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花街柳巷 (1)
小花子急叫:“还不快走?狐群狗党多着哩。”
司马英哼了一声说:“你走你的阳关道,谁要你管我的事?”
“你真要找粉头快活?你……”
“呸,放你的狗臭屁。”司马英气冲冲地怒叫。
“怎么,你到旧井巷则甚?”小花子仍住下问。
“太爷我要找客店。”
“哈哈哈!找客店找到旧井巷,奇闻。不错,这儿可以找得到宿处,还可以有粉头陪你度一个春宵。老兄,这儿是秦楼楚馆座落之区,怎会有客店?”
司马英吃了一惊,急问道:“你是说,这一带是青楼之区,那些女人是倚门卖笑的?”
“谁骗你不成?”
司马英扭头便走,不住咒骂道:“那两个家伙该死!”
这时,已经走不成了。
巷子里关门声此起彼落,人声渐静,黑影憧憧,两端都被一些披黑衣敞着胸的地痞流氓堵住了。
如云楼的院门大开,里面先后出来了十余名粗胳膊大拳头的好汉,一个个眼中凶光暴射,死盯住街心的司马英和小花子。
司马英不在乎有人,他往回路走,走了五七步,已接近了堵住去路的十来名大汉站立之处。
“挣挣”撤兵刃之声乍起。
司马英站住了。
在幽暗的光线下,十余名大汉有八名拔出了单刀,齐向前伸,作势进击,还有四根枣木齐眉棍,也向前斜伸。
十余名大汉都不说话,仅用凶厉的眼神向司马英凝视,似乎这是他们的地盘,如有人敢硬闯,就舞刀弄棍出手截拦了。
司马英看对方人多,巷子又窄,施展不易,硬闯有点划不来,他扭头回顾,糟!后面也有十余名大汉,有刀、有叉、有棍、有枪。
好家伙,像是临江府的好汉英雄一起到齐了哩。
巷右面,所有的房舍全将门关得死死地,无路可走。左面的如云楼院门口,人也够多,他们还未撤下兵刃,大概是些身手够高明的人。
他向身后的小花子瞥了一眼,小花子正向他咧嘴一笑,支着黄竹打狗棒,若无其事地神定气闲。
“喂!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他向小花子问。
小花子大眼睛亮晶晶,撇撇嘴说:“全是临江府全兴府馆调教出来的武林高手,清江一霸杨师父杨一清的高足,上山可以赶兔子,下河可以擒鱼鳖,旧井巷谁不知他们的名号?只有你有眼不识泰山,嘻嘻!你打了他们的人,将有被打成肉饼的滔天大祸,问题大啦!看你如何是好。”
司马英已听出小叫花的话中带有刺,也笑了,说:“你也倒霉,看尊驾又如何自处?”
“哈哈!我一条贱穷命,不在乎,大不了向他们叩几个响头,今后不再向他们讨化就是。”
“叩头?不干,但我倒得看看你如何叩法。”
小花子摇摇头说:“还是你先闯闯看,我不要紧,老兄,你该快些走。”
“为什么要快些走?”
“杨师父正在如云楼宴客,等会儿便得穿好裤子下楼,你这时不走,等会儿不嫌晚了?”
司马英举步便走,一面说:“这般说来,你也该走快些,走吧!”
“走!我小花子跟你试试。”
两人距众大汉身前还有丈余,中间一名大汉将单刀向前斜指,沉声大喝道:“站住!小辈们。”
“为何要站住?大爷为何要听你的指使?”司马英冷冷地答,仍泰然向前举步。
大汉凶睛连翻,声音更沉:“叫你站住,此路不通。”
“阁下挡在路上,路当然不通。”司马英答,又跨出一步。
“你想死?”大汉凶狠地叱喝,挺刀迎出。
“不想死又怎样?”司马英冷笑着问,又踏进一步。
大汉的刀指出了,怒叫道:“跪下,听候发落。”
小花子突然抢出,叫道:“好施主,不关我小花子的事,我给你叩头,饶了我。”
他在大汉身前向下一跪,不等膝盖着地,忽然向左侧便倒,一道奇芒从他的右肩近颈处飞出,射向右首另一名大汉。
同一瞬间,笑声倏扬,他的双脚已贴地先后扫出,右手的打狗棍,也攻向左面的一名大汉双脚,好快!
