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龙骧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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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

第 四 节 (1)

至戌山不需走句容,山在大江南岸,南距句容六十余里.对岸便是扬州府仪征县地境。从朝阳门东北行,小径通过黄天荡,可直趋戌山。往返需时两天。

次日一早,笑如来带了两名总管,八名武艺高强的门徒,两名家丁,先在朝阳门等候。

辰牌正,高翔按时到达,他仍是昨天的打扮,仍然不带兵刃,与笑如来十三个携有各种兵刃暗器的人比较,也显得尤为突出。

寒喧毕,他向众人道劳。笑如来抢着说:“高公子咱们不走大路抄小径,虽刚远了十余里,全沿途人迹稀少,可以施展轻功提纵术,不致惊世骇俗,咱们须在末牌左右赶到,免得走漏风声,公子意下如何?有兴趣么?”

高翔正希望早些查出真相,求之不得呢,笑道:“庄主全权外理,小可以庄主马道是瞻。”

“那就好,咱们立即动身,走。”

吴文贤道先举步,笑道:“兄弟是识途老马,愿为前驱。”

出了城,道上人渐稀,吴文贤脚下开始加快,冒着烈日急急趱程。

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也不可能用轻功赶百里长途,能以快速脚程一个时辰走上四十里,两个时辰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吴文贤果然了得,脚下愈来愈快、健步如飞快逾奔马,沿小径飞赶。

笑如来起初是背着手泰然而行,一面与并肩而进的高翔畅谈江湖秘辛武林见闻,神定气闲,可知内功火候极为纯厚。但二十里之后,额上已开始见汗,神态不再从容了。

高翔也知对方有意相试,也就不动声色始终保持恰好跟上的速度,泰然自若从容而行。

三十里,吴文贤慢下来了。

笑如来的气息已开始不稳定,但脚下速度依然不变。

后面,八门徒与一名总管及两名仆人、已经落后四五里,看不到人影了。

高翔额上见汗,但呼吸毫无异样。

优劣已判,这场三十余里的路程高翔技高一筹。

巳牌末,已走了一半路程,还有二十余里便是黄天荡的北端。

大江自老鹤嘴度白沙,形成广约三十余里的江面,俗称黄天荡,也就是宋朝名将韩世忠困住金将金兀术的地方。这一带平原港汉密布,是水贼出没的地方,除了打鱼的人,人迹罕见,中间有不少小径,通向江边每一座村庄,人行走其中。除了天与水、便是高有丈的芦荻。如果一不小心走错路,走入浮沙泥淖,那么,有死无生。

黄天荡在望,但笑如来已忘却后面随来的人,领先前行,直向五丈外不辨人影的黄天荡里钻。

高翔走在笑如来的身后,骇人听闻,比马还要快。

小径在芦获丛中婉蜒东行,烈日当空,江风吹不进绵绵无尽的荻芦丛,人行走其中,正如同行走在大河平原的高梁地内一般,热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多远?”高翔神定气闲地问。

笑如来脸上已找不到笑意,代之而起的是严肃的神色、一面拭着脸面的汗水,一面喘息着说:“快了,还有三十余里。”

“该歇歇等候后面的人吧?”

“不必了,他们不会走错路的。”

“这是什么地方?”

“黄天荡,今年夏汛水不大,不然这附近也可看到水汊港。”

高翔不曾来过黄天荡,笑道:“当年宋金大战,这一带恐怕仍是水,沧海桑田,果然不假。如果垦为农田。这一带可养活不少人呢。”

“没有用,雨水一多,这一带便成泽国,谁敢在这一带垦田冒险?再说。这些芦获讨厌得紧。”

正说间,前面芦获丛中突然钻出一个腹大如鼓,手托一只巨大铁木鱼的胖和尚,往路中一站,拦住去路哈哈怪笑,声如鬼哭。笑完,从铁木鱼口中掏出一柄铁鱼锤、用破嗓门叫:“施主们借光。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哈哈!阿弥陀佛!”

“笃”一声暴响,追击在木鱼上,发出的金属碰击声令人闻之脑门一紧,声震耳膜。

笑如来脸色一变,倏然止步,同高翔说:“是黑道恶冠铁头和尚,咱们小心了。”

又是一声木鱼响、铁头和尚欠身叫:“贫僧四海挂单,施主们速解善囊。”

高翔正待上前答话,他听出和尚的口气有硬化的意思。笑如来却轻拉他的衣袂,低声道:“咱们希望平安无事,我和打打交道。”

两人走近,笑如来堆下笑,说:“大师法安,弟子出门走得匆忙,身上不曾带有银子,日后……”

“住口!日后,谁知道日后的事?”铁头和尚翻着怪眼叫,迫进两步又道:“佛爷不信你三人身上没带有银子,要不就给佛爷搜上一搜。”

笑如来大怒,脸色一沉,厉声道:“铁头和尚,你的招子可得放亮些。”

“咦!你认识佛爷我?贵姓?咱们曾经见过么?”

