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四海游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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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义释父女 (4)

第 三 章  义释父女 (4)

他心中感到快意,正想拔剑,却发现黑影在动,眼前一花,笑声震耳,接着劈拍几声暴起,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飞,额上仍在流血的创口奇痛彻骨,脑袋左摇有摆,震得他觉得整个脑袋几欲炸裂,不知人间何世。

“我在挨耳光。”他下意识地想。

不等他有任何反抗的反应,小腹接着挨了一记重掌,“蓬”一声轻响,他感到痛楚难当,真气消散,如被万斤重锤撞击,奇痛难忍,身不由已脱手松剑,屈下身子呻吟着、旋转着栽倒,耳中清晰地听到对方说:“杀你污我之手,我真该开杀戒的。杀了你可以免得你继续造孽,可以多救不少无辜,可以大快人心,但我仍然不能因为你这丧心病狂的人而开杀戒。天网恢恢,报应至速,你再若胡作非为,自然有人会为世除害收拾你的。不许在西番逞凶,赶快滚回中原去吧!”

他痛得打滚,似乎浑身骨头都松了,好不容易等到痛楚减轻,昏眩感徐徐消失,方吃力地踉跄站起,定神看去,哪有什么人影?剑刺树中,海防大的粗树干对穿而过,原来他并未刺中黑影,难怪震力奇大。

他用目光四面搜视,林空寂寂。鬼影俱无,先前的情景如虚似幻,恍如做梦。但挨了耳光和小腹被击却是千真万确的。耳中所听的话仍然索绕耳际。

“这黑……黑影是……是人是……是鬼?”他心惊肉跳地问。

左面突传来有人奔跑的足音,他本能地拔剑,扭头一看,三个人影正飞奔而来,喝声人耳:“谁?休走!”

是爱子端木长风的声音,他精神一懈,虚脱地叫:“快来,帮我把剑拔出。”

三人奔到,端木长风吃惊地问:“爹,怎么回事?”

“小畜生逃掉了,拔剑,我……我们回中原。”他抽着冷气叫,语气中流露着恐惧。

“回中原?”

“回中原,有可怕的高手暗助他们,再要是不走的话,我们将断送在这儿,扶我走,尔后再从长计议。小畜生会回中原的,我们回中原再说。”

谁也不敢问他今晚的遭遇,反正他连拔剑的力道也消失了,便可猜出事情必定十分严重。端木长风岂敢多问?拔出剑扶住乃父匆匆撤走,甚至连爱女的生死存亡也置之理了。

会合了其他同伴,他们不敢再回安图牧地,乘夜赶路,向后转,赶回中原去了。

柴哲悠悠醒来,发觉自己正处身于温暖的帐幕中,酥油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身畔坐着一位俏丽的少女。

他吃了一惊,脱口叫:“咦!你……你不是云笙小妹么?”

他想坐起,却被姑娘伸手按住了。姑娘正是乌蓝芒奈山的斐云笙,含笑将他按住笑道:“哲哥,你得好好休养几天。绝脉问心钉已经离体,只是你沿途辛劳过度,精神上可以支 持,但一旦受了重伤,身体却贼去楼空,精力损耗过巨,一躺下来便百病交侵,不休养便难以复原了。”

“这怎么行?我有事待理……”

“要事?是不是万里追踪……”

“不,我要找……这儿是什么地方?难道说我晕倒了不少时日,竟然已经回到乌蓝芒奈……”

“这里是安图族族主的内帐,原来是他们坐家僧的住处。”

“安图族族主的住处?老天,小妹,你怎么会在紧要关头赶来救我的?”

“救你的是太昊道长,他是昆仑双圣的大师兄。自从你离开乌蓝芒奈山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你,只怪你大意嘛。”

“什么?你……哎呀!我的天,我记起来了,你是跟着闵老人一起来的,在索克图……”

“我以为你忘了我呢?在索克图……”

“我真该死,只觉得你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你又有意避开我,所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闵老人……”

帐门掀开,姑娘笑道:“你看,谁来了?”

闵老人领先而入,双圣与太昊也在内,八个人皆除去蒙头毡巾,露出本来面目。

柴哲挺身坐起,却被姑娘接住了。

“老前辈……”他只能这样叫。

闵老人一群人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二丫头称我师公,孩子,你该怎样称呼我?”

