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监的人实力也相当庞大,码头附近查夜皆有人伺伏。
两个中年人也不时在附近走动,但经常变更身份,化装易容术颇为高明。每次出现皆判若两人。
这天,又到了三艘官船,五艘船泊在一起,上下的人都显得神秘鬼祟,令人难以分辨他们的身份。有些人穿得光鲜像名流仕绅,有些则像打手帮闲。
船的警戒非常严密,码头的戒备也森严,闲杂人等休想接近,更不能登船。那些担任警戒的打手,公然佩刀挂剑肆无忌惮。
在南京,公然佩刀挂剑将有大麻烦,好勇斗狠的人,只能在衣内藏着短兵刃壮胆。
两个中年人在破晓时分,进入街尾一座不起眼的住宅。住宅不起眼,却有人在暗中警戒。
厅堂中年个人喝茶,显然是值夜的人。
“两位辛苦。”为首的虬须大汉,向两位脸有倦意的中年人道劳:“一夜毫无动静,真的毫无发现?”
两位中年人默坐。先喝了一杯茶。
“没有。”中年人苦笑:“很奇怪,他们都上船住宿,竟然不再外出活动,到底在弄些什么玄虚?”
“也许真是过往的官员,咱们找错了目标。”虬须大汉说。“他们找水贼,会不会是打缉捕水贼的主意?也许咱们错怪他们了。少爷疑心太大。”
“你别小看了少爷。”中年人冷笑:“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不论是武功或江湖经验,都比我们这些老江湖强,他的判断很少发生错误,信任他,好吗?”
“孙老哥,我并没不信任他的念头呀!”
“也难怪少爷生疑。”中年人孙老哥说:“自从这些船只,出现在汉阳府之后,沿江各城市,就连续发生美丽少女神秘失踪事故,唯一可疑的是这五艘神秘官船,少爷那能不起疑?”
“他们分开走,也令人莫测高深。”虬须大汉不再提少爷的事:“这几天南京地面,并没发生美丽少女神秘失踪事故,会不会是他们发现咱们跟踪,所以暂时停止活动,让咱们松懈戒心?”
“应该不会,咱们盯梢的行动十分隐秘,迄今为止,不会打草惊蛇。唔!很可能咱们忽略了些什么?”
“孙老哥的意思……”
“我想,会不会……”
“会什么?”
“这五艘船,是故意吸引人注意的媒子,另有其他的船只负责行动,遥相呼应,以合法掩护非法。唔!真的有此可能。”
“可是这一月来,没发现任何其他船只接近,沿途也没发现船上的人,在沿江各城市非法活动呀!”虬须大汉粗眉深锁:“咱们亦步亦趋,日夕紧蹑,除了发现他们的人嚣张霸气之外,没发现他们为非作歹。”
“得向袁家大宅的人,查这些人的底。”孙老哥说出打算:“袁家是官宦世家,居然接纳他们住宿,可知他们是地位甚高的官方人员已无疑问,不难查出他们的根底来。水贼方面,可有消息传来?”
“猪婆龙与水蜈蚣的人,已经躲起来了,好像已经得到有人找他们的风声,起了疑心暂时躲起来。”
虬须大汉显然是这一组人的主事,可以掌握全盘情势:“五艘船会合,活动的人手增多,而咱们的人手不足,很难掌握他们的行动。孙老哥,你们那一组人得辛苦些。”
“是有点人手不足的感觉,希望少爷能很快赶来。”
“没获得重要的消息线索,少爷是不会赶来的,而且他另有事分心。”
“什么事让少爷分心?”孙老哥信口问。
“他发现了河南来的人。”
“河南来的人?”
“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大河中游的可怕剑客,神剑秀土鲍全一,和他的姘妇高唐神女高采英。”
“咦!这两个狗男女,不是做了某位藩王的护卫吗?”孙老哥脸色一变。
“狗屁的护卫,护卫岂是阿狗阿猫都能担任的?那是世袭军户的特权,老哥。”虬须大汉撇撇嘴:“江湖亡命即使有幸进得了王府,也只配做走狗打手而已。”
“两个狗男女,可能被王府踢出来了,居然南下来南京鬼混,能混出什么局面?江南的江湖朋友,没有人肯听他们的。少爷与他们没有过节,犯得着分心注意他们?”
“我不清楚。”虬须大汉苦笑:“似乎少爷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留了心。上次少爷从淮安返回,心倩一直不好,绝口不再提妙手灵官的事,整天落寞,心事重重,有些事让他分心也是好事。你们歇息吧!下午你们打算出动吗?”