“区区冯五湖。咱们少见。”

铁头和尚发出一阵狂笑,笑完说:“原来是双阙庄主笑如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你这位白道狗熊来得好。朋友们,出来迎接这位大狗熊,妙极了、哈哈……”

狂笑声中,路前后钻出八名老少青衣蒙面人,把三个围住了。

高翔大踏步而上,与笑如来并肩而立,呵呵一笑道;“和尚,你不是要化缘么?”

“不错。”

“硬化?”

“不错。”

“银子给你,大家便可皆大欢喜罗?”

“不一定。”

“要是没有银子……”

“黄天荡泥沼,便是你们埋骨之所。”

“看来、咱们只好破财消灾了。”

“大概是吧。”

“要多少?”

“这位笑如来,要白银千两。你嘛,等问清你的身分再定价钱。”

“哈哈!和尚化缘定价钱,少见少见。”

“那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和尚,咱们出门人哪带有那么多银子?”

“那是你们的问题。”

他装腔作势伸手在怀中掏,掏了半天只掏出一锭十两重的官银,说:“你要钱,即使在下有,有道是善财难舍,所以也不会给你。银子只有一锭,十两,给你,不要就拉倒。”

他将银子递出,和尚勃然大怒,怒叫道:“狗东西!你敢戏弄佛爷?”

“呸!你敢骂人?”他怒叱,抢进,快逾电闪,“啪”一声暴响,给了和尚一耳光。

他掏出了真才实学,身旁的笑如来也不知他是如何抢进的,只看到人影一闪,和尚便挨了耳光,如此而已。

和尚手上的铁木鱼大有径尺,右手又有色锤,按理。封住门面该无困难,举手之劳便可挡住任何攻来的招式,却来不及封架,一耳光挨了个结结实实,被打得侧退三步,站立不牢口中血出。

“咦!”笑如来吃惊地叫。倒抽一口凉气。

和尚站稳后,方“哎”一声怪叫,然后是一声怒啸,疯狂上扑,木鱼迎头便砸,鱼锤也随后猛敲高翔的腰胁,形如疯颠。

高翔向右一闪,乘势就是一掌,恰好拍在木鱼上,力道千钧。

“嘭”一声响,铁木鱼脱手,重重地击在地面,下陷半尺以上。

和尚抓木鱼的左手,五指全是血、身形一顿。

高翔扭身出腿,“嘭”一声一脚扫中和尚奇大的臀部上喝道:“爬下!”

和尚真听话,“嘭”一声跌出丈外。跌了个狗吃屎大马爬。

“哎呀!这小子利害。”有人叫。

“咱们上”一名蒙面人大喝。

和尚狼狈地爬起,怪叫道:“且慢!佛爷要亲自宰他。”

叫声中,疾冲而上,鱼锤凶猛地下劈、近身搏击了。

高翔淡淡一笑,退后一步,鱼锤落空。

和尚这一锤是虚招、已计算停当,锤落空人亦跟进,莽牛头全力撞向高翔的胸口,这才是和尚的看家本领,仗以成名的无敌铁头功,可以撞碎石碑,不怕刀砍剑劈。

和尚遇上克星了,高翔听笑如来叫和尚铁头,便知和尚的铁头功必定了得,早已打定主意,等头凶猛地撞到,急退两步以便拉远距离,远至适当部位出手的劲道便可加倍,近身相搏不易用上全劲。

“啪!啪啪!”三记沉重的铁掌,连珠炮般在和尚的光头上暴响。

和尚的冲势一顿,脚下大乱,脑袋摇摇晃晃,站立不牢,甚至抬不起来了。

高翔也暗暗惊心,和尚的脑袋不但不破,而且下击的力道,只能阻止和尚前冲的冲势,和尚竟能挺得住并末向下冲倒。

他一声长笑,踏进一步右膝上抬,“噗”一声击中和尚的脸部。

和尚一头击出,落了空,“哎”一声狂叫,上体一仰,口鼻血涌而出。

“砰砰嘭嘭!”四记重拳在和尚庞大肥胖的肚腹上开花。每一拳皆重如山岳。

这瞬间,八名蒙面呐喊一声,八支长剑急冲而上。两名蒙面人单斗笑如来与吴文贤, 六个人猛扑高翔、显然以高翔为鹄首。

他一声长啸,向前迎击。

前面有两支剑,认为他赤手空关绝难施展,毫无顾忌地劈面刺到。

他突然向左一闪,“嗤”一声左右的剑擦右胁而过,热辣辣地摩擦有声,剑被他挟住了,扭身起右脚,轻挑在对方的裆下,正中****。

蒙面人丢掉剑,“嗯”了一声向下蹲。

有剑在手,他先向前冲出丈外,透围而出,旋身大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走。”

五名蒙面人怎肯走,左右前三方齐进。

他一声低吼,剑上风雷倏发,涌起了千重剑山,银虹八方飞射,好一招“八方风雨”,身剑合一冲入人丛,人影乍合,剑影飞腾风吼雷鸣中,他突然飞射而出,远出两丈倏然回身,立下门户屹立如山,虎目中冷电四射,屏息而立点不惊。宛若岳峙渊亭。