“哲儿也该称你老人家为师公。”他真诚地说。

“好,老朽生受了。首先,我替你引见这几位朋友,以免你疑团满腹。你必须了解的事,是我们这一群老一辈的人,管闲事出于爱惜你,不惜劳师动众千里跟踪。有道是真金不怕火,你这人不但值得爱惜,更值得我们尊敬。”

柴哲长叹一声,苦笑道:“师公,哲儿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

“这些事反而显示出你是个深明大义、明辨是非的男子汉大丈夫,与反复无常无关。当然,在下结论之前,我们必须了解你的身世,以便决定你的志节是否无亏。不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半途反复,至少情义上有亏,为人谋而不忠,决非大丈夫所应为。但从整个事情看来,显然事前你并不知道追逐的人是谁,在明白真相之后,毅然弃恶从善,轻生取义,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值得原谅的。”

问老人似乎知道他有苦衷,所以用话开导他。接着引见在座的人。

双圣的师兄太昊,赫然是武林三隐逸之一的神箫客许元戎。三隐逸的声誉和地位,在武林首屈一指,不论黑白道的门人子弟,无不尊崇这三位神龙般的老前辈。

另一名是大名鼎鼎的千幻剑斐岳阳,也就是姑娘的父亲,闵老人的得意门人。

再一个就是乌蓝芒奈山的得力助手,主持番务的杜梦真。

闵老人的左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白袍轻而薄,无畏彻骨奇寒。白髯拂胸,笑容满脸。他是姑娘的祖父,白衣秀士斐土秀,早年,他也是名动江湖的美侠士,老一辈的人大都 对他不陌生。

闵老人自己,则是以神奇剑法名震江湖的满天飞瑞闵天虹,他的剑术出名的凶狠泼辣,武林无出其右。

柴哲可说成了目定口呆的木鸡,眼前这些人,除了社梦真与云笙姑娘之外,谁不是早年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他总算大开眼界,居然在西番绝域,获见这些早年武林风云人物,而且获得这些名宿的青睐,真是不世奇遇哩!

闵老人从抽中取出一支斑竹箫,笑问:“哥儿,这支箫是闲云老人的随身宝物,怎会在你的身上?”

柴哲便将在乌蓝芒奈山,安闲云相救赠箫授艺的事说了。

闵老人一怔说:“怪事,老怪物从不收徒,怎会慷慨得连箫也送给你了?难道说,他已看出你是个侠义男儿不成?”

“他是家先祖的好友,谈起家世,他老人家指导哲儿的艺业。”

“令先祖是……”

“家先祖是玉寰公……”

“你怎么会投入黑鹰会做职业杀手?难道你,你不怕辱没你柴家的门风,甘心糟蹋令祖一代豪侠的英名?你……你简直不像话。”太昊声色俱厉地怒吼。

所有人见太昊发怒,全都脸上变了颜色。云笙姑娘更是脸色苍白,情不自禁打一冷战。

柴哲不为所动,长叹一声,将毁家出亡被缥缈神龙掳走,在大天星寨一住六年,奉命进入西塞追人的前因后果—一说了,最后说:“哲儿离家年仅十岁,六年中,对黑鹰会的事一无所知,直至那晚被会主所逼,要独自返回中原,会主方道出身份,我……”

太昊伸手轻抚他的肩,脸色祥和,叹道:“孩子,我错怪你了。你安心调养,过去的事不必多想了。我与安图族的人有交情,他们会好好照料你的。”

“但不知沈公子他们……”

“他们现在前帐安歇,由两位梭宗族的人将他们引离谷口而获安全。要不是他两人将人引离谷口,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恐怕都得出面哩!你好好养息,我们也该歇息了,哈哈!为了你的事,我们比你还辛苦,只不过没有你冒的风险大而已。”

老一辈的人起身出帐,留下姑娘陪他。姑娘将沿途暗中相助的事娓娓道来,神情极为欣喜!

次日一早,梭宗僧格叔侄前来探望,见柴哲无恙,欣喜欲狂。僧格将自己打算至山南找白利族帮忙,病倒伊克寺,巧遇失踪三年的侄儿额林沁,逗留安图族的事—一说了。令柴哲感到安慰的是,安图族答应恢复额林沁的自由,他叔侄两人可以在任何时候返回故里。

端木紫云仍被扣押在帐中,对这位姑娘柴哲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昆仑双圣三位师兄弟地头熟,他们跟踪端木鹰扬,第三天方兴匆匆地赶回,说那些家伙迷失在黑石谷中受罪,看来难活着返回中原了。这些人粮食不足,伤疲交加,八成会饥寒交迫而死。

柴哲在三天中,由于云签姑娘的悉心调治,伤势早就好了,精力全复。听说端木鹰扬一群人被困黑石谷,他居然动了仁慈之念,恳切地请求闵老人应允,由他前往黑石谷交还紫云姑娘,并率领他们出困。他认为大丈夫行事,该求心安,宁可对方无情,不可令我无义,引他们出困,也算是替乃师缥缈神龙尽一份情义,权算回报教养六年的恩情。