“唷……”右首大汉骤不及防,右肩窝挨了一支银箭,箭长仅五寸,贯入肩中二寸以上,翻身便倒。
“嗷……”左首大汉也狂叫,左腿骨已被打狗棒打断,只剩下皮肉牵连,狂叫着倒下了。
同一刹那,“噗”一声闷响,中间大汉被腿扫中,“哎”一声狂叫,也倒了,刀扔在一旁。
小花子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同时攻向三人,同时得手,反应之灵活,攻势之凶狠,快捷绝世,身手确是上乘。
“好!值得骄傲。”司马英鼓掌喝彩。
小花子乘势抓起地上的单刀,虎跃而起叫:“过奖过奖,接着兵刃,准备突围。”
声落,刀已柄前尖后射到,司马英一把抄住说:“不可杀死他们,废了痛快些,让他们终生不忘,走!”
院门口灯火大明,传来沉雷也似的暴喝:“你们好大的狗胆,走得了么?你这两个小王八。”
两人听对方骂得太难听,心中火起,不走了,扭头再向院门下走回。
院门石阶上,灯笼高举,照耀得四周纤毫俱现。
十余名大汉,拥簇着两名身材伟岸的人,先前与司马英对了一掌的虬须大汉,也站在两人的左首。
中间那人好狞恶的相貌,大马骏、窄额角、三角眼、长勾鼻、尖嘴擦牙、山羊灰胡,穿一身天蓝色罩袍,右手抓着一根檀木鸠首杖,这根杖长有六尺,比传统的鸠杖超出三倍以上的长度,当然不会是玉器。
看了这根鸠杖,便知这家伙年纪当在七十以上。
有首那人生得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狮子鼻、大嘴巴,八字大撇胡,看去像一头巨大的人猿,又粗又壮。
身穿紫底绣银线团寿字罩袍,神气地怒目而视,刚才发话的人,就是他。
左首的虬须大汉,不住揉动着双手的腕关节,大概是刚才对了一掌,手上有点难受,正用似不信的眼神,死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司马英。
小花子看清了大马脸的相貌,脸色大变,停步不走了,伸手一技司马英的左手,低声道:“兄弟,糟!咱们得快点逃跑。”
司马英看了小花子的惊容,心中一惊,皆因刚才小花子敢向人丛闯,胆气令人佩服,出手便整治了三个,功力确是了得。
但见了阶上的两个人,为何竟惊得脸色全变,谅来人定然大有来头,绝非无名之辈。他站住了,低声惑然地问:“老弟,为何要赶快逃?”
“对方实力太强了。”小花子答。
“这些人你认识?”
“不错,全认识。中间那大马脸,是析城山天下第一堡雷家堡的了不起人物,神剑雷鹏的死党,风云人豪的老二,叫做地煞星钱森。这家伙的功力,委实唬人,在武林中,谁也怕他三分,出手极为辛辣,杀人如屠狗。右首那家伙,就是清江一霸杨豹,绰号叫神刀,刀上功夫十分了得,当然啦!神刀杨豹算不了什么,可怕的是地煞星钱森。”
“雷家堡又是什么玩意?”司马英往下问。
“以后再告诉你,他们来了,准备破门溜,由民宅走。”
司马英淡淡一笑说:“你要走请便,我倒得看看他们是啥玩意。”
小花子硬着头皮说:“好,我陪你,多一个人多些照应。”
这时,阶上的人已缓步走下街心。
神刀杨豹向身侧叫:“上兵刃。”
“是!师父。”有人大声答,双手奉上一把连鞘鬼头刀。
神刀杨豹取过刀,已到了司马英身前丈余,怪叫道:“小辈,你姓什么,叫什么?好小子,狗胆真不小,竟然闹到我临江府神刀杨豹的家门口来了……”
小花子大概知道司马英有种,不至于示弱逃走,把心一横,不再作走的打算了,不等对方说完,哈哈狂笑道:“哈哈哈!如云楼原来是杨武师的家,咱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有眼不识杨武师的如云楼,所以胆大……”
神刀杨豹气得暴跳加雷,怒叫道:“拿下这小狗,死活不论。”
“且慢!”地煞星阴沉沉地说。
神刀杨豹躬身应呼,说:“谨遵老前辈金谕。”
地煞星背着左手,用鸠杖尾向小花于一指,冷冷地说:“你这小家伙胆子确是不小,咱们不算陌生。”
小花子嘻嘻笑,不在意地答:“不错,咱们不算陌生。”
“你从湖广便盯住不放,是么?”
