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
似乎比一头蜷卧的犬大不了多少,如不留心察看,即使经过盆景左近,也不知道有人蜷缩在盆脚下藏身。
他是雍不容,浑身散发出怪味道,衣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因此穿在外面的青衫似乎曾经上了浆,干时硬梆梆地,异味令人闻之反目。
没人发现他,他像已沉沉入睡,好梦正甜。
天将破晓。
全宅仍在乱。
全宅仍然灯火通明,大院子四周所悬挂的八盏照明灯笼,大蜡烛燃烧甚旺,照亮了整座大院。
三个颇有身份的人,背着手一面走一面交谈,缓步向拜天坛接近。
拜天坛高有七级,顶端坛中心放置有一只千斤石鼎。
三人拾级而上,站在石鼎旁仍在交谈。
“上起承尘,下抵每一个地窖,全都搜遍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说:“就是不见有人。难道说,人真逃掉了?”
“所有警哨,皆肯定表示没有任何活物逃出。”另一个粗壮的人说:“人一定还在,决不可能逃出而不被发现的。
该死的!我不相信这小子真会五行遁术,天一亮再彻底搜查,一定可以把他搜了出来。”
“可能永远搜不出人了。”为首的人说:“人一定逃走了,而且死在别处。相信天亮后不久,就可以知道真象了。”
“管事的意思……”
“届时自知,不必知道的事,不要多问。”
“咦!那是什么?”身材粗壮的人向坛脚下的盆影一指:“好象是……
“是人。”为首的管事大叫,一跃而下:“大胆,敢躲在这儿偷懒睡觉。”
卟一声就是一脚,踢在雍不容的大腿上。
“哎哟!”雍不容大叫而醒,急急爬起。
人一站起,灯光明亮下无所遁形。
“是你……”踢他的人惊呼。
他急窜而走,像出了穴的鼠。
“是雍不容,捉住他……”另一个大叫,飞扑而上,没想到他突然折了向,一扑落空。
全宅再次大乱。因为雍不容已转入厅中。
天亮了,搜屋的行动也结束了。
全宅三十位男女,居然搜不出一个健壮的大男人。按理,连老鼠也不可能藏匿在屋子里而不被发现。
只差没有把地皮翻过来而已,所有的人实在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难堪,有些人快要气疯了。
潜伏守候了一整夜,再彻底的搜查全宅,结果是:要搜的人竟然在院子里不可能藏身的地方睡大头觉,仅凭这一点就会把人气疯。
天虽然亮了,内院某些房舍仍需要点灯。
两名侍女打扮的女郎,在内房伺候徐大小姐梳洗毕,端了洗漱用具进入内间清理。
房中只剩下徐霞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对镜匀脸。
在银灯的照耀下,她发现本来明亮的凤目,眸子出现了一些红丝,那是睡眠不足的症候,一种爱美女人的最讨厌症候。
“都是他害的!”她愤愤地说。
守候了一夜,当然有点睡眠不足。
叩门声三响,她本能地转首回望。
侍女在内间,怎会有人叩门?
她大吃一惊,倏然而起。
本门关着的房门已经大开,门内站着邪笑着的雍不容,脸色有点苍白,叩门的手仍附在门上。
人已进来了,叩门是恶作剧的举动。
“喝!你的香闺并不怎么样嘛!比留花院那些姑娘们的绣房差远了。你这南京女强人的香闺,实在缺乏引人遐思的女人味。”
话说得充满邪味,简直不像话,以往可怜虫的形象完全消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你这该死的贼胚……”她愤怒得像就踩了尾巴的猫,急冲而上。
她忘了自己衣裙不整,忘了只穿了亵衣亵裤,急怒之下忽略了满身春光,刚洗漱还没正式穿着衣裙。
这光景怎能与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打斗?
雍不容话说得缺德,说她的香闺缺乏引人遐思的女人味,未免形容过份。
至少她这成熟少女衣裙不整的俏丽胴体,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大男人色授魂与,神魂颠倒不克自持。
这一冲上的举动,也真够瞧的啦!