阅老人不但不加阻止,而且极为嘉许。次日一早,双圣先走一步,沿途暗中照料。柴哲带了一百斤羊脯,从草棚中带了紫云姑娘,由冬窝子后面出发,不令姑娘见到老一辈的人,直奔黑石谷,沿双圣留下的暗记追赶。

风雪已止,地冻天寒,积雪寻丈,步履维艰。

端木紫云不知安图族冬窝子发生的事,那晚她被金宏达挟走,她居然敢用脚反抗,恼得金宏达火起,将她击昏拖着走。金宏达被闵老人带领着与同伴见面的后事,她一无所知。等她醒来,只知身在草棚,手脚皆上了牛筋索,有穿番装的人不断监视。第二天手脚虽不再加绑,但监视人却是杜珍娘、金宏达、云浩、夏五湖,四个人白天轮流看守。夜间就将她捆上,可把她整惨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金宏达怎会饶她?云浩和夏五湖皆是叛会的人,彼此势不两立,杀掉她已是天大的便宜,假使废了她的气功破了气门,把她送给番人做一辈子的番婆,那才叫惨呢!她为自己的命运可悲,忍死苟活,希望父兄前来救她,却不知她的父兄已丢下她逃命了。

这天她见到柴哲,不禁欣喜欲狂,知道有救了,柴哲的为人她知道些少底细,如果柴哲要杀她,何用等到现在?

柴哲不与她多说,押着她悄然走了。

两人后面半里地,千幻剑父子随后出现,暗中策应。

端木紫云一面走,一面探口风,问道:“你要带我到何处去?”

“交给令尊。”柴哲信口答。

“家父…”

“他们被困黑石谷,我去领他们出困。”

“你…”

“我尽我的情义,不忍令尊埋骨黑石谷。”

“难道……你不记仇?”

“我与令尊并无仇恨可言。”

“你……你不怕报复么?”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令尊就是想报复也无处着手;别说了,赶路要紧,远着呢。”

“家父怎会被困在黑石谷的?我们不是从黑石谷来的么?”

“他们回去了,回程时迷失在黑石谷。”

“什么?他们不管我了?”紫云讶然叫。

“我不过问这些事,见了面你便可问清事实了。”

当晚,两人在黑石谷南面的一座怪石穴中住宿。紫云疲倦万分,第一次获得无忧无愁的睡眠,倚在柴哲身侧安然入睡。

端木鹰扬脸上裹了伤巾,伤势因天气寒冷而不曾恶化。十四个人有一半受了伤,在黑石谷中转来转去转昏了头。任通译兼向导的巫统肩伤严重,无法带路,眼看食物逐渐减少,而 出困无望,所有的人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暗暗叫苦,不住骂该死的柴哲害苦了他们。

一早,伤势已无大碍的冷面阎罗建议道:“大雪已霁,正是天助我们。我们认准一处方位,慢慢探道前进。”

“认准方位行不通的,如果前面有一座高峰,难道也要越峰而过么?积雪奇险.这些山峰谁敢攀越?”端木鹰扬暴躁的说,他的双目已自失去了光采.显得苍茫无神。

“可以绕山而过。大雪已止,不会淹没足迹,我们只要不走回路,不随便向左右折走.相信脱困定然有望,问题是我们的干粮将尽,所带的药物也有断乏制虞,假便一两天之内仍出不去……”

“走一步算一步,且依你的办法试试。”端木鹰扬懊丧地说。

“如不是姓柴的畜生,我们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端木长风恨恨地骂,最后加上两句:“此仇不报,誓不甘休!”

众人立即收拾起程,相搀相扶启程,跌跌撞撞沿山谷向北走。积雪奇厚,一脚踏下去,直陷至腿根方行止住,千难万难,像蜗牛般爬行,爬得气喘如牛,叫苦连天。

绕过一座山脚,前面不远处一座怪石顶端,站着两个番装的人影,古灵喜悦地叫:“前面有番人,我们有救了。”

白永安冷冷一笑说:“古老,你再看看他们是谁?”

两人一高一矮,相距在半里外,高身材的人左手握住一把连鞘长剑,右手提着一张大弓,背上负着箭袋,脚下放着一个大包裹。

“是……是柴哲。”古灵骇然叫。

端木鹰扬大吃一惊,叫道:“不可胡乱动手,另一人是小女紫云。”

叫声中,他咬牙切齿向前走。众人吃力地在后跟随,气氛一紧。

接近至五六丈,端木鹰扬大吼道:“小畜生,来,决一死战。”

柴哲冷笑一声,大喝道:“站住!我有话说。”

端木鹰扬迫近至石下,方站住怒吼道:“放了我的女儿,你我再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