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3)
红脸老人仅马步略挫,咦了一声,伸脚斜挑。
双方都快,招一发便中,贴身相搏闪避困难,看谁禁受得起。这一脚实难躲避,挑中他的胯骨外侧。
不等他身形稳下,红脸老人连绵不绝的打击已接踵而至,掌腿无情地光临。
他沉着的封架,不时乘暇蹈隙回敬。
火光下两人快速地走步移位,凶猛地进击,拳掌着肉声记记沉重、好一场凶狠地贴身相搏。
厅堂大小甚难施展,有如鼠斗于窟,力大者胜。
片刻间,两人换了二十招,双方紧守要害,四条铁臂伸缩间快得令人目眩,似乎谁也不能主宰全局。
郭姑娘退至壁角,焦灼地叫:“周游,用剑自保。”
她的剑已拔在手中,但无法递给周游。
谁也不敢分心,纠缠正紧。
红脸老人似已打出真火,手上的力道开始转变。
周游也不再客气,用上了内家真力。
本来,如不是冤家对头,或者面临生死须臾,决不可妄用内家真力,武林人动不动就用绝学置人于死地,为武林规矩所不容。
“噗!”他的右肋挨了一掌。
“啪!”他一掌同时拍中对方的右肩尖。
“砰!”他急退三四步,背部撞在墙上,摇摇欲倒,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红脸老人踉跄后退,左手掩住右肩,原是火红的老脸,因痛楚而变得成了紫酱脸,肌肉抽搐脸部銮形。
“透骨掌!”他咬牙切齿叫:“你要不是阴魂不散曲明老狗,就是幽冥使者朱一鸣朱老畜。”
“你快死了。老夫不与你计较。”红脸老人一字一吐:“让你慢慢死。哼!所有的人皆估高了你的造诣,不过如此而已、”
“你这老狗好恶毒……”
“哈哈哈哈……”红脸老人狂笑而退,退出门外一闪不见。
郭姑娘扶住了他,粉脸变色惊恐地说:“老天爷!你中了他的透骨掌,怎么办?糟……”
“扶我坐下。”他掩按住右肋,身躯在发抖:“我得服药,行功自疗。”
“你能行功自疗?不是说来玩的?可能吗?”
“生死大事不能说来玩,可能我死不了。”
“这……”
“请掩上门,在外面替我护法。”
“怎能在里面行功自疗?如果有……那老狗去而复来,这……”
“没有人再来的,他们料定我必死无生,中了透骨掌的人,练气术再深厚,也拖不过一个时辰,普通练武人片刻却筋断骨散而死。”
“好吧!我到门外戒备。”
“把松明熄掉。”
松明一熄,厅中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他坐在角壁,隐隐传出他的喘息声。
郭姑娘并未受伤,摸索着向门外走,在厅门略一停顿,似欲转回察看,但厅堂太黑,她终于带上门走了。
天宇仍为云层所封,黑沉沉不见星月。
她不敢走动,贴在门右廊壁旁向外监视四周。
门廊深约八尺,她贴壁站在右外角,很容易监视四周,但却容易忽略头顶上方。
本来,草屋的屋顶不易走动,动必发出草折的声响,近檐处更不易隐藏沉重的人体,她忽略上空并不是她的错。
黑影一闪,从檐上巧妙地飘落,并不直线下降。飘落一半便折回斜飘,轻灵地向内落向门前。
很不幸,檐口的草发出了折断声。
郭姑娘极为警觉,在转首察看的刹那间,看到正向下飘落的黑影,不假思索地一声低叱,纤手一扬。
“铮!”长剑迅疾地出鞘。
黑影单足点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惊叫一声,向下一挫。接着,嘶叫着跌倒在门下挣命。
郭姑娘也到了、剑向下点。
“我……我我……”黑影虚脱地叫,尾音渐弱,最后悠然而止,手脚一伸,松弛了。
她点出的剑突然止势,收了剑向下一蹲,伸手在黑影的背心摸索着,在某一处,她停住了。
久久,她蹲在那儿不言不动,像是麻木了。
终于,她的手开始抖索,似乎很费力地从黑影背上拔出一枚四寸长的双锋飞针,针前半段是青灰色的。
针奇准地射入心房,入体三寸半,锋尖淬有奇毒,被射人心房焉能不立即毙命?
这就是她的小提篮内,盛有鹿皮手套的原因。鹿皮薄不至于影响准头,且可防被双锋针割伤,更可防本身中毒。
她是个善用毒针的高手。
她站在尸体旁,心神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许久,门拉开了。
她几乎惊跳起来,拍拍胸口说:“我的天,你不是存心吓人吗?哦!你……你好像是……”
“那老狗一掌并未击实。”站在门内的周游说:“我好了。要是被击实,这条命算是完了。咦!你脚下躺着一个人。”
“是从屋上飘落的,好神奥的轻功,像是龙腾大九式身法,居然能半空巧妙折向从门前飘落,被我用飞针毙了,差点儿被他侵入厅堂,好险。”
点燃松明,看清了尸体的面貌,周游吃了一惊,脸色一变,说:“郭姑娘,你知道这人是谁?”
“我……我怎知道?”郭姑娘直摇头。
“如果他知道身后有人计算他,即使暗器之王千手天尊向他偷袭,也休想如意。”
“他……他是……”
“当今最可怕的魔道风云人物,毒爪神猿耿良。他那一身得自玄门的太清神罡,决不是那些可破内家气功的暗器所能伤得了的。
难怪他能从外檐飘落门下,他的老猿坠枝身法可在半空任意折向。死在你手中!这魔头大概在九泉也不肯瞑目。”
郭姑娘打一冷战,毛骨悚然地说:“老天爷!好……好险,好险。”
“如果伤我的人是幽冥使者朱一鸣,他比那老狗强上十倍。郭姑娘,你没什么吧?”
