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临仇认亲 (2)
柴哲心中生疑,审慎地说:“且慢!大叔可看出蹊跷么?”
“你发现可疑之处了?”
“村中街巷的格局,似乎有点像玄门九宫。”
“玄门九宫?”
“很像。九宫通常分为两种,一是明堂九宫,读书人并不陌生。其次是玄门九宫,也称九宫经,玄门弟子应该知晓。但如果化为阵势,必须略加改变方可变化无穷。”
“依你之见,这是什么格局?”
“可惜先前山坡上不曾留意,这时身在其中,视界有限,便不易看出了。依我猜测,既不是明堂九宫,亦不像玄门九宫.要说是医家的九宫,似乎范围又太小了些。如果是……”
“咱们何不找一座高楼跃上察看?”
“高楼必定设有埋伏……”
“难道咱们……”
柴哲眼中一亮,突又脸色一变,说:“大水横过中明堂前;老天,这……”
“这是什么?”岷江墨蛟惊问。
“这是大明堂,咱们身临绝地。”
“什么?这是绝地?”
“建这座村的人,把村作为坟墓。堪舆家将墓前水聚处称为明堂,按形态可分大明堂,中明堂与小明堂。鱼鹰潭就是大明堂,郭庆的主宅必定在面对潭心的地方,用意是置之死地而复生,他这人必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且工于心计,可能处处皆设有埋伏,他在等咱们深人,然后发动……”
话未完,不远处传来三声清亮的金钟振响,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他们要发动了,快!必须先到达主宅,向南走。”柴哲警觉地叫。
“大明堂在此,主宅必在北面潭畔……”岷江墨蛟急急接口。
“鱼鹰郭庆如不相信风水,便不会建风水明堂,因此决不至于自掘坟墓,所以主宅必在相反的方向,村庄用来埋葬外来的强敌,而不是要埋葬自己。走!”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当他们绕过前面的墙角,便看到四面八方雾气升腾,所有的住宅与亭阁,皆喷出滚滚浓雾,没有风,雾又浓又密,滚滚而出,只片刻间,整座村庄皆陷入浓雾之中。
“毒雾!糟!”岷江墨蛟变色叫。
“不是毒雾,是烟。晤!你嗅嗅看,像不像狼烟?”柴哲沉着地说,脚下加快。
烟已及身,其色黑中带黄,入鼻略带腥臭。岷江墨蛟心中焦急,说:“确是狼烟,嗅多了会…会……”
“不要紧,鄱阳附近狼的数量有限,狼粪难寻。看烟色便知狼粪极少,并无大碍,还不至于将人熏倒中毒。难怪他这座村没养有狗,原来是为了用狼烟而绝了狗迹。”
“你只有一颗解毒灵珠……”
“一颗已够两人救急了。不必顾虑,难在视界被阻,咱们必须小心暗算。大叔如感到有点昏沉,请即出声招呼,咱们走。”
不能再走了,浓烟已将整座村庄罩住,几乎看不见五尺外的任何景物,因此岷江墨蛟悚然而惊,懔然止步。
柴哲一把握住岷江墨蛟的右手,低声催促道:“我尚能分辨方向,请跟我来。咱们不再发声,你负责左面,我监视右方,走!”
