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表情冷静,没有贾志飞那般信心百倍兴致勃勃,他开始觉得姓贾的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一种强烈的错上贼船之感陡然涨起,他暗忖道:跟这姓贾的打交道得留个心眼了。
一个星期后,预售证终于下来了,贾志飞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立马召集公司中层以上干部开会,分派各自的任务,雷鸣抓施工,黄副总抓销售,宣传策划由他自己来抓。会上,雷鸣介绍了现在的工程进度,黄副总也谈了大致销售方略,销售部的刘经理则对销售方略作了具体阐述,策划部经理也谈了他们的工作安排。贾志飞听了兴致高昂,他提出,希望在座的各位这段时间要开足马力加班加点,各部门要听从指挥紧密配合。最后他以一番豪言壮语作结,无非是“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争取在一期销售上来个开门红”之类。
给雷鸣擦皮鞋的那个中年女人正是张红梅,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辗转于中山路附近的酒店、洗脚城、KTV,寻找刘建明和白芬偷情的蛛丝马迹。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在一家海鲜楼门口盯着别人脚等候生意时,一男一女从酒楼出来并肩经过她身边。她发现那对男女像极了刘建明和白芬,便急匆匆地赶上去,不紧不慢地跟着。从背后体态看,她不能确定男的是刘建明,但能肯定女人是白芬。她看到那男的亲昵地捋了一下白芬的头发,然后两人钻进了路边一辆车子里。张红梅怔怔地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娘哩,我的亲娘哩,终于让我抓到把柄了!”接下来的时日里,跟踪刘建明和白芬成了张红梅精神正常时最主要的工作。除了在中山路附近的娱乐饮食场所蹲点守候外,红光小区、刘建明的别墅小区门口以及红光电器厂门口成了她盯梢“战斗”的主要场所。有一次白芬骑着自行车刚驶出红光小区,候在门口多时的张红梅一拔脚就跟了上去,边跑边喊:“白芬,你是去上班还是跟刘建明睡觉去?别以为别人不知道,臭不要脸!”吓得白芬将车子骑得飞快。而一次在红光电器厂门口,她直接堵住了刘建明的奥迪车。她扯开旧棉袄,露出一双已经松垮下垂的奶子对车里的刘建明傻笑道:“厂长,分我房子吧,我跟你睡觉,你看,我也有奶子!”刘建明恼羞成怒,对保安大吼道:“快点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走,别再让我看到她!”
其实,张红梅早就已经疯疯癫癫了。
关于她开始疯癫的详细时间已经不可考证,有的说是没有分到房子之后,有的说是被红光电器厂开除之后,其实对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而言,这样的探究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最开始她疯的时候少正常的时候多。正常的时候她会左手提着擦鞋箱,右手拎着一张折叠椅,走街串巷去擦皮鞋;偶尔疯的时候,她坐在棚户区门口,对着行人神秘兮兮地说:“我家分到房子了,我们马上就要搬新家了,骗你不是人!”如果有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路过,她会毫不吝啬地露出半个奶子对人家说:“厂长,分我房子吧,我跟你睡觉,你看,我也有奶子!”每每这个时候,她的秃顶男人会赶过来朝她就是两个嘴巴,然后这个靠踩摩的为生的男人背起被打懵的张红梅朝家里走去。几天后,跟正常人一样的张红梅会拎着鞋箱和折叠椅又出现在大街小巷里……那天晚上在海鲜楼门口目睹刘建明和白芬之后所形成的刺激,让她病情进一步加深——她正常的时间已经远少于疯癫的时间,秃顶男人的巴掌已经对她失去了效用。她不再擦皮鞋了,经常捋起衣服露出半个奶子在棚户区的小巷里到处疯跑,而后面总跟着一群不谙世事瞎起哄的顽童……
白芬那天早上被张红梅疯子似的追赶了半里路后,一整天在厂里心神不宁。张红梅的疯疯癫癫让她五味杂陈,既疚又恼也无可奈何。那天晚上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靠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想着乱成一团麻的心事,脑袋沉重如铅。秦文夫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晚饭。白芬从茶几上拿杯倒水喝的时候,发现茶几旁光洁的地板上落上了一坨脏兮兮的烟灰,顿时勃然大怒:“老秦,告诉你100遍别把烟灰掉在地板上,你聋了是吧!”秦文夫慌慌张张从厨房里跑出来,嘴里飞快地嘀咕:“我已经用烟灰缸接住了的,怎么还掉到地板上了?”他忙不迭地拾将起来,又拿过毛巾仔细擦拭着。白芬不依不饶地骂道:“就是猪听了100遍也记住了,我看你几十年是白活了!”这样刻薄的骂詈任何人都受不了,秦文夫强忍怒火说:“至于吗?不就一点烟灰嘛,捡起来擦干净就是了。”白芬说:“这仅仅是点烟灰的事吗?以为房子不是你得来的就不珍惜是吧?前天你在门口没擦净鞋就进屋,弄得满地是灰,我已经骂你了,今天又把烟灰弄在地上,不是猪是什么?是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