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临仇认亲 (3)
他脸色一沉,虎目中涌上了重重杀机,死盯着前面愕然注视的神龙谢魁,徐徐蹲下抬起火束,钢牙一挫,用前所未有的冷厉声音问:“阁下,你练了天心指奇功?”
“你……你好眼力。”神龙气慑地答。
“你已具有可在丈****透厚壁的神奇力量了。”
“过奖过…”
“但你却不珍惜羽毛,挟绝艺为祸江湖。”
“你……”
“你出其不意猝然偷袭,既未叫阵……也不曾出声示警。”
“杀你这种人何用……”
柴哲突然一声怒啸,火束突然脱手飞掷,人随即进扑,长剑疾挥。左手掷出火把,飞快 地拔出了藏锋录。
他也猝然出手袭击,以牙还牙。啸声未落,双方已经近身接触,快逾电光石火,捷似奔雷惊电。
神龙谢魁大出意料,本能地伸右掌遥击射来的火束,用上了劈空掌力,“噗”一声掌风击中了火束,火束立即四散,火焰乍熄,火星激射。
这瞬间,柴哲的剑已到。
他百忙中仍然不在乎,冷哼一声,左掌硬抓已点近心坎的长剑,抓住了。
岂知柴哲的左手已同时伸到,左脚切入贴身了。
人影疾分,柴哲跃退八尺,将藏锋录收好,双目仍注视着神龙谢魁,身形未定,突然向侧一闪。
身后的墙壁“拍”一声响,洞穿了一个钱大小孔。天心指力第二次袭击落空,只徒然损坏墙壁而已。
神龙却右手松弛,掩住了右肋,血染红了袍襟,从指缝向外沁,猩红触目。举起的左手徐徐下沉,脸色灰败,颔肉不住抽搐,双脚似已钉在地面上,无法移动。
“以牙还牙。哼!在下留你一命,但你得辗转床第半年以上,今后你的天心指恐怕不灵光了。”柴哲冷冷地说,余怒未消。
所有的人,全都骇然变色。神龙身后的人,还不知他已受伤。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变化是真是假,目光不住在两人身上转。
神龙咬紧牙关,用颤抖的右手抓住剑把要向外拔。
柴哲重重地哼了一声,叱道:“老狗!脾裂肠穿,血裹内腑,你还敢逞强?除非你不想活了,不然快叫人抬你走,赶快延医治伤。”
神龙将剑拔出一半,突然浑身一震,屈身仆倒。
鱼鹰郭庆和一名中年人急急抢出,一左一古将他扶住,火速后退。
柴哲向岷江墨蛟呵呵一笑说:“咱们不要让主人失望,先杀人后放火,如何?”
岷江墨蛟仰天狂笑,笑完说:“依你,老弟。你不杀人,人家同样会杀你。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杀啊!”
鱼鹰将神龙交给手下人,一把拉住正举步愤怒抢出的两名中年人,示意两人后退,然后上前沉下脸问:“阁下,你我无冤无仇,你是不是有意前来毁郭某的基业?”
柴哲冷然一笑说:“不错,咱们无冤无仇,柴某没有前来毁贵村的理由。”
“那你所表现的态度……”
“柴某原准备与阁下好好商量,但阁下的暗桩和村中的警哨如狼似虎,岂能怪我的态度?贵村的狼烟阵确是厉害,整整耽误了在下两个时辰以上。”
“本村禁止外人进人,你……”
“贵村既不是皇庭禁地,你阁下也不是割据枭雄,禁止外人进村,岂不太过荒谬?”
“你我素昧平生,阁下找我有何用意?上门行凶,阁下不是太可恶了么?”
“找你要人。”柴哲直截了当地说。
“要人?笑话,郭某可不是替你管家的。”
“你阁下当然不会替柴某管人,却会替鄱阳蛟做走狗。鄱阳蛟倾巢而出,在贵村设巢, 要你替他管囚犯背黑锅,他自己却帮助罗龙文去劫运金船,目下大慨该兼程赶回来了。阁下,他答应给你多少报酬?”
“废话!你……”
“老兄,光棍眼中容不下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必拖延时刻。即使罗尤文与鄱阳蛟能及时赶回,他们也无法助你。罗贼挨了在下一箭,虽然死不了但也无法逞强动手。他们不来便罢,来了同样无济干事。柴某如果没有三分能耐,也不敢到贵村讨野火。老兄,你是不是打算与柴某以性命相搏?”