两人在浓烟中摸索而行,小心翼翼逐步探进,逐渐迷失了方向,果然发现了不少刀坑陷阱翻板一类埋伏,却无法找到主宅的所在地。
柴哲口中镇静,其实心中焦急,看看耗掉了一个时辰,仍找不到头绪。
黄昏已临,天色黯淡,狼烟仍在翻翻滚滚,上升既缓,下沉亦慢,目力不及三尺,眼看将要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委实令人心中焦躁不安。
岷江墨蛟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行事机警老到,但这时却沉不住气了,不住用手势催促柴哲急走,希望能找到主宅或出路。
柴哲反而相当沉着,突发现已处身在一丛荆棘附近,不由心中一定,停步附耳低声道:“咱们不可再摸索了,耗个精疲力尽,那才糟透。”
“依你之见……”
‘咱们钻入园中躲上一躲,烟雾支持不久的。如果浓烟始终源源不绝,我另有办法对付。”
“那是…”
“准备用火攻,咱们先找个可避火藏身的地方,再候机放火,烧他个不亦乐乎,不怕姓郭的不出来送死。”
为了避免惊动在附近潜伏的人,柴哲不敢用剑对付荆棘,以免发声引起注意。他用上了藏锋录,小心地在荆丛中动手,弄倒了一些荆棘,开出一个足以容人出入的小洞,两人钻入园中,在空旷处一伏,静候变化。
怪,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死寂,浓烟仍然弥漫,久久不散,似乎这座村庄根本就没有人畜,听不到任何动静。
两人愈等愈心惊,岷江墨蛟按奈不住,低声道:“老弟,咱们不能干耗,还得到紫莲庄救人呢。”
柴哲同样焦躁,只是明知凶险,不得不沉着应变而已。他一咬牙,说:“走,我得先将人引出来,然后再准备放火。”
他小心翼翼地探索而行,不久便触到一座假山,便信手弄来一块巨石挟在胁下,再向前摸索。
到了一条小花径右侧,左脚向小径虚探,走了两三步,突觉脚下一沉。
“陷讲。”他扭头向岷江墨蛟低声说。
接着,他示意岷江墨蛟探索附近三丈方圆以内的地面,证实附近只有三座陷饼,然后回到原处,将石块轻轻向前一送。
地面乍陷,接着砰然大震,石块坠下三丈余深的研底,发出沉重的响声,而且水声震耳。
“啊……”他伏在阱边向阱底大叫,其声凄厉刺耳。
陷阱宽有两丈,深有三丈余,往下更是深不可测的水潭,阱面是用芦苇架成的顶盖,上撒浮士,受力便向下崩沉,掉下去决难攀上。
两人伏在陷阱的两端,运耳力仔细倾听动静。
不久,左方传来急促的足音,有两个人正急步向陷阱赶。
柴哲心中暗喜,立即准备暴起袭击。
可是,脚步声突然在三四丈外静止,有人低叫:“不可冒险再进,他们还有一个人。”
语音与脚步声俱止,柴哲大为失望,一拉岷江墨蛟的衣袖、附耳低声道:“咱们动手擒人。”
两人蛇行鹭伏向先前语音传来处掩近,远及三丈外,却一无所见,天色太黑,加上浓烟未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假使不碰头,谁也看不清三五尺外的景物。
蓦地,一声长笑发自右方,罡风凛凛,隐隐传来衣袂飘风的声浪,有人向后撤走。
柴哲向下一伏,猛地将岷江墨蛟向下一带。
岷江墨蛟骤不及防,向下仆倒。
“刷刷刷”厉啸入耳,,五六枚暗器从烟影中射出,划空而过,劲道惊人,从两人的背部上空一掠而过,危极险极。
岷江墨蛟怒火上升,挺身便待追出。
柴哲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不可!他们正要引咱们扑上现身。”
“咱们只须抓住这……”
“抓不得……”
岷江墨蛟却向前一窜,奇快无匹。
柴哲不得不跟上,急起便追。
窜出三丈左右,岷江墨蛟突然惊叫一声,向前一仆。