“砰扑!”两名蒙面人倒了,以手掩胸,跌倒后方失声狂嚎,拼命用一手两脚向获芦丛中爬。

左方的两名蒙面人右掌不见了,鼻尖也裂开,鲜血涔涔而下,一串串从颔滴下胸襟。略一迟疑,突然狂奔入芦获中。

只剩下一名蒙而人,右小臂鲜血染袖,举剑的手不住发抖,怪眼中涌起绝望恐惧的神色,腿也在发抖。

高翔滑进八尺,这位仁兄骇然暴退丈二。

“你还等什么?”高翔低喝,再滑进一丈。

蒙面人打一冷战.将剑向地面一丢。

“你还不走?”高翔再喝问。

蒙面人扔头狂奔,溜之大吉。

高翔转身,与笑如来、吴文贤两人交手的两个蒙面人,刚逃入芦荻丛中。笑如来与吴文贤支剑在路旁喘息、已经无力追赶了。

他心中一动,叫道:“忘了抓一个来问门供,追!”

笑如来摇手叫:“穷寇莫追,高公子,算了,一些水贼而已,问不出什么口供的。”

“那么,速离险境,须防大群贼人去而复来,两位能支持么?”’

“不要紧,快走。”笑如来急急地说。

三人一走,芦获丛中抡出两名蒙面人,火速扶起身躯庞大的铁头和尚,一人捏人中,一人揉胸腹,急声叫:“大师醒醒,大师醒醒……”

铁头和尚久久神智一清,脸色灰败地问道:“我……我们在……在何处?”

“仍在此地。大师不要紧吧?”

“我……我没死?”

“没死,手脚也没废,脑袋也在脖子上。”

“他……他们呢?”

“走了。”

“老天!这……这姓高的书……书生,掌……掌力好……好重。该死!他……他竟敢打……打我的头,他……他该死!”

一名蒙面人咬牙切齿地说:“他为何只带一个人?多几个咱们便可收拾这小子了,可恶!他出卖了我们。”

铁头和尚挣扎着站稳,怪眼一翻,说:“只怪咱们自己不行,谁知这小子有如许高明的身手?老实说,再多带一二十个人,恐怕便得送几十条性命。”

“他早该知道这小子的艺业……”

“鬼话,要知道还用得着咱们出面自讨没趣?快走,回去禀明三位前辈,看这三位自命不凡的魔字号人物,能否将这小子送上黄泉路。”

搀扶和尚动身的蒙面人,仍在嘀咕:“刚才他就提动手,为何禁止咱们联手?哼!我就是看不惯他的贪生怕死嘴脸。”

“你知道个屁,他如果也动手,万一失败,岂不暴露身分,前功尽弃么?”和尚冷冷地说。

戌山西南麓一带,有一片绵绵无尽的槐林,林中建了一座槐园,那就是槐园主人宋成梁的家。

高翔与笑如来经过黄天荡一场恶斗,笑如来与吴文贤精疲力尽,出了黄天荡便坐下休息,等候后到的人。此后即不再赶路,二十余里路程,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未牌末申牌初,他们说踏入槐园的院门石阶。

吴文贤一成当先,飞起一脚,“嘭”一声大震,院门应脚而开。

“咦!”后跟的笑如来失声叫。

这是一栋杳无人迹的废园,静悄悄鬼影惧无。高翔一怔,领先跨过天井,伸手推动厅门,厅门应手而开。

“唉!”他也讶然叫,怔住了。

大厅空阒无人,厅正中两条寿凳上、放了一口质料甚佳的棺材。前面的香案上,神主牌上写着:“显考宋公讳成梁之神位。”

上没有年号,下没有子孙的具名。香炉上有香脚、地下有金银灰,显然焚了不少冥锞蜡烛。

“咦!宋成梁死了。”笑如来讶然叫。

高翔不住打量四周,冷笑道:“他没死。”

“什么?这棺材,这神位……”

“棺中可能有人,但不会是宋成梁;庄主曾经说过,他并未娶妻,练太阴手的人也不宜成家娶妻。神位上写有显考二字,他既未娶妻,何来儿子称他为显考?”

“恐怕是他的宗侄继子……”

“也许他们认为是凶宅,所以……或者今天是回煞之期,人都走避了。”

“各处纤尘不染,说不定坐凳尚温,人走了不久,总之,太不合情理了。”

“高公子,咱们下次再来。”

“不,小可要揭开此谜,进内厅去看看。”

“好,老朽带人到东厢、吴总管带人搜西院,公子带人搜内堂。”

“庄主可带走贵属下,小可一个人四处走走。”

笑如来眼中掠过一道喜悦的光芒.说:“也好,等会儿在大厅会合。公子小心了,有警可用啸声知会。”

“好,小可先走一步。”高翔一面说,一面转入内堂。

内堂后还有一座穿堂,那是三尺小童也须止步的地方、里面是内眷居住的内院,只有主人方可进入。

高楼大厦光线不够,内堂已经光度不良,门窗紧闭,连流动着的空气也是凉飕飕的。穿堂更是幽暗,大白天也是阴森森地,另以宅中无人,空茫死寂,一个人在里面走,令人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高翔胆大包天,他无畏地踏入了穿堂,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从空向里走。

蓦地,他感到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异味。

“毒香。”他悚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