“你……”
“罗龙文横行东南海,与汪直是姻亲,勾引倭寇茶毒海疆,数十里海疆地为之不毛,千万生灵为之涂炭,天恶人怨惨绝人寰,罪恶滔天,虽将之化骨扬灰亦不足以赎其罪。你居然替他做走狗,良心何在?你简直不是人。”
“小狗!你骂得好……”
“当然骂得好。假使你稍具人性,也不会与这种人往来,活着简直是浪费,糟蹋粮食,为祸人间。”
“呸!郭某可不是罗龙文的朋友,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是水贼鄱阳蛟的朋友,鄱阳蛟是罗龙文的走狗,全是一丘之貉,有何不同?交朋友不能太滥,滥便会丧名辱身,岂可不慎?朋友当然不怕多,但须看是些什么朋友。好朋友互相关切,互相勉励立身处世之道,除了情义之外,尚须友直、友谅、友多闻,这才是良师益友。交上千上万的土匪强盗,你自己也是土匪强盗了,你还不反省?老兄,在下言尽于此,为敌为友、悉听阁下卓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柴某两人已经来了,若不将人交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等你表明态度。”
“凭你两人之力……”
“一个人就赚多了。哼!你老兄村中高手如云,但不见得每个人都具有神龙谢魁的高明艺业,神龙一招受重创,你认为在下有何所恃?不是虚言恫吓,目下厅中阁下共有十三个人,在下认为你们可以倚多为胜一拥而上,但一照面之下,柴某敢保证你们最多只能留下一小半人,信不信立即可见,灵不灵当场见效。老兄,柴某等候答复。”
柴哲傲然地说完,举手一挥,示意岷江墨蛟后退,长剑徐升,虎目中冷电四射,作势进击。
鱼鹰郭庆的手落在剑把上,右脚跨进一步。
柴哲右脚前移,剑尖指出,冷笑一声。
鱼鹰郭庆脚下一顿,手上亦不由略现迟疑。
柴哲的剑尖下沉寸余,冷冷地说:“你可以放心,在下不是小人,必定会给你拔剑的时刻,拔剑!”
鱼鹰的大拇指按下簧,徐徐拔剑。
“招出生死立判,生死关头,迟疑足以丧命,老兄,沉着些。”柴哲冷冷地说。
鱼鹰将剑拔出一半,却被柴哲冷厉的眼神所惊,他从柴哲的眼神中,看到了柴哲沉着、冷静、自信、必胜的神情,令他心中发紧,悚然而惊,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打一冷战,斗志 迅速地消失沉落,在心理上已一败徐地。
“你找我要什么人?”他屏息着问。
柴哲一听便知他心虚生怯,镇静从容地说:“在这几天中,鄱阳蛟与罗尤文擒交阁下囚禁的人,在下全要。”
“他们并未留有活日。”
“老兄,柴某认为你老兄很狡猾。”
“只有三个人。”
“柴某全要。”
鱼鹰将剑压在鞘内,一咬牙说:“好,全给你。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鱼鹰居然肯示弱放人,柴哲反而感到意外,他目不转瞬地向鱼鹰盯视,搜寻可疑的神色变化,久久方说:“在下承情,请将人交给在下带走。请记住,在下要的是活人。”
“郭某言出如山,保证将活人交给你带走。请稍候,在下即前往水牢将人带来。”
“老兄,在下希望你在此地陪客,释放三个囚犯,怎敢劳动主人亲自前往?”
“好,如果郭某不在此地,阁下必定不放心。”鱼鹰无可奈何地说,转向身后一名穿水湖绿劲装的中年人叫:“二弟,至水牢将人带来。”
岷江墨蛟举步上前,笑道:“在下陪二爷走一趟,想来不至于碍事。”
二爷怪眼一翻,冷冷地说:“水牢相当危险,机关埋伏重重,稍一不慎,随时有性命之忧,阁下不怕?”
“呵呵!有令兄陪着柴老弟,更有你老兄同行,在下何所惧哉?在下生来命苦,万一死在水牢的机关埋伏下,也是命该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当然,你老兄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吧?”岷江墨蛟针锋相对地说。
鱼鹰长吁一口气,无限感慨地说:“我这鱼鹰潭村虽不是********,但即使是两堡三庄两条龙的人到来,也决难讨得了好,谁也休想全身而退,做梦也没料到今晚让你们两个人便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真可说栽到家了。你们两人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在下栽得真有点不甘心,如果日后传出江湖,我鱼鹰郭庆哪还有立足之地?”
