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金宝皆获 (1)
“喝!你倒问起我来了?先给你尝尝味道,再告诉你,保证你不会失望。”余老大泰然地说,左手一闪。
“哎呀!”闹海夜叉狂叫痛得浑身抽搐,右乳下血淋淋地,被余老大硬生生拧掉一块两指宽的肉。
余老大将肉放在一旁,笑道:“哈哈!我叫余老大,家住四川嘉定府。太爷是柴老弟的朋友,为朋友两助插刀,你满意了么?”
“我……”
“你听清了,你问我一句,我拧下你一块肉再回答,公平交易,你问好了。”余老大好整以暇地说。
闹海夜叉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老江湖,怎敢再问?跳牙咧嘴,用怨毒的眼神凶狠地盯视着会老大,切齿道:“除非在下死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在下会到嘉定府找你的。此仇必报,只怕你日后葬身鄱阳,在下无处寻你了。”
“哈哈!你老兄不必在余某面前用激将法,像你这种下三滥刁顽凶悍的货色,余某见得多矣!余某如果存心要你的命,你说上百成千废话,余某也不会放你活命,激将法无所施其技。柴老弟,他不问我,你该问他了!”柴哲还在思索余老大的话,但不知余老大为何声称是他的朋友,经余老大一叫,赶忙收敛心神,向闹海夜叉问:“阁下,谁遣你用船来接柴某的?”
闹海夜叉略一迟疑,还拿不定主意是否实招,余老大已咧嘴一笑,左手两指作势抓下。他打一冷战,说:“在下奉统领海神刘璋所差。”
“接柴某有何贵干?”
“接至左蠡山,刘统领在那儿等候。”
“昨晚在乱葬冈,掠走两位姑娘的人是你们么?”
“在下不知道。”
柴哲的目光落在余老大脸上,余老大含笑点头表示同意。他再往下问:“两位姑娘现在何处?”
“听说在对岸屋子县城东南两里地的黄婆矶。”
“阁下既然奉命接人,为何故意刁难。”
“刘统领认为你是危险人物,可能在船上行凶,而且知道你水性甚佳,恐怕你情急动手,所以要让你找船追来,引你出湖到左蠡山送死。万一你不上当,便在湖中收拾你。”
“左蠡山在湖东,黄婆矶在湖南,这么说来。你们并未存心与柴某打交道了。”
“不错,除了要你的命,别无交道可言。”
“阁下,你得带柴某到黄婆矶。”
“连刘统领也不知黄婆机是否有两位姑娘。”
“那……,刘统领也是……”
“也是受人管束的人。”
“受谁管柬。”
“罗龙文首领。”
“哦!那是严贼的狗党。”
余老大接口道:“柴老弟,你问不出结果来的,这水贼所招的事,也有一部份是凭猜测出来的。”
“余老大侠的意思是……”
“在下也只知道这么多,只有一件事是这家伙不知道的。”
“那是……”
“你那两位女伴,在一艘船上。这艘船目下在何处,无法知悉。”
“那……”
“只要找到那些下手劫运金船的船只,或许有希望查出。”
“这是说,要跟踪运金船才……”
“才有希望,所以你最好换上水靠,不久咱们便可遇上运金船了,在水中动手的成算最大。”
闵子建接口冷笑道:“谁敢保证你们不是定下的圈套,引诱咱们助你们劫运金船?”
余老大冷哼一声,问:“你认为余某与这水贼是一伙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闵子建悻悻地答。
余老大右手的船钉,突然移至闹海夜叉的咽喉,虎目中杀机怒涌,冷笑道:“你是要余某杀了这水贼表明心迹,余某……”
“余大侠,请……”柴哲急急地叫。
闵子建突然一脚登出,“噗”一声登在闹海夜叉的脑袋上,沉静地道:“余大侠既然不出手阻止,小可认错。真抱歉,错怪了余大侠。”
闹海夜叉的脑袋怎禁得起一脚?登时脑裂浆出,身躯一阵抽搐,呜呼哀哉。
余老大哈哈怪笑说:“这作恶多端的海贼死得真冤,必定含恨九泉。哈哈!你老弟这一着,真是妙极了,又狠又绝,绝透了,哈哈:劳驾,你把他丢下湖喂王八,聊尽一份情义,也可放心。”说完,大笑着出舱去了。
柴哲盯着尸体发怔,向闵子建说:“闵兄,你不是太过份了么?咱们在危难之中,幸获罗、余三位大侠仗义相助,闵兄这一来……”
闵子建将尸体向外拖,抢着说:“柴兄,别埋怨了。江湖鬼蜮,谁也不能太信任谁。兄弟感到事情来得太巧。心中不能无疑,不得不冒险相试,防微杜渐,小心为上,是么?”