“不出动行吗?人手不足,歇息半天已是奢求了,得好好把握,这就早些安顿。”
“长期盯梢确是烦人的事。”虬须大汉苦笑;“再拖下去,没有任何事故发生,所有的人,都会情绪低落无心工作了,真无聊。”
“你放心,不会无聊。”孙老哥喝掉杯中茶向后堂走:“我本能地感觉出,即将有事故发生了,届时谁也休想偷懒安逸,不信走着瞧。”
叶家的门摊,通常已牌左右开始营业。
店堂做为住家,叶家宁可摆门摊,不在店门开门面,税可以减三五倍,也没有设店堂的必要。
这天叶小菱情绪低落,因为她喜欢的邻居黄自然,一早就出门办货去了。
小丫头二八芳龄,正是待嫁的花样年华,接触的人多,却没有她中意的对象。
自从黄自然搬来,成为她的邻居,生意上有往来,每接触一次,她就对黄自然多一分好感。
黄自然不在家,她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大闺女春心一动,便有神魂颠倒的情绪不稳现象出现。
大闺女不能使用脂粉,她在穿着上与发式上巧装扮,以吸引黄自然的注意。
事实上黄自然每次出门看到她,都忍不住赞美她几句,每句话都会让她高兴老半天,心花怒放,整天都笑容满面。
今天,黄自然大清早就走了,她心里不高兴,看守着门摊显得无精打采。
偏偏就有两个不识相的中年水客,缠住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而且有意挑逗她,两 双色迷迷的怪眼,尽在她刚发育还没齐全的微耸****上停留。
她所穿的小翠衣短衫腰部紧缩,因此曲线有意无意地显露无遗。
一双油光大辫,垂挂在****旁,更为引人注目,把****衬得更为出色,更为撩人。
两个水客把两束精制的草鞋挑来选去,就是不想下定决心买哪一双。
这种精编草鞋,也称多耳麻鞋,与那些两三文钱一双的大量消耗品草鞋不一样。鞋底专用稻草芯,外加破布合搓编底,两侧的攀纽用麻线编花,美观耐用,价值可比十余双普通草鞋。
“这双的后跟有瑕疵。”那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水客,向她说话却不看她的脸,目光落在她美好的胸部曲线上:“编花不匀称,不好。小姑娘,我们想订制,如何?价钱加一倍,每双算一吊钱,合理吧?”
她心里不高兴,两水客也的确令她心烦。
“不可能的。”她仍然强忍怒火;“这些草鞋,都是乡下的人拿来托售的,他们拿什么来,我这里就卖什么,我家又不制草鞋,不能接受委托。你给我一两银子一双,我也无法供应。”
“嘻嘻!你不仅值一两银子。”水客嬉皮笑脸:“而是无价之宝,真妙……”
“你说话放尊重些。”她终于冒火了,柳眉一轩:“两位客官在船上干活计,用不着穿这种草鞋,到风阳徐州的客官才用得着,挑三拣四烦不烦呀?”
“唷!小美人凶得很呢!真够味,真妙。”另一个水客长了一只大酒糟鼻,笑得像盯着鸡笼的黄鼠狼:“好好,我们会尊重你,你……以后就知道了。呵呵呵呵……”
一阵怪笑,两人各买了一双草鞋,得意洋洋地走了,一面走一面回头瞧,像是依依不舍。
小姑娘狠盯着他们,目送两人离去,心里不住诅咒,却又无可奈何。
近午时分,从镇城雇的车、马、轿,陆续抵达总站码头。
在众多码头附近民众的目击下,五艘官船下来了三十余名穿得华丽,十分神气的人,有一半上了车、马、轿,另一半步行相随,立即动身西行,走上了至风田的大官道,浩浩荡荡的甚有气势。
留在船上的人,立即显得懒散,警卫撤除了一半以上,有不少人吊儿郎当到镇上各处游荡,吃喝玩乐无人管柬,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这些人穿得体面,霸气十足,一举一动皆流露出特权人物的气势,还真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这等于是明白告诉镇民,以及注意他们的眼线,他们的主人已经远行,可能到凤阳去了。
朱皇帝在老家凤阳旁边,建了一座中都大城。安顿皇亲国戚勋臣宠幸。京师是京都,南京是南都。南都的旁边还建了中部。
南都与中都之间,鲜衣怒马往来的人,十之七八是皇亲国戚权贵子弟。各地的治安人员,根本不敢管这些世家权贵,宁可闭上眼睛,敬鬼神而远之。
浦子口镇的人心知肚明,这五艘船的主人不好惹。
江浦县的治安人员,包括卫城的军方密谍,似乎已经受到权势方面的人士关照过,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甚至回避这些、到处乱逛的随从仆役。
幸好这些人还相当自我节制,一整天没闹出大事故,因此镇民对他们减去不少戒心,不再对他们怀有敌意。
行为比这些人恶劣百倍的权贵,在浦子口镇经常出现,比较起来,这些人反而显得可爱些,神气招摇而不生事,委实难能可贵呢!
渡江往来的旅客成千上万,浦子口镇午后特别显得忙碌,因为从凤阳徐州一带陆路来的旅客,陆续到达在这里过江。
因此镇民们对总站码头五艘船的注意力,随时光的飞逝而不再感到可疑了。
黄自然是午后从南京乘渡船返镇的,恰好看到五艘船的主人,率车马斩动身。
他在镇门留心察看这些人的举动、看不出可疑的征候,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几个佩了刀剑的随从也不出色。
主人乘坐四人青轿,看不见面貌身材。
这些人与袁家别墅里的人,根本沾不上边。主人是权势人士已无疑问,前往凤阳或中都也无可置疑。
而在袁家别墅内潜藏的人,却是要与水贼勾结的一群爪牙,气势与官船主人的随从豪奴完全不一样,怎么看也不可能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疑心一解,他不再留意其他的征候,反正与他无关,他犯不着多管闲事。
反正在酒肆闹事的风波已经停息,别墅里的人也走掉了,双方闹事打架的当事人,可能早已离开南京了。
叶小菱看到他返家,一上午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她当然不会把受到两个大汉调戏的事说出,这种事本来就平常得很,大姑娘抛头露面照料门摊,接一些缝穷活计,那能像大户人家的闺女,躲在内堂深院不与外人接触?
“唷!大包小包的,不是办货吧?”叶小菱迎着他婿然微笑:“好像没喝酒,好现象。我替你开门。”
小姑娘大方地解他腰间的锁匙,替他启门锁。
在旁人眼中,这种举动相当亲呢。
两个水夫低头急走,瞥了他俩一眼。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谁也没留意旁人的事。
一名魁梧的中年人,与一位脸色不健康的小伙子,跟在两个水夫的后面,像两个逛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