋成疾,几离倩女之魂。诗人以‘淑女枉自多情,使君既已有妇’谢之。也可见他当时魅力如何之大了。

第二次我得晤诗人是在苏州某女子中学。校长陈淑女士与志摩有点内亲关系,邀他来校讲演。我那时正在苏州教授于东吴大学兼景海女师,陈校长先期约我去听。记得那天天气极冷,诗人穿了一件灰色绸子的棉袍,外罩一件深灰色外套,戴着阔边眼镜,风度翩翩,自有一种玉树临风之致。听说诗人讲演习惯,是挟着讲稿当众宣读的。平常人不会讲演,才照本宣科,诗人却说自己是模仿牛津大学的方式。他那天演讲是什么题目,事隔多年,今已不忆,横竖不出文学范围。诗人宣读讲稿时,有一种特别音调,好像是一阕旋律非常优美的音乐,不疾不徐,琮琤顿挫,有似风来林下,泉流石上,实在悦耳极了。

茫茫人海中,他们就这样不期而遇了。在陆小曼看来他是最懂自己的那个人,他们生就是同一种人。在《爱眉小札》中,陆小曼曾这样写道:

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说来也十年多了),我是早已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别人结婚了,虽然当时也痴长了十几岁的年龄,可是性灵的迷糊竟和稚童一般。婚后一年多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别人安排的,在性情与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当时因为家庭间不能得着安慰,我就改变了常态,埋没了自己的意志,葬身在热闹生活中去忘记我内心的痛苦。又因为我娇慢的天性不允许我吐露真情,于是直着脖子在人面前唱戏似的唱着,绝对不肯让一个人知道我是一个失意者,是一个不快乐的人。这样的生活一直到无意间认识了志摩,叫他那双放射神辉的眼睛照彻了我内心的肺腑,认明了我的隐痛……

我说王赓是个君子,一点都不会错。王赓和徐志摩都是梁启超的弟子,和徐志摩不仅相识,而且还是好朋友,还时常在一起聚会出游。王赓是个工作狂,还因为当时他已经调到哈尔滨当警察局局长,陆小曼又不愿一同前往,所以他并不时常在家。徐志摩自从对陆小曼一见钟情后就成了他家的常客。他放心地把妻子交给自己的好友,却不知两个性格相似又觉同病相怜的人,在游山玩水中,在跳舞看戏中早已心心相印,不可分离了。

陆小曼在徐志摩的呵护中,生活再不是往昔不带任何色彩的了。她重新获得了快乐,甚至是往昔从未经历过的爱情。一个孤寂的灵魂有了寄托。但这种爱慕,也折磨着陆小曼的心,“(徐志摩)用真挚的感情劝我不要再在骗人欺己中偷活,不要自己毁灭前程,他那种倾心相向的真情,才使我的生活转换了方向,而同时也就跌入了恋爱了。于是烦恼与痛苦,也跟着一起来。”

若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相逢,能戛然而止,仅仅停留在初见时的美好,便也不会有后来的恩恩怨怨了。但世人有几个能懂得把握随缘呢?

凡事不妄求于前,不追念于后,从容平淡,自然达观,随心,随情,随理,便识得有事随缘皆有禅味。

读懂随缘的人,总能在风云变幻、艰难坎坷的生活中,收放自如、游刃有余;总能在逆境中,找寻到前行的方向,保持坦然愉快的心情。随缘,是对现实正确、清醒的认识,是对人生彻悟之后的精神自由,是“聚散离合本是缘”的达观,是“得即高歌失即休”的超然,更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拥有一份随缘之心,你就会发现,天空中无论是阴云密布还是阳光灿烂,生活的道路上无论是坎坷还是畅达,心中总是会拥有一份平静和恬淡。

02彼岸花开

喜欢在这样蝉声噪鸣的夏天造访寂籁山谷中的静静古庙,将所有的烦扰逼退至一个挂满蜘蛛网的角落,尘封。惯听晨钟暮鼓,了无心事,仿若我已是隐居人世的得道智者。曾经的过往,喜也罢,哀也罢,回首好像已是万年,都成了别人的故事。没有哀,没有痛,没有喜也没有乐。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惺惺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被无情地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无数次轮回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艳红似火,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这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地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次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儿花开遍野吧。”

这是彼岸花的传说,每每读起,不知心为谁而痛,泪水又为谁而涟涟。是为了世人的痴情还是无情?三生石前,谁是我的彼,我又是谁的岸?

也许,陆小曼是徐志摩的岸,徐志摩是陆小曼的彼。交错了沧桑为海是水,除却了朗朗逶迤无云。

陆小曼的人生在遇到了徐志摩后逐渐发生了改变。本以为是一潭死水的生活泛起了微澜。徐志摩每个星期都会约陆小曼去游山玩水,踏青赏花,古楼听戏,吟诗作画。

诚然王赓是个好男人,但他不是个好丈夫,以为给她精致的生活便是一切,但生而为人都是有思想的,陆小曼最大的痛苦在于,丈夫不懂她,不会欣赏她。那么徐志摩便做了那个最懂她的人,也是最欣赏她的人。

若说他们是一见心仪,那么随着相处的渐多便是日久生情。陆小曼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欢乐。她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轻松、快乐。不戴任何面具,不需要任何的矫揉造作,她就是她,一个最真最纯的人。她像个贪玩的孩子,只要能见到他,听到他的一个声音,她都异常满足。她不再是个活死人。

三百多年前,一个叫仓央嘉措的情僧,给我们留下了一首最美的情诗,他最大的心愿或许也是最适合他的角色,却是做个世间最美的情郎: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两个孤寂的灵魂都没有逃过宿命的劫,就像仓央嘉措的诗说的那样,就这样相见了,也相恋了,也相知了,更免不了相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