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1)
三脚老妖袁雄并不知高翔已经来了,远远地便发现洲上大乱,水贼们纷纷上船走了,便从容向洲上接近、泅水登岸,想多杀几个水贼,以便令水贼迁怒高翔。刚想击毙一名警哨,以便活捉另一名警哨逼问刚才所发生的事故。哪知一颗小小的五花石,居然将拐杖击偏。
两名警哨闻声知警,向前一仆,老江湖的身手,果然不凡,应变的身法相当高明。
三脚老妖一拐落空,一听对方叫出他的名,便知对手追到了,心中大骇,大吼一声,抡拐便扫。
剑虹来势如电,“铮”一声借力打力,将拐拨偏,直探中宫,急袭老妖的胸前七坎大穴,喝声震耳:“让你拔剑,退!”
老妖大骇,剑虹已迫近七坎,拐杖又无法收回,不退不行,脚一点暴退丈外,间不容发中避过一剑。他并不认识高翔,眼前只看到一个蒙面人,杖交左手,拔剑迫进厉声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追我?”
芦哨声大作,水贼们点起了火把。两名警哨滚出危境,大叫道:“带弓箭上,弟兄们。”
高翔哈哈一笑,说:“在下明白了,混江龙死得真冤。你以为他已向高某招供,所以杀他灭口,同时也嫁祸于我。你这人面兽心的老猪狗,杀!”
最后一个杀字,声如乍雷,电虹飞射,可怕的剑芒飞射老妖的胸腹要害。
老妖突然不进反退,“嘭”一声大震、撞破了芦苇编成的墙壁,进入屋内逃命。
高翔也飞扑而入,可惜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已被老妖打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屋内的景物。
老妖鬼精灵,入屋扔出拐杖打熄油灯,就藏身在撞破的房中,放弃再次向扑入的高翔暗袭的机会,悄然退出撒腿便跑,丢掉了拐杖,逃之夭夭。
高翔追入屋中,便知功败垂成,立即从另一面破壁而出、在水贼们尚摸不清情势前,匆匆走了。
现场留下了老妖用来扔熄油灯的拐杖。
金刚李虹听到洲上人声鼎沸,火光明亮,不由心中焦躁,想丢下陶家兄弟前往接应,却又怕高翔从别处脱身回来找不到人,进退两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焦急间,水声一响,高翔窜上岸来,低叫道:“水贼即将大举搜索、船不能用了,走。”
“公子爷,这两个人……”
“背上,快走。”高翔匆匆地说,首先抓起陶瑞放在背上,解腰带将人捆好。陶端在他背上略加挣扎,最后乖乖地安静下来。
两人各背了一个小伙子,毫不在乎、在泥淖中爬行,在水中游泳,躲过了不少暗桩,千辛万苦,最后从东北角进入了陆地,离开了泥沼泽地,四个人全成了泥人。
远出三四里,金刚李虹支持不住了,叫道:“公子爷,再不歇歇,我就得躺下啦!短短的三里泥沼,比走一面路还辛苦,真要命。”
高翔钻入一座树林,一面将陶瑞解下,一面笑道:“咱们还算运气好,没入不浮沙 之中,你赶快向老天爷磕头,谢天谢地。”
金刚将人解下,往地上一躺,吁出一口长气说:“公子爷,你还笑呐!你居然敢往水贼的巢穴里闯,真是不要命了,挨了一箭,那时你就笑不出来了。”
“你不是练了混元气功么?箭射不死你的,呵呵!”
“见鬼,谁能整天整夜运功护身的?我可没听说道有这种气功。玄门弟子的罡气,也支持不了半个时辰哩?公子爷,老妖有下落了?”
“呵呵!这次收获大了,唯一遗憾的事,是老妖逃掉了……”他将交手的情形说了,最后说:“原来老姥在用借刀杀人毒计,要嫁祸于我,让水贼找我算账。这一来,咱们可以放心的是,水贼们并未被笑如来的主子所收买。无论如何,咱们要将老妖捉住,拷问出他的主子来,这老妖的地位,决不比笑如来低,今晚大有所获。”
“老妖已经逃掉了……”
“你放心,他逃不掉的。水贼的船锁了辽面,出沼泽只有两条路,一条东北一条东南,而东南是老妖的来处,我已叫破老妖的身分,水贼们必定封锁东南的出路,老妖只有这路可走,除非他陷死在泥沼中,不然他会走这条路出来的,咱们在此等他,希望甚大。”
“好,等到他以后,让我斗一斗他的拐中带剑绝是否浪得虚名。”金刚抹着脸上的泥水豪气的说。
“好,让你见识见识,你的降魔杵大概可以应付。”高翔颇具自信地说,伸手轻推不住活动手脚的陶瑞,笑道:“小伙子,你两人该走了,咱们只能送你们到此地。吉山沼泽不啻龙潭蛟窟,你们硬往里面闯,会吃亏的,快走吧,时光不早了。”
陶瑞久久没做声,吁出一口长气问:“你为何救我?”
