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
两人急步出镇走了,麻城虎立即将消息传出。
姑娘一面走,一面问:“翔哥、你为何通真名号?”
“怕没有人找上头来哪!呵呵!”他泰然地说。
“你要有人找上头来?”姑娘不解地问。
“是啊!”
“哦!我明白了,凡是找上头来的人……”
“必定是与慈姥山案缉凶的有关?”
“不错。”
走了六七里,前面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小径在一座山坡下一分为二。一向西北,一向东北。真糟!两条路一般大小,附近鬼影俱无,无法找人问。路口既没有指路碑,也没有指路将军箭。
高翔在三岔口前止步,苦笑道:“看样子,非走冤枉路不可了。”
姑娘取出一枚洪武钱。笑道:“遇上疑难,必须碰运气。有字的一面走右。无字的一面走左。”
说完,将钱向上弹,钱急速翻滚而飞。她一把接住,掌心一摊,钱现出“洪武”两个字。
“好,走右。”她笑着叫。
高翔举步便走,笑问:“小绿,你做事难道总是这样碰运气的?”
“胡说。”她假嗔地叫,粲然一笑又道:“好玩而已,我做事从不碰运气。”
“那就好,碰运气的人必无主见,无决心,办事必定拖泥带水迟疑观望。”
两人有说有笑,并不急于赶路,并肩而行,泰然前行。不久进入了一座山谷,小径向谷内伸展。
糟!前面出现了两条山谷、小径向右折,进入群山深处。向东走,岂不是愈走愈远了?两人不知路径,但方向是知道的,姜家坂在北路,不可能向东折出那么远,前面向北的山谷为何不能走?
“咱们走错路了。”他摇头道。
姑娘噘起小嘴,愤愤地说:“讨厌,偏偏要走回头路,碰运气是靠不住的。”
“硬是多走了十里路。走吧,退回去还有五里好走吧。”他微笑着说。
刚想转头,突听北面北山谷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厉啸、声如鬼哭、也像是豺狼哀嗥。
山峰上空,数头苍鹰在盘旋,被啸声所惊,突然四散而飞。
“里面有人。”他欣然地说。
“好像是召唤同伴的啸声呢?”姑娘接口道:“咱们正好去问路,也许里面有村庄呢。瞧,右面的山坡不是有一条樵径么?”
“不错,我们先上樵径再说。”
樵径确是伸向谷内的,往南一段则绕过坡西,不知通向何处林深草茂,视界仅及百十丈,看不到任何异兆。
两人向谷内走,钻入一座参天古林,小径下降,直达山脚。似乎愈来愈窄小,可知行走的人不多。到了山脚。几乎分辨不出路面,路面已被野草所侵袭,不晚分辨了。
“瞧,那里有房屋。”姑娘向谷内一指,兴奋地说。
“唔!好像是一座庙。”他打量着说。
两人一阵疾走,不久便到了庙前,果然不错,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庙,门上的匾额虽剥落得不像话,但仍可看清字迹,刻的五个字是:“山川将军庙。”
看外表,便知是一座烟火断绝的破庙.形式与一般的山神庙大小差不多,像是久无人烟、一二十年末加修茸,快坍倒啦!
但在两扇灰色的朽蚀庙门上,竟然有一副以浓墨写就的对联写的是:“江山不改人心在,宇宙方来事未休。”
“里面有人。”姑娘低声说。
“恐怕是不平凡的人隐世在内。”他也低声说。
“怎见得?”