“还好,你呢?”
“肋下还有点隐痛,不要紧。”
“不要逞强了,被透骨掌击中而不死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呢,快找地方养息。”郭姑娘关心地说,跨入门伸手去扶他。
“也好。”他显然有点倦意。
“这里一定有干净点的房间,我扶你进去。”
他顺从地让郭姑娘扶着他走,顺手取下松明,郭姑娘也拾起自己的小提篮。
内进的三间房都不太寒酸,有床有被,可惜通风不良,一股怪味刺鼻。
郭姑娘扶他在床上坐下,点亮了桌上的菜油灯熄了松明,柔声说:“你先歇歇,我藏好两具尸体,再到厨房下看看,但愿能弄点吃的喝的。”
“那就麻烦你了,其实我很好……”
“我说过的,不许逞强。”郭姑娘伸玉指点点他的鼻尖亲昵地笑笑:“下厨是女人的事,你得听我的。”
郭姑娘真像一个可爱的小主妇,不但弄出一只白煮鸡,几味腌小菜,一壶酒一壶茶,还有一盆洗漱的汤水。
“先净过手脸,再好好吃一顿。这家主人的后院养了鸡,明早还有一顿丰盛的。”郭姑娘侍候他洗漱得意地说:“有件事忘了问你,在宝山神祠,你的酒肉是从何处弄来的?”
“前天我曾经在那儿晚餐,走时将吃剩的挂在梁柱上,虫鼠难侵。”他净过脸精神一振:“附近大多数地方我都走过了,有许多地方我都暗藏了食物,以备不时之需,经常可以济急。”
“你既然知道珍宝已被人里应外合劫走了,不走追踪劫宝人,还在此地查什么?”
“查劫宝人的去向。”他让郭姑娘取走汤盆:“我已经查出出事的当时,附近有三名神秘的村姑,和十二匹健骡六名骡夫。骡子我已经找到四匹,是被附近村庄的人拾养的。
这表示骡夫如不是劫贼,也被毒死了,被毒死是不合情理的。知道有这些人在现场,便可以查出去向。”
“条条大路通长安,走了就走了,在此地查又有什么用?”
“先进食,我慢慢告诉你。”他在桌旁坐下,先倒上一碗酒:“其一,劫宝贼从成都跟来,似乎不会回四川。
其二,走北面,连云栈四百里,栈阁二千二百七十五间,间间都是鬼门关,出了意外不但珍宝成空,人也死了。闻风前来劫宝的群雄处处截击,栈道沿途的官兵也不是省油灯,换了你你走不走?”
“对,有道理。”
“往西,西面直至褒河一带,全是汉中卫卫所军的卫田。那些官兵是很勤快的,田野里天一亮就有人,任何陌生人踏进去,有理无理都会生是非,不能走。”
“依你说,只能往东走了?”
“往东走城固,到洋县就可以雇船下湖广。”
“但你并不往洋县查。”
“最近几个月来,有不少不明来历的人,在查骡夫的下落,为何?可知骡夫定是关键人物。我相信早就有人在城固洋县两地清查了,仍然不知下落。那么,很可能骡夫仍在附近潜藏。”
“那三名村姑……”
“这我就不知道了。”
“明珠园的神秘女人?”
“有此可能。”他用手撕鸡:“她们也在找珍宝。”
“陶大娘母女也是关键人物?”
“似乎无此可能。”他肯定地说。
“会不会是她的丈夫昂宿,也是内奸之一?”
“我在陶大娘母女口中,的确套不出任何可疑的征候,事事皆证明昂宿与内奸攀不上关系。”
“逼一逼她就吐实了。”郭姑娘冷笑看说。
“谁忍心去逼她们呢?我不是这种人。吃吧,我已经说得太多了。由于你替我护法,在紧要关头杀死了毒爪神猿,所以我把所知全部说出作为回报,可能珍宝从此与我绝缘了,但我不后悔。来,你要不要喝几口?”
“谢了,已用不着酒挡风寒,你以为我是锦毛虎吗?哼!没安好心。”郭姑娘媚笑着白了他一眼,神情极为动人,具有强烈地挑逗性。
“不害躁?你提锦毛虎做什么?我和她……”
“你把她藏到何处去了?”郭姑娘追问。
原来如此,他觉得可笑。
“锦毛虎恩客众多,随地皆可藏身,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她目下何在。”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们代表官方的人,就算找到她了,也无奈她何,她在衙门里有不少朋友,撒起赖来还真令你们头疼的。毕竟她与劫宝案无关,你们在她口中不会得到什么,饶了这个可怜的鸨婆吧,姑娘。”
“想不到你对她还真够情义的。”郭姑娘嘲弄地说:“以往我们的人曾经找过她,她一问三不知,推说对一年前的来往陌生嫖客已了无印象!发誓记不起有任何可疑的人客在她那儿混过。”
“这就对了,那女人是很聪明的。你们除了用不正当不合法手段对付她之外,是无奈她何的。”
食罢,郭姑娘将房中弄干净,沏上一杯茶,两人在灯光下天南地北的聊了半个时辰,她不住地打量周游的神色,觉得周游的气色的确要差了些,面庞没有昼间那么红润。她知道,透骨掌在周游身上,的确曾经造成不算轻的伤害,短期间不易复原。
武林中具有透骨掌歹毒奇功的人,有两个已练成十分火候,声威远播,人见人怕。他俩是幽冥使者朱一鸣,和阴魂不散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