余老大在后舱面大笑道:“阁下的前两句话、确是由衷之言。哈哈哈!如果阁下再有所怀疑,尽可招呼一声,船立可靠岸,恭送阁下登岸离开,以免彼此猜忌,尔后恐怕会误事呢!”
柴哲脸色不豫,不悦地说:“闵兄如果心存顾忌,随时可以登岸。兄弟信任三位大侠,随船前往死而无怨。”说完,在舱内拾起一袭青油绸水靠,迳自换下衫裤拾掇。
闵子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声道谦,也取了一袋水靠换上。
船乘风破浪而进,已牌左右,悄然越过了大孤山。
后面,三艘双桅船鱼贯南航,相距约里余,船行似箭,速度比岷江墨蛟的船要快些,不久,便逐渐接近至船的右后方。
西岸的丛山中,一座接近湖滨的山头上,突然射来一阵奇异的闪光,强烈得相距三里外,依然令人感到目眩,闪光时长时短,连绵不绝,足足闪动了百十次方行停止。相距太远,看不见山颠的景物。
柴哲感到诧异,向掌舵的岷江墨蛟道:“罗大侠,你看是不是有人在山颠用铜镜反射日光。”
岷江墨蛟脸上表情严肃凝重,不住用目光向两侧打量,对柴哲的话恍若未闻,眼中神光四射,像一头已发现猎物的虎豹。
在船头的余氏双杰,向后舵的岷江墨蛟打手式示意,钻入舱中藏身。
岷江墨蛟略一颔首,向柴哲和闵子建说:“湖中即将有变,问老弟请先到舱内隐身,切记不可贸然出舱。柴老弟披上直裰,在我身旁坐下。”
闵子建点头会意,退入舱中。柴哲依言在岷江墨蛟身旁坐下,低声问:“大叔有发现么?是否与那奇异的闪光有关?”
岷江墨蛟放低声音,沉静地说:“运金船快到了,你留心看,两岸的湖汉树影中,藏了不少船,只要运金船出现,这些船便会出动。后面那三艘大船,恐怕是劫金群雄首脑的座舟,刚才山头上的闪光,确是用铜镜发出的信号。”
“大叔知道信号说些什么?发给谁的?”
“那是严贼的爪牙们所发的暗语,告诉东岸的船和人,立即拦截从下游上驶的船只。如有可疑,必须加以扣留,船上如有武林人,一律格杀勿论。”
“那……我们……”
“我们向西岸靠,先避风头,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再居间取利。”
三艘双帆超出半里地,岷江墨蛟的船即向西岸移动,并未引起双帆船上的人注意。
上游三里地,东西两岸各驶出五艘梭形快艇。下游两里左右,也各驶出四艘快船,航向中游。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居然敢在湖上横行霸道。
上游约有六七里,六艘极为常见的双桅中型货船,沿东岸徐徐下帆,所有的船皆未升帆,逆风而行帆用不上,只用桨。看船的型式和航线,一看便知是专走南昌与大江下游各埠的货船,因此靠东岸航行。必须到湖口税厂纳税,方可出湖进入大江。
东西两岸皆有不少船只航行,谁知道哪一艘是运金船?
柴哲心中一动,说:“罗大侠,咱们能否及时警告夺金群雄趋避?”
“为什么?”岷江墨蛟问。
“让严贼的人与伊王的爪牙拼个两败俱伤,岂不更妙?”
“三败俱伤,岂不更妙?这就是贪心人的下场。”
“但……”
“老弟,我们已没有机会提出警告了,爱莫能助,除了独善其身之外,别无他途。慢片刻,连咱们也脱不了身啦!趁他们在湖上拼老命,何不乘机去救你的同伴?”
“但小可不知……”
“你不知同伴的下落,我却有点知道。”
“真的?”
“有七分把握。”
柴哲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只是,他心中有点诧异,这位罗大侠为何如此热心相助,有何用意?