“那门上的字不是对联,而是大宋忠臣文信国公的诗句。”
“哦!翔哥,我们就在此地站着看么?”她笑问。
“我们放下行囊整衣而入。”高翔一面说。一面放下包裹。
轻轻推开了庙门,两人怔住了。
这是一间可聊避风雨的小小破庙,神宪上的神像歪歪倒倒,供桌拜台皆不见了,窗灵皆失了踪。但地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中间摆了一张草席、放了一个小包裹作为枕头。席上,端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灰髯拂胸的灰袍人,脸色带苍,木无表情地端坐不动。
左首不远,三个相貌可怖的人也席地而坐,年龄皆已半百出头。上首那人是满脸横肉的老汉,膝前搁了一根尖端有一个倒刺的钢杖。下首右面一人脸色苍黄,身材干瘦,一双满是皱纹的山羊眼不带表情,背上系了一把长剑。左首那人像个化子,穿破百袖,佩了一把单刀,左手前半段是一只铁手,两指伸直,两指屈曲如钩,原来是假手。三角脸,吊客眉,朝天大鼻下,是一张龇着一口尖利牙齿的大嘴。
三人的中间地面,搁了一只木匣,盖子已经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干了的人头,一头灰发挽髻而不曾脱落,脸孔皱缩,不易分辨面貌了。
三人的目光皆盯视着匣中的人头,口中念念有词像在祷告,其声喃喃不辨语音。
四个人对高翔一双爱侣的突然出现毫无反应,甚至谁也不屑向他们投过一瞥。
两人已跨入门内,不知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看这些人的长相便知不是善类,那具可怖的干人头更是令人恶心。
但要问路,不能退。
“我们走吧。”姑娘低声说,语气中可明显地听出惧意。
高翔突然挽住她的小蛮腰,向右一闪。
腥风乍起,异香入鼻。
“桀桀桀……”枭啼似的怪笑刺耳。
腥风刮入庙门,殿堂中异香弥漫。两个奇快的身影掠入,身形倏止。高翔如不是先走一步让开,必被撞上了。
一个是发如飞蓬的高大中年人,穿了一件狼皮大褂,粗眉大眼,鹰鼻阔嘴,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令人嗅到心头发恶。左手握了一把沉重的厚背钢刀,右胁下挂了一只狼皮大革囊。胆小朋友如果在晚上看到他的尊容。不吓破胆才是怪事。
另一人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千娇百媚,身材喷火的少妇,也像个青春少女,一身花衣裙色彩鲜明,脸蛋身材无一不美。可说艳丽无双。佩了一把剑,像个彩蝶般轻灵地飞入庙门。浑身散发着令男人沉醉的异香。恍如仙子翩然降下凡尘。她那把剑古色斑斓,一看便知是吹毛可断的神刃。
在她高耸的酥胸前,赫然挂着一只翡翠制成的精巧骷髅头。一个绝世美女佩带这种可怕的项饰,未免令人心惊胆跳。
她正是慈姥山的主凶百劫人妖陈魁,时男时女雌雄莫辨,真正知道她的底细的人,少之又少。
高翔与华姑娘闪在右窗侧,心中暗暗戒备。
穿狼皮袄的中年人举目四顾,怪叫道:“这鬼地方竟然有人怪事!”
美少女嗯了一声,娇滴滴地说:“不但有人,而且都是年高辈尊的同道呢。”
“你认识他们?”中年人间。
“认识。”
“是敌是友?是敌我替你一一毙了他们,是友那就算了。”
这位仁兄说话口气之狂,已狂至目空一切的境界了。但坐在地上的四个人置若阁闻,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亲热地很近,媚笑道:“郭爷,但愿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胡说!我狼魔郭天来说话算数。”
“那么,日后你是不是能保护我的安全呢?”
“只要你有一天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一天保护你不受任何侵害。”
“你能不能伴我出山,到外面去闯荡一些时日?”
“桀桀桀……”狼魔狂笑,笑完说:“有何不可?只要你说一声,天涯海角在下陪你一行。”
“如果我请你办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嘻嘻!那么,能替我宰了这些人么?”百劫人妖向众人一指,媚笑着说。
“那还不简单?在下……”
“且慢动手。这些人我认识三个,他们是天涯四煞中的三煞过去我认识他们,后来彼此略有成见.但并无深仇大恨,让我先问问他们。”
“好,你去问,只要你说一声杀,我就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百劫人妖缓步走近那三个怪人,媚笑着说:“诸位,别来无恙,似乎少了三煞老赵,他一个人落单了么?”
三个煞星仍在喃喃祝告,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再问一声,你们愿不愿随我前住投效?”
上首的大煞突然一蹦而起,厉声道:“放你的狗屁!咱们天涯四煞悠游自在,从不受人驱策,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你百劫人妖一个江湖下流骗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竟然想要咱们跟你去向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投效,你配么?”
二煞也焕然而起、冷笑道:“人家以大姑娘身份四出勾引男人,面首三千,她当然有些鬼门道。瞧,她不是找人前来向咱们示威么?”
四煞一声狂笑,站起说:“她如果不带人前来撑腰壮胆,怎敢出言无状?百劫人妖,你给我站远些,等咱们与楚狂谭家奎算完他杀掉咱们老三的帐,再陪你们两人玩玩。”
百劫人妖一怔,目光落在脸色姜黄独坐席上的人身上,惑然问:“咦!他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狂人楚狂谭家奎?不像嘛!”
大煞嘿嘿笑,说:“你一个江湖二流小辈,当然,不认识他了。”
百劫人妖也冷冷一笑道:“如果他真是楚狂,你们天涯四煞也不敢找他。”
“不久前他与山魈房坤拼了个两败俱伤,咱们正在准备收拾他。”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们为何仍不动手?”
“咱们在等候山魈回来,一齐动手。”
百劫人妖发出一阵浪笑,笑完说:“当初你们四煞如果答应我前往投效,何至于坑了三煞命丧楚狂手中?目下你们仍有机会只要你们答应前往投效,狼魔郭爷便可助你们永除后患如何?”
“哼!咱们不需外人相助。”大煞冷冷地说。
“那么你们将永远后悔。”百劫人妖恨恨地说。
“后悔什么?”
