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
柏家的会客大厅灯火辉煌,全宅进入严阵以待情况。
厅中几位首要人物,正在诘问狼狈撤回的九个人,那位丢了耳朵的仁兄不在场,在客院裹伤。
首要人物中,除了两个道装老者之外,另有两位虽然不穿道装,却梳了道髻的老人,和两位年已花甲出头,穿了僧常服,头顶光光戒疤明显的大和尚。
“你们两位名震天下的暗器名家,说好了配合孙施主飞剑取敌,怎么突然变卦。鬼叫连天迳自撤走了?那位打了姜步虚一记天雷掌的老道,向两个脸色仍不正常的中年人厉声指责。
“紫灵道长,这……这不是在……在下的错。”……位中年人语气仍带有惊恐,急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手中所挟的三枚夺魂锥,突然像三条蛇一样在手中蠕动,而……而且……而且……”
“鬼话!钢锥是硬的,会蠕动?”紫灵丹土嗤之以鼻:“而且什么?”
“而且会……会咬人,咬我的手指……”
“呸!你愈说愈玄了。”
“老天爷作证,我说的是实话,我……”
“道长明鉴,孙兄说的确是实情。”另一位暗器名家沮丧地为同伴作证:“在下的追命飞刀,也是在掌中蠕动,吃惊之下举至眼前察看,这……这……”
“怎么了?”
“刀刃中分,像……像嘴巴一样开……开合不止……”这位仁兄不住打冷战:“真的会……会咬人,我……我发誓,它……,它的确会……会咬人……”
“胡说八道,鬼话连篇。”紫灵丹士冒火地说:“你要我相信吗?”
“这……这这……”
“咬了你?”
“这是千……千真万确的……”
“创口呢?”
暗器名家伸出血迹斑斑,敷了药散的双手。
“我手上也有几个夺魂锥咬伤的创孔。”另一位名家也伸出双手:“信不信道长心中有数,我神锥夺魂杨坤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在下不是真的心目中没有鬼神的人,很可能是鬼神向在下提出警告。
我这一辈子,绝不再玩弄夺魂锥了,不是在下为人谋而不忠,而是鬼神明明,在下不得不退出远走高飞了,告辞!”
“很抱歉,在下也得远走高飞,抱歉。”飞刀名家也惶然说,离座匆匆惶然出厅。
神锥夺魂杨坤走得更快,似乎有鬼神在暗中赶他走。
“分明是两个浪得虚名的胆小鬼,编这种鬼话来掩饰他们的怯懦,哼!”紫灵丹士恨恨地说。
厅外匆匆奔人一名大汉,神色不安。
“鬼神愁已经出现在街对面的屋顶。”大汉急急地禀报:“距三更正还有片刻。”
每条街都有更夫走动,更拆声报出颇为准确的时辰。
当更夫转过北面的街口,便会敲起三更正的更拆声,更夫所走的速度和路线是固定的,所差无几。
姜步虚是个守时守信的人,他在等三更正。
站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只能看到柏家大院的灯火,看不到院内的景物,更看不见里面活动情形。
因为这一带的房屋,都比柏家的房舍低。
他站在屋脊的中段,泰然自若地向柏家眺望,时辰未到,他不想提早进去。
“混蛋!”他突然破口大骂:“这附近怎会有许多蛇鼠?这些可敬的英雄们,人数真不少呢!”
他的语音清晰,嗓门大,连对街的柏家,也听得一清二楚。
附近一长列房屋,高低不等参差不齐,不易发现潜伏的人,目力所及处的确看不到人影,他却知道附近有不少潜伏。
按情理,这些潜伏的人,必定是柏家派出的英雄好汉,大概已算定他要从这一面侵人柏家,派人潜伏以便阻止他长驱直人。
拒敌于宅外,这是上上之策。
柏家的南房,屋顶出现了黑影。
南房,也就是院门内的一排房舍,是仆从或地位低的晚辈住处,与正屋相对,中间隔着大院子。
这人飞越前院,登上了院墙头。
“姜步虚,我等你。”这人大叫。
是四海游龙,声如洪钟怪神气的。
“哈哈!是你这条蹩龙。”姜步虚大笑:“你这家伙简直没出息,为了出风头争着打头阵,每次都由你先摇旗呐喊,难道那些侠义道高手名宿真的不中用,任由你这刚加入的小辈耀武扬威?时辰末到,你等吧!三更正还有片刻,你又何必急着找晦气?”
“大爷等不及了。”
“那你就过来呀!四丈宽的街,又不是鸿沟天堑,一下一上而已,小心,不要跳断腿哭爷叫娘……”
“混蛋!”四海游龙受不了激,跃下院墙飞步过街。
“别踏破别人的屋瓦……”姜步虚怪叫。
四海游龙的轻功已臻化境,从下面跳登高不足丈六的瓦面,怎么可能踏破坚实的大青瓦?