“咦!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落在水贼手中,吊在那儿等死,咱们岂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你是谁。”陶瑞低声答。
“水贼告诉你了?”
“水贼不知道是你。”
“咦!那你……”
“你是莫愁湖高家的高翔。”
“见鬼!你怎知是我?”
陶瑞缓缓站起,恨恨地说:“你无意中救了我。我不领你的情,除非你……”
金刚李虹无名火起,像被人踩中尾巴的猫,蹦起怒叫道:“呸!你小子可恶。你这忘恩负义的小浑球,看样子你不但不感恩,还将恩将仇报。高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施恩不望报,他才不希罕你的情呢!我金刚李虹是个粗人,但也知道恩怨分明,他出生入死也是无意中救了我,我甘愿替他赴汤蹈火。世间你都像你、呸!还有人敢施恩?你两人快给我滚!假使你敢口出不逊,大爷要打断你的狗腿。哼!可恶。”
“李虹,不可无礼。”高翔叫。
“这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何用对他客气?”金刚愤愤地说。
陶瑞拉起同伴,说:“弟弟,我们走。”
“这种人简直岂有此理。”金刚躺下愤愤地说。
两人走后不久,高翔笑道:“李虹,你知道你在向谁发威?”
“管他是谁?哼!这种人莫名其妙,想起来就令人寒心,也一肚子火……”
“他是玉剑飞仙真仙姑的弟子。玉剑飞仙名列风尘五杰、你口没遮拦,不是自找麻烦么?”
“什么?他……他是玉剑飞仙的……的……”
“她叫陶蕙,南京陶大人的女儿,她的师父,确是玉剑飞仙,交起手来,你的降魔杵占不了便宜。”
“什么?她是女的?”
“刚才她说不领我们情,再回想我背她的情景,我便猜出是她了。”
“老天!玉剑飞仙的弟子,难怪会说出这种无情无义话,那骚道姑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怪!难道你与她有过节么?”
“她以为我害死了她的师父玉剑飞仙……”高翔将燕子矶风尘五杰聚会的事说了。
“哦!原来如此,简直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些岂有此理的人。”
“别提她们了,好好歇歇。”
斗转星移,已经是四更正末时分,休息至五更初,高翔突然一推金刚的肩膀,低声道:“来了,准备。”
“低声些,唉!怎么只有两条腿?”
一个人影沿小径奔来,只可看到模糊的身影。三脚老妖因为装了假腿,用拐杖助脚力,因此被人叫做三脚老妖。星光下,确是一个没带有拐杖的人.也看出脚下有不便的景象。
近了,木脚着地声清晰地传来。
“是他,他的拐杖丢掉了。”高翔附身低声说。
金刚徐徐地拔出降魔杵,摇头道:“可惜,未能领教他的杖中夹剑的绝学,遗憾极了。”
“以后有机会的,放心啦!”
“什么?还有以后?你认为今晚你我擒不住他?”
“擒得住,但目前不能擒。”
“我糊涂了。”
“我不出面,你去逗他。记住,不要伤他、许败不许胜,只要吓破他的胆就算了。”
“什么?”金刚吃惊地低问。
“咱们要他引出其他的爪牙,跟着他走岂不甚好?这时擒住他,如果迫不出口供,这条线索岂不断了?”
“哦!妙极,我倒没有想到这一步,我明白了。”
来人确是三脚老妖,也是浑身泥污,湿淋淋地像个泥人,走路十分吃力,显然在泥沼中吃足了苦头,将近精疲力尽的境地了。
相距约在三丈左右,金刚纵出路面,降魔杵一摆,拦住去路大笑道:“哈哈哈哈!三脚老妖,你才来呀?哈哈!你另一条腿呢?”
三脚老妖看到林中跳出一个金刚般的巨人,便猜出来人是谁了,在筋疲力尽,丢掉拐杖而飞刀已尽的黑夜中,委实斗志全消,不希望与金刚接斗,大吼一声、恶狠狠地疾冲而上,接着叫:“接飞刀!”