“狼魔要送你们入地狱。”
“叫他来试试吧。”
狼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娘子,该动手了吧?”
“等一等。”
“在下等得不耐烦了。”
“等我问清这一双青年男女再说!”百劫人妖一面说,一面走向高翔,媚目流转、妖媚绝伦,问道:“小兄弟,你们两人在此有何贵干?”
“咱们迷了路,来找人问路的。”高翔泰然地答。
“哦!迷路?不是楚狂的助拳人?”
“不是。”
“听说楚狂是南海游僧的方外知交,也是南海游僧非非贼秃俗家子侄的师父,你是不是他的门人?”
“不是。”
“哦!贵姓?”
华姑娘早就看不顺眼,叱道:“滚远些!没有人与你通名道姓。”
“哟!小妹妹、怎么火气这样大?嘻嘻!我明白了,他是我的情人,对不对?”
“你这贱女人……”姑娘怒叫,作势扑上。
高翔将她拉住,向百劫人妖笑道:“你先办你的事,等会儿再找我们,好不好?”
“好,你们等着。千万不可乘机逃走,狼魔陈爷的轻功,已将臻飞行绝迹境界,你们逃不掉的。”
“呵呵呵……”高翔大笑,笑远说:“我们不会走的,既来之则安之,没看到结果,怎会走?”
百劫人妖向他抛过一道诡异的眼波,妖媚地一笑,转身向三煞叫:“怎样,你们决定么?”
“哼!决定什么?”大煞问。
“决定要不要狼魔陈爷助你们永除后患。”
三煞鬼眼一转,暗拉大煞的衣尾,怪笑道:“百劫人妖,除非你能先毙了楚狂,不然免谈。”
“毙了楚狂,你们便跟我走么?”
“当然,当然。”
百劫人妖不假思索地叫:“陈爷,请动手吧。”
狼魔一声狂笑,向楚狂走去,在楚狂面前一站,左看看,右看看,咧嘴一笑道:“杀这种病老囚,不费吹灰之力。”
楚狂仍然安坐不动、毫无表情。
狼魔一声怪叫,一脚踢向楚狂的胸口。
楚狂身躯一扭,右手一拨。
怪事发生了,狼魔突从楚狂身右凶猛地冲过,“嘭”一声大震,撞在神龛下,声如崩山。
“轰隆隆……”整座神龛崩坍了,大殿摇摇。
狼魔从烟尘滚滚中狼狈地爬起,浑身灰土,灰头土脸狼狈已极,怒吼如雷地叫:“老狗!你使奸,太爷要折散你的骨。”
吼叫声中,磨拳擦掌向前欺进,似乎丝毫不曾受伤,大概已练成钢筋铁骨,撞坍神兔毛发未损。
楚狂坐不住了,口角突现血迹,浑身似在颤抖。
狼魔已接近楚狂身后了,接近至八尺了,巨爪伸出了,出手了,庙门口人影乍现,有人厉吼:“住手!人是我的。”
那是一个形如厉鬼的老人、蓬头垢脸丑恶狰狞,身高八尺以上,右手挟了一根浑铁龙头杖。一进门,便把华姑娘吓了一大跳向高翔低声说:“翔哥,老天!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怪事。”
高翔淡淡一笑,也低声说:“不是怪物,是人,大概是天涯四煞所说的山魈房坤回来了。”
果然不错,三个煞星雀跃地大声欢呼:“房前辈的伤好回来了。”
狼魔的双爪,距楚狂的顶门不足半尺,住手向山魈房坤打量片刻,狂笑道:“桀桀桀桀……原来是你。”
山魈哼了一声,举步走问:“你不是住在荒山的狼魔么?你不知道双门山以南是我山魈的地盘?我山魈从未踏入你大荒山一步,难道以为老夫怕你么?”
狼魔桀桀笑,说:“郭某是随陈姑娘经过贵地,无意侵犯宝山。”
山魈冷冷一笑,说:“事实上你已侵犯敝山了。”
狼魔脸一沉,怒声道:“姓房的,郭某已给足阁下的面子,你如不见好即收、郭某还你公道。”
“哼!”
“不要哼,不服气咱们就以地盘赌东道。”
大煞赶快出声排解道:“房前辈、这人向楚狂出手,等于是帮助咱们,让他宰了楚狂老匹夫,岂不妙极?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不,老夫要再斗斗这浪得虚名的狂人,不要狼魔插手。”
大煞赶忙上前,附耳道:“前辈暂请旁观,老匹夫功力仍在不可冒险。瞧,刚才老匹夫便将狼魔丢出,撞毁了神龛,何不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前辈不是可坐享其成么?让他先上吧?”
山魈扫了坍倒的神龛一眼,不无顾忌,大声说:“好,让他先动手。”
狼魔一声怪叫,双爪齐下。
楚狂突向前飘,双爪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