她半露的****跳荡,妙相毕呈。
雍不容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急色鬼,面对这位喷火女郎不动丝毫****,双手向上一抛一挥,灰雾四涌。
“迷魂粉来也!”雍不容笑着叫。
徐霞大吃一惊,以为真是迷魂粉,双掌本能地向前推拍,她屏住呼吸立即向后暴退几步!
上次交手,她没占上风,这次也不妙!
雍不容猛扑而上,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豹,暖玉温香抱满怀,一双铁臂连手带腰抱得结结实实。
“哎呀!”
徐霞羞急地惊叫,只感到浑身发软,发僵……
这辈子她那尝过这种滋味?砰然大震中,两人摔倒在地,是被雍不容扑倒的,把她压在下面精彩绝伦!
双手抱在她敏感的胁肋部份,手指略动她就受不了,气血一阵翻腾,失去了用劲反抗反击的力道。
“快来救……救我……”
她狂乱地叫,手挣脚蹬作绝望的挣扎。
内间里抢出惊慌失措的两侍女,大惊失色。
“退回去,不许上。”雍不容大喝:“你们不希望徐大小姐见不得人吧?”
右手掐住她的咽喉,右手按住她的面孔,食指与无名指的指尖,落在双目搭住眼皮,只要往下一按,这一双又动人又带煞气的明眸算是完了。
“天杀的!你……”她依然强横。
高不容掐住咽喉的右手向下一滑,按上她半露的****徐徐增加了压力、嘿嘿邪笑。
“你……不……不要……”她快要崩溃了:“你……你们退回去,退……”
两侍女不敢不退,惶恐地退入内间。
“这才对。”雍不容笑说,猛地跳起来,乘势把她抓起向床上一抛。
她反应恢复了,但不抓床口春凳上的衣裙穿,却抓枕边的剑和百宝囊。
“你如果不放乖些,一定剥光你。”雍不容抓起妆台的银灯:“放上一把火,要闹就闹大些!”
反正我是秦淮河的混混,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谁怕谁呀?
你怎么还不赶快穿妥衣裙,就这样在我的面前打情骂俏的呀?哈哈!我当然是喜欢啦!”
“你……你给我滚出去……”她羞愤地尖叫。
“唷!我原以为是你老哥徐义派人找我的,岂知却是你的主意。请鬼容易送鬼难,你请我来,却又要我滚出去,没那么容易。”雍不容摆出泼野像:“留香院那条街上,最少也有百十个寻芳客,目击你徐家的人出面请我的,我要出去把今天的事如此这般一说,徐大小姐,你要我怎么说呢?”
她羞愤难当,惶急地、手忙脚乱地穿衣裙。
“你死了,就没有什么好说了。”她一面穿衣裙,一面咬着银牙说:“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
“我知道你会,你是个丝毫不迟疑操剑杀人的母老虎。”雍不容转身往外走:“我在小花厅等你。”
她抖手就发出三枚攒心针,确是气坏了。
就有这么巧,雍不容恰好顺手带上门,针也恰好钉在门上,无意中逃过一劫。
雍不容坐在雅致的小花厅等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沉重的齐眉棍。
院中其他的人已得到警讯,齐向内院集中,但未获召唤,他们不便擅自向内院里面闯入。
屋顶与偏院厢房等处,打手们提刀握剑,形成严密的包围网。
这次,他跑不掉了,插翅难飞。
他以为徐霞一进花厅,很可能先发射暗器,再挥剑愤怒地狂攻猛砍。
估计完全错误,厅门开处,他的眼前一亮,香风扑鼻,没有暗器飞来,没有剑光闪烁。他真的不敢相信!
眼前出现的风华绝代少女,是南京城人见人怕的母大虫徐霞。
经过巧手打扮的徐霞,比那天在途中等候问罪时更为出色,更为艳光四射,这才像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啦!