可是,怪事出现了。
直升两丈高,轻如鸿毛向瓦面飘落,右足一沾瓦面,劈劈两声怪响,有二四块大青瓦四分五裂,响声清晰入耳。
“你这混蛋弄鬼!”四海游龙愤怒地大吼,身形再起,向屋脊飞跃。
姜步虚站在屋脊的中段,必须向左或向右飘落,占住高度相等的地位,屋脊的脊瓦也坚牢,可增马步的坚实。
暴怒的人,最容易上当。
刚向右面飘落,右足沾上了屋脊,距姜步虚所立处足有一丈距离,姜步虚如果出手攻击,必须移位近身。
四海游龙只留意姜步虚的身形是否移动,却忽略了脚下有物贴瓦伸来。
刚站脊瓦的脚一震,足踩便被蛟筋索缠住了,来不及有何反应,无穷大的力道已经爆发及体。
“龙飞了……”传出姜步虚兴高采烈的怪叫。
四海游龙骤不及防,飞翻而起,幸而所穿的快靴是半统的,靴统可以保护足踩,不至于被蛟筋索勒伤,但可怕的力道却来不及抗拒。
远飞出两丈外,在升至顶点时,才能恢复控制身躯的活动,转正身躯向下疾落,落向右邻的室顶,反应已经是十分惊人了,已臻化不可能为可能境界。
这瞬间,三面室顶人影暴起。
姜步虚目力超人,夜暗中可以明察秋毫,眼角瞥见左方邻室现身射来的最快黑影,赫然是打了他一记疑似天雷掌的风云会客卿。
“来得好!”他大叫,向射来的客卿迎去,一闪即至,劈面碰上了。
“你死吧!”客卿也大叫,双掌齐推,来一记凶猛的推山填海,有冲力助势,掌劲可增一倍。
姜步虚这次不再上当,也用上了克制天雷掌的绝学,哼了一声,右掌一翻、一抄、一吐。
奇异的气流呼啸声,在天雷掌的狂震声中,依然隐约可闻,很像是罡风透入某种窄小缝隙的声浪,天雷掌的狂烈气爆声,压不下这种怪异的声浪。
同一瞬间,另一处屋顶,在白杨坡被四海游龙击败的客卿,与另一名魔道高手,同时到了四海游龙翻落的地方、四掌齐下,乘机捡便宜猝然下毒手。
两人都以为四海游龙是被摔飞的,摔落时那有能力自保?因此志在必得,机会太好了。
四掌齐下,风雷乍起。
“去你娘的!”四海游龙怒吼,双掌一分,不等身形稳下,毫无顾忌地分接两人的合击,所表现的豪勇迹近狂妄,一比二硬接硬拼,目无余子。
隐雷声直撼脑门,比两个魔头所发的风雷声浪要小得多,但直撼脑门的威力,却又大得多。
两种声音不同,内撼的威力也强弱迥异。
两方面几乎是同时发动以绝学相决,中间相距两座屋顶,两方面同时传出风雷狂震声,以及惊人的屋顶塌裂声。
似乎,两面的人都在使用天雷掌行雷霆一击。
姜步虚这一面是一比一,公平相搏。
四海游龙这一面是二比一,出掌的声势也最浑雄猛烈。
天雷狂震声中,两面两座屋顶,在同一瞬间崩塌,声势惊人。
其他晚到一步的黑影,纷纷四散走避。
尘埃滚滚中,四海游龙飞射而出。
“姜小子,你卑鄙地派党羽埋伏,你……”四海游龙站在另一座屋顶上怒吼。
“你混蛋!”姜步虚出现在另一座屋顶:“这些狗东西是风云会的人,要把你我两人一起埋葬掉,乘机渔人得利,你鬼叫什么?”
“唔!不错,的确是那些混蛋。”四海游龙嘴上不肯认错:“你没投人他们那一秋?”
“你放屁!”姜步虚粗鲁地大叫:“我不像你那么没出息,投入快剑那些杂碎堆里做鹰犬,喂!你碰上一些什么人?”
“不知道。”
“我好像听到雷声霹雷,难道你也碰上会用天雷掌绝学的人?”
“他们配用天雷掌?什么东西!现在,该轮到你我全力一拼了,有种的话就不要使奸,来硬的……”
街口,传来三更正的更拆声。
“时辰到了,咱们到柏家去拼,走啊l”
“走……”
姜步虚已经往下跳,一闪不见。
四海游龙疾追而去。
柏家各处灯火辉煌,甚至还有火焰熊熊的火把。
到处都是人,等候姜步虚现身。
啸声从正屋的瓦面传出,姜步虚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竟然出现在屋顶,发出震耳的长啸。
大院里出现十余位首脑人物,僧道俗俱全,老相好只有两个尚义门主移山倒海许正衡,与孟世家的幻剑功曹孟守仁。
所有的房舍屋顶都不见有人现身,这些英雄们大概知道在屋顶交手,大人快剑柏鸿翔,明天就得请大批工人修屋顶了,所以不希望在屋顶上打交道。
“姜步虚,下来谈谈。”幻剑功曹在广阔的院子大声叫,人多气壮,说的话也就不怎么客气了。
“在下和你们这些混蛋,没有什么好谈的。”姜步虚也大声说:“你们如果不上来公平相搏,妄想在下面倩众群殴,在下一定踏破所有的屋顶,进出内院到处放火。
我是鬼神愁无根无底,什么古怪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在城内街坊放火,因为你们所做的卑鄙事,比公然放火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