”罗大侠认为敝同伴在何处?”他迟疑地问。
“刚才发出闪光的山头,必有贼人的主要人物坐镇,号令发出之后,他不可能再在那儿坐等成败。”
“这是说,他要下船?”
“正是此意。今天的重心在水而不在陆。瞧,西岸那无尽的芦苇中,可藏下上百艘百石大船。我敢保证正主儿的船就藏在里面,因此我才往西岸靠。”
“是不是准备在水中动手?”
“在水中靠得住些,因为你的女伴是被扣在船上的,在陆上岂不是望湖兴叹?老弟,你的水性如何?”
“尚可去得。”
“呵呵!你客气,我知道你尽可应付相如。”
这一带湖岸,有大约三里左右的平原地带,港汊密布,像犬牙般交错,泥深,水浅,生长着近两丈高的芦苇,密密麻麻地,雪花般的芦花被风刮得漫天飞舞,干枯了的芦苇发出震耳的响声。有几座芦洲伸出湖岸近里,看不见洲后的景物。
当岷江墨蛟的船靠近了芦洲时,湖心已展开了生死存亡的恶斗,三艘双桅船与那些梭形快艇缠上了,水上船斗船,水下人斗人,呐喊声如雷,惨叫声震耳。
岷江墨蛟的船像一条泥鳅,钻入了一条窄小的浅水道,两侧芦苇夹峙,密不透风。
闵子建钻出舱来,讶然问:“罗大侠,在这儿干什么?”
“在这儿钓大鱼。哈哈!”岷江墨蛟大笑着说,一面示意余氏双杰取篙。
三人将船撑入芦苇中藏好,岷江墨蛟领先下水说:“随我来,咱们的船不能用了,必须借用他们的船。走!”
余老大傍着闵子建,在深及腰际的泥浆浮土中跋涉,拨开密不透风的芦苇。一步步挪向水深处,一面走一面说:“闵老弟,咱们在此设法夺船是有用意的。其一,不易被人跟踪;其二,安全;其三,不怕被人留下线索……”
前面的岷江墨蛟用一阵笑声打断地的话,扭头接口道:“余老大,你错了,咱们不是夺船,而是跟船,一字之谬,相去十万八千里。”
“呵呵!果然错了,是跟船,而不是夺船。”余老大笑答。
到了洲口,五人躲在芦苇中,岷江墨蛟用手指着说:“你们看,洲口甚窄,但可容大船进出,里面极为隐蔽,船藏在内湖湾,利用湾后的山顶传递消息,发施号令,监视湖面数十里的动静,可说极为理想。因此可以断言,湾内必定藏有指挥大局的首脑在内,这儿便是船只的出口,出入的必经要道。”
“但……如此重要的咽喉所在,为何没有警哨?”闵子建问。
“呵呵!这就是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同时,他们声势浩大,根本用不着顾虑。如果在附近派有巡逻哨船或伏线,反而引人注目,那么,他们放出的假消息岂不落空了?以目下的情景来说,如不是在下知道他们用镜传递号令的信号,也不知湾内卧虎藏龙哩!”
“但……湖心恶斗已起,此地却毫无动静呀!”
“对方的主要人物尚未出现,运金船也未到达,当然毫无动静,咱们只须静心等候便可。”
“罗大侠认为湾内的首脑人物,是哪一方的?”闵子建打破砂锅问到底,毫不放松地问。
“在下不是告诉过你,闪光信号是严贼爪牙所发的号令么?老弟,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呢!”
闵子建冷冷一笑,饱含敌意地说:“罗大侠既然能悉严贼的闪光秘密号令,显然与严府爪牙交情不薄,对不对?”
柴哲心中生起了疑云,悚然而惊。
闵子建不放松地问:“在下认为,柴兄的艺业,在前来夺取金宝的群雄中,可说是其中佼佼出群,极为出众的人,不管哪一方的人,对他皆有所惮忌。因此,设下阴谋诡计将他诱离斗场,方能进其所欲,不然将大为不利。罗大侠是否存有这种念头,在下不敢妄加论断,但……其中不无可疑。如果罗大侠果真诚意相助,愚意认为,还是将船驶出湖心,追踪运金船为上。”
岷江墨蛟不在意地笑笑,向柴哲笑道:“柴老弟,你如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