这才是人见人爱女性味十分的青春少女,明艳照人的面庞留有三五分羞意,更添三五分醉人的绰约风华。
美丽的女人总是让人怜爱。
她莲步轻移,翠裙款摆,俏巧地出现在他面前,衿持地低头嫣然羞笑。
唯一隐约保持的往昔形影,是那双动人的秋水明眸,在浑身散发出来的高贵雅致风华中,明眸依然隐约可见英气流露。
“老天爷!我可变成贼头贼脑打闷根的混球了。”他苦笑,将齐眉棍向壁根下一丢:“古人形容美丽的女人,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最动人的大闺女,没错。”
“谢谢你的夸奖。”徐霞有教养地微笑,往昔的骄傲自负横蛮霸气一扫而空:“人是应该随年岁成长而有所改变的,希望今后亲朋们不要把我仍然看成母大虫。”
“是啊!人总是会长大的,除非命该夭寿。”他颇有感慨地叹了口气:“徐大小姐,可否将把我找来的原因见告?”
“你到留香院找杨含翠,是吗?”
“是的”
“你知道我三哥在留香院不三不四。”
“是的。”
“最近,我三哥很少到那儿鬼混了,因为留香院可能已经成为天道门的活动秘窟,我不希望你再到那种地方走动,更不希望你遭到意外的伤害,所以我派人在留香院附近阻止你进去。”
“哦!你知道天道门在留香院建了秘窟?”他颇感意外。
“是的,我三哥发现的。昨晚,他们计算了天地不容,目下正在搬拆崩坍了的含翠楼,听说把天地不容活埋在里面了。本来我以为你是天地不容,没想到另有其人。”
“哦!原来你把我引来,用意是想证明我是不是天地不容?”
“是的。”徐霞坦率地说:“这是我三位哥哥的意思。人怕出名猪怕肥;目下大胜镇徐家与龙江船行,已取代了南京双豪的地位。
总有一天,会与天道门发生利害或权势的冲突。假使你是天地不容,希望你能站在我们的一边,人不亲土亲,胳膊往里弯,是不是?”
“我不是天地不容,你失望吗?”
“不,我已经发觉,你以往从不表现自我,甘心受人欺负,原来这是你大丈夫虚怀若谷的良好德性所使然,其实你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草野奇士,我高兴有这种好朋友好邻居。”
“别挖苦人了。”他苦笑:“不错,我的确身怀绝技,能躲、能逃,能挨得起揍,能用心计,能撒野放泼,能……”
“你有完没有?”徐霞笑嗔:“我问你,那位替你管家的小丫头,目下在何处?”、
“她呀?我一搬,她就走了。”
“她是千手飞魔的女儿,没错吧?”
“她没说,我怎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他推得一干二净。
“你骗人。”徐霞盯着他笑:“我猜,你与千手飞魔一定有些什么渊源。”
“你完全猜错了,我在龙江船行做了五六年小伙计,从来不曾与稍有名气的人打交道。 我敢打赌。连周东主也不知道千手飞魔是圆是扁。”
“你为什么要到留香院来找杨含翠?你花银子请牛鬼蛇神打听她,有何特殊的理由吗?”
“很抱歉,我不便说。此事有关风与月,你一个大闺女最好装聋作哑。哦!你说天地不容死了?”
“是的,你……”
“哈哈!妙极了。”
“妙什么?”
“今后,我可以正式取代天地不容了。”他离座而起:“这次多有得罪,休怪休怪,告辞。”
“请留一早膳……”
“不必了,谢啦!徐大小姐,今后请不要再派你那些打手保镖跟着我,免生误会。再见。”
不管徐霞是否愿意,他匆匆急步出厅走了。
两位侍女站在厅,留意徐霞脸上的神色变化。
徐霞的秋水明眸中,虽然仍有英气流露,但多了另一种神采;一种表情丰富而复杂的神采。
“小姐,为何不留下他?”一位侍女迟疑地问。
“时辰未到。”徐霞似乎不想多加解释。
“那天地不容……”
“他不是天地不容。”
“至少,他很可能是天地不容的党羽。迄今为止,咱们仍然无法证实谁是真正的天地不容。
既然另有一个天地不收,因此天地不容很可能不止一个或两个,谁都可以冒充或自称是天地不容。”
“你是说,死在含翠楼的人,不是真正的天地不容?他才是真的?”
“小姐认为无此可能吗?”
“我会慢慢找出真象的,不必操之过急。”
“小姐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胡说!”徐霞粉脸一红,眼神百变:“去办你们的事,我要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