“钱老二,你果然精灵。”
地煞星听小花不好无礼貌地叫他钱老二,三角眼中厉芒一问,瞬即自敛,仍阴沉沉地说:“你的盲鬼师父为何没跟来?”
“家师邀游四海,用得着为贵堡的人耽心?”小花子从容地答,居然毫无惧色。
“你贵姓大名?跟着钱某有何用意?”
“我小花子姓沈,名云山。哈哈!跟着你们没有用意,只是想瞧瞧贵堡主如何笼络天下群雄?”
“你看清了么?”
“看清了,所以家师一笑而去。”
“既然看清了,何不说来听听?”
“很平常,你听清了,谕之以利,授之以名,慑之以威,这三种利器,三管齐下,无往而不利。贵堡这种手法,并无异处,平常得紧。”
“你可知道其中有何缘故?”
小花子笑笑,冷冷地说:“阴谋,不出三五年,你们将开始锄诛异己,任所欲为,是么?”
“哈哈哈哈!”地煞星狂笑起来,笑完说:“你把天下万千武林朋友当作小娃娃了?那不是大笑话。”
“呵呵呵呵!”小花子也狂笑,笑完说:“正因为他们不是小娃娃,所以不受贵堡的愚弄,你们的阴谋不会成功,信不信在你。”
司马英在一旁冷眼旁观,对小花子那豪迈镇定的神态,极为赞赏,心说:“你这小花子值得一交,我该和他做个朋友。”
他为人孤高狂傲,但内心仍隐藏着火热的感情,只因为自小受四老的陶冶,从未与外界的年轻少年接触,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孤僻的外表。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人,感情内蕴,一旦被外界所引发,便发展成了世上弥足珍贵的最真挚情怀,不会为外力所动摇、震撼。
地煞星的三角眼不住眨动,阴笑道;“你这井底之蛙,目光如豆,太可笑了。”说完,又向神刀杨豹道:“杨师父,抓活的,免得这小娃娃在外胡说八道,老朽要好好纠正他的荒谬看法。”
“是,晚辈即将他活擒,交由老前辈发落。”神刀杨豹恭敬地答,神态极为谦卑。
“劳骂了。”地煞星点着鸠杖后退。
司马英欺近小花子,低声道:“往如云楼突围。”
“为什么?不易哩。”小花子低声答。
“那儿人多,容易脱身,而且投鼠忌器,他们不敢放胆追,脱身不难,地煞星交给我,你只管找机会脱身。”
“地煞星的功力……”
“交给我。”司马英斩钉截铁地抢着答。
“那就上,先试试这位清江一霸的斤两。”小花子大声说,挺棍抢出叫:“你们是一窝蜂上呢,抑或是按武林规矩一比一见个真章?”
神刀杨豹举手一挥,将正欲抢出的三名大汉挥退,撩起袍袂掖在内腰带上,拔刀出鞘将鞘扔给一名大汉,沉步迫进,冷笑道:“小辈,用不着废话,你是乖乖就擒呢,还是让鬼头刀戮你两刀再投降?”
小花于哈哈笑,枪上说:“你才废话,哈哈!打!”
打狗棒随声而至,兜心使点。
神刀杨豹屹立如山,鬼头刀直待棍到方轻轻一拂,小花子知道厉害,如果棍被排出偏门,刀必定贴棍切入,迫攻抢攻,棍便无用武之地,十分可怕,大意不得。
“接着!”他叫,棍向下一沉,招变“铁牛耕地”,争取对方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