二爷重重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因此,咱们不必顾忌江湖规矩,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必须留下他们两人永绝后患,杜天下悠悠之口。”
鱼鹰脸上一冷,喃喃地说:“看来,我已别无抉择。”岷江墨蛟心中一惊,向侧徐移准备应变。
柴哲却呵呵一笑,朗声道:“大丈夫不为浮名所累,能明辨是非,行事问心无愧方算英雄,要杜天下悠悠之口,不啻痴人说梦。再说,咱们尚未正式交手,就事论事,阁下并不算栽。已经知道自己交友不慎,仍然一错再错,妄想拼死灭口,你阁下岂不执迷不悟?万一丧身在柴某剑下,即使你们的人最后能将咱们两人留下,又待如何?何苦来栽?”
岷江墨蛟知道形势险恶,如果动起手来,全村的高手群起而攻,后果极为严重,两人要想全身而退,恐怕难上加难,和这些存心拼命的人相搏,所付的代价与所冒的风险未免太 大。他冷笑一声,接口道:“姓郭的,即使你栽在柴哲的手上,告诉你,你仍然不算丢人。”
“为什么?”鱼鹰厉声向。
“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不是叫柴哲么?”
“不错。但是你知道他的身世么?”
“这个……在下可没工夫去打听一个小辈的身世。”
“近数年来,天下间有几个姓柴的英雄人物?”
鱼鹰的目光落在柴哲脸上,不假思索地说:“有一个绰号称雷霆剑的人,姓柴名秉乾,字玉寰……”
“那是家先祖。”柴哲从容接口。
鱼鹰大吃一惊、讶然叫:“你……你是玉寰公的……的孙少爷?”
“在下的雷霆剑法没有家先祖那么神奥。”
“我的天!你……你何不早说?家父生前曾与今祖小有交情,记得令尊……”
“家父志弘公,目下隐居西域。这么说来,小可该称……”
“哈哈!你叫我大叔,我不算托大。”鱼鹰豪放地说,又道:“记得令尊那时还是少年,他比我大三岁,我与他曾经相处过一段时日,彼此倒还相得。记得令尊那时已定下亲,未来的夫人是……”
“家母沈氏,世居姑……”
“对,令慈世居姑射山莲花洞。贤侄,对不起,为叔几乎误了大事。”鱼鹰激动地说,扭头大叫道:“二弟,带柴贤侄的同伴去放人。三弟,快叫人下厨准备筵席,替柴贤侄接风,快!”
双方在言谈间,等于已查问了底细。柴哲赶忙上前行补礼,歉然地说:“小侄年轻气盛,冒失鲁莽,伤了郭叔……”
鱼鹰一手把住他,狂笑道:“哈哈!你所伤的人,都是邵阳蚊的爪牙,不必放在心上。我答应窝藏鄱阳蛟,仅让他在此建立临时主舵,并未答应助他一臂,我还不屑做贼呢。”
岷江墨蛟走近道:“在下用不着跟二爷去放人了。呵呵!想不到你们竟是世交,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哈哈!”
柴哲向岷江墨蛟道:“罗大叔,可否将真名号说给郭叔听听?”
“我?小河里的一条泥鳅,说出来不怕被鱼鹰吃掉?最好不说,呵呵!”岷江墨蛟笑着说。
“老兄是不是见外?”鱼鹰含笑道。
“岂敢岂敢?兄弟四川罗锦全。”
“喝!老天!你……你是岷江墨蛟罗大侠?”鱼鹰惊问。
“什么大侠?一个游手好闲的亡命而已。”岷江墨蛟自嘲地说。
“论水上工夫,武林中号称三蛟二龙。三蛟是岷江墨蛟,太湖青蛟和鄱阳蛟。二龙是山西龙门的秃龙尉迟极,与海贼金龙罗龙文。五位顶尖儿高手中,罗兄名列第一。目下鄱阳蛟龙萃聚,风云聚会。兄弟如果所料不差,那么,鄱阳蛟与金龙罗龙文今日之败,自是意中事了。两位请移玉客厅,让兄弟略尽地主之谊,请。”
村中浓烟徐散,灯火通明。大厅堂开盛筵,主人肃客就座。接着,二爷与几位大汉带了 三个人进入大厅。
三人中,不但有九幽鬼王,另一人赫然是伏魔剑客康茂成。另一人姓张,名春山,是前来谋劫运金船的群雄之一,绰号称白衣吊客,在黑道中颇有名望,心狠手辣,艺业不凡,虽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不是下三滥的凶魔。三人神情委顿,浑身水淋淋,手上的皮肤苍白起皱,说明他们在水牢中必定饱吃了苦头,但幸好皆未受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