柴哲反应奇快,也向前仆倒,恰好双手落在岷江墨蛟的脚下,抓住了岷江墨蛟的右脚胫,在身躯尚未扑落的刹那间,左手已拔出了藏锋录,信手一挥。
岷江墨蛟的双脚,被两条蚊筋索套住,正将人向侧方拖。藏锋录吹毛可断,无坚不催,一挥之下,刀剑难伤的蚊筋索应刃而断。
岷江墨蛟尚来不及曲身收脚解套,柴哲已抱住他向侧急滚丈外。
“喳喳喳……”十余支弩箭射入两人先前仆倒的地方。
“好险!两世为人。”岷江墨蛟骇然低叫。
柴哲拔起一支弩箭,悄然站起奋全力向远处掷出。久久,“咯”一声轻响,似已投入水 中。他心中大定,低声道:“我找到方向了,走,留心脚下。”
他向相反的方向掩进,不久,进人了一处小巷。他用手在地下摸索片刻,低声道:“街面粗糙不平,显然平时走动的人少,咱们再找。”
费了不少工夫,他到了一座有七级石阶的大宅前,接近至右面屋角,又道:“咱们进人这座大宅放火、为免被火所围,等火起后从右面撤走,认定方向直出,必可脱离村庄。我先上去看看,找便于放火的地方。”
他不敢向下跳,仍用壁虎功攀下内墙根。墙根下设有串地锦,如果冒失向下跳,不但会牵动警铃,也会被套住双脚被擒。
他摸索而行,花了不少时间,逐桩弄断串索,越过栽有花木的院子,迫近了正屋。沿途,他收集了不少枯的花木细枝,扎成一束。
到了一座明窗下,首先,他用藏锋录弄开了窗框,倾听窗内的动静,片刻,向岷江墨蛟说:“大叔,掩护我,我先进去放火。”
他将枯枝束向内一丢,突然飘身滚入窗内向下一伏。
“得得得”三声脆响,三枚暗器射入窗下方的木壁内。如果他不向下伏而蹲在窗下,那就糟了。
这瞬间,他左手打出了一枚铁翎箭,听风辨向,他已从暗器射来处,测出发射暗器的人藏身的地方。
“哎……”有人狂叫,铁翎箭中的。
窗外的岷江墨蛟吃了一惊,长身作势便待跃入窗内相助。
“不可进来。”他低声喝阻。
有器物被撞倒的声音发出,而且人体爬动声清晰入耳,甚至可以听到中箭人沉重的忍痛呼吸声。
他突然擦亮了火煤子,室中一亮。
明窗原来闭得十分周密。但因窗门被弄开,不少浓烟涌入室内,但随即变得稀薄,火光下仍可明视。
一个人影挺剑扑来,三颗寒星先到。
他向侧一闪,枯枝束一挥,打落了三颗寒星,突然向下一仆,一声低叱,向扑来的人影下盘扫去。
火折子乍熄,室中重归黑暗。
“拍”一声响,枯枝束击中那人膝弯。“当!”剑落地的声音震耳。“砰葡”两声,有人倒地,直冲滑至窗下方行止住。
他重新冒险点燃了火折子,将枯枝束点燃。
火光下,他发觉这儿是一座豪华的花厅。一个灰衣人右胁中箭,正吃力地向内堂门爬行。另一名黑衣人,刚昏头转向地扶窗撑起上身。
岷江墨蛟。站在窗外,眼明手快,手起掌落,“噗”一声劈在黑衣人的左耳门上。黑衣人“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向下挫倒,昏厥了。
“大叔不必进来,我放火。”柴哲叫。
枯枝发出毕剥声,火势渐烈。他正要向内厅门闯,蓦地厅门大开,人影飘摇,六七个黑衣人纷纷抢人,领先的人大叫道:“谁敢撒野放火,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他高举火把大笑,笑完说:“在下既然来了,还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在下不想和你们捉迷藏,且一把火烧光了你们这座村再说。在下还以为村里的人死光了呢,哈哈!你们不是孤残野鬼吧!”
先进来的共有八个黑衣人,这时八人左右一分,厅门内人影再现,鱼贯踱出六个人。领先的人灰发挽结,鹰目炯炯,勾鼻高颧。穿一袭灰饱,腰悬长剑,身材高瘦,脸色阴沉。
第二人身材结实精壮,年约四旬,四方脸庞,肤色红润,穿一袭绿底绣花长袍,也悬了长剑。
在窗外戒备的岷江墨蛟道:“老弟,正主儿出夹了,瘦老鬼叫神龙谢魁,第二位老兄便