金刚一怔,黑夜中暗器最可怕,本能地向侧一闪叫:“老家伙,你……”
三脚老妖一冲而过,夺路狂奔,金刚李虹一怔,说:“咦!这老狗是怎么回事?昏了头不成?”他拔脚就追,一面骂道:“老猪狗,站住,你怎么变成了丧家之犬,不顾声誉逃之天天?站住!站住!”
三脚老妖不怕挨骂,全力飞逃,将骂他的话置之不理,心中却恨极。逃了三里左右不见高翔在后追来、他心中一宽,切齿道:“小小畜生,你追得我好苦,此仇不报,誓不甘休。且找地方洗掉一身泥污,到芙蓉峰去找哲老设法。”
祖堂山,也叫花严山,在牛头山南五六里、主峰叫芙蓉峰。在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间,有一座小山庄、规模没有牛头山的双阙庄宏伟,像是隐世者的居室。庄名西风山庄,只有五栋房屋。庄主人姓牛,名哲,附近的人,只知这位牛员外是南京的富豪。在城中有店铺,平时很少在家,这里只是庄主消暑的别野,极少与人往来,静悄悄像是鬼城。
芙蓉峰西麓,也有一座庄院,也有五座精舍,花木扶疏,幽静脱俗。附近的人,皆知这是一位退休京官的宅第,主人姓华,名冠英。庄四周栽了修竹为院墙,称为绿园。绿园的主人喜游山玩水,经常带了两名书僮外出,三两月方返家与家人团聚,住不了十天半月,便又重行整装外出游历。因此,这位退休京官在附近不大露面。
这两座庄与所有南京附近的别野差不多,环境清幽,平时罕见宾客,主人都是富豪之家,附近的当地土著,对这些园林别墅的主人,感到陌生而且高不可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见鬼神而远之。这些庄院如果发生了意外,也不会有人前来过问。
天刚亮,浑身湿淋淋的三脚老妖,到了芙蓉峰与西风岭之闯的西风山庄。他已找到了一根木棍借力,仍然有三条腿,狼狈万分。
他前脚入庄,高翔已接锺进入了后庄。
警钟声大鸣,全庄气氛一紧。
金刚李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庄门外,也是浑身是水,倒提着六十二斤重的降魔杆,上前叫门:“开门,里面的有活的人么?”
庄门倏开,闯出八名腰带上带了巴首、手提齐眉棍的庄丁,全是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大汉。
“干什么的?”为首的大汉厉声问。
“找欠的,有一个三条脚的人,进了你这鸟庄,叫他出来见我。”金刚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大叫。
“你这厮可恶,快滚!”
“狗东西你听清了,不把人交出来,太爷拆了你这鸟庄,也要把人赶来出来。”
大汉勃然大怒,一声怒吼,枪出迎面就是一棍点出,“毒龙出洞”直取胸膛。
“当”一声响,降魔杵一崩,齐眉棍飞抛五丈外,大汉一声惊叫,也被震倒在地,虎口裂开血如泉涌。
另七名大汉吃了一惊,齐声呐喊,七棍齐扬,两面一抄形成合围,火杂杂地进击。
金刚李虹一声长笑,降魔杵风雷俱发,幻化重重杖山,火杂杂八方飞旋,指东打西 势如狂风暴雨,杵到根飞,所经处波开浪裂,七名大汉在一照面问,便震倒了五名。如不是他手下留情,倒地的人不死也得重伤,谁敢禁不起他的一记重击。
他不再理会惊散了的人,狂风似的抡入庄门,穿过院落,劈面碰上了抢出的十余名高手。一名年约花甲的人绰了一根镔铁水磨盘龙杖,最先冲到大喝道:“好啊!原来是黑狱亡魂,来得好。”
黑狱亡魂四个字,令金刚李虹气冲牛斗,激起了旧恨新仇,无名孽火上冲九霄,一声怒吼,疯虎般冲上。
盘龙杖一记“横扫千军”扫到,力道千钧,风雷骤发,排山倒海似的抢制机先攻到,先下手为强。
降魔杵左沉,“当”一声架住了杖,人斜身切入,双方皆马步虚浮,但金刚李虹仍能乘势迫进。
花甲老人咦了一声,侧移两步再来一记“怪蟒摇头”,杖花一涌,笼罩了金刚的胸腹要害。
金刚连挥两杵,“当当”两声崩开杖,大吼一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两人棋逢敌手,杵与杖皆是重兵刃,硬碰硬各展绝学,三照面两盘旋,三丈内无人敢近,花径左右的草木一塌糊涂,碗粗的花树齐根而折,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猛恶斗,令旁观的人心惊胆跳。
人愈来愈多,院子宽大,三十余名高手团团包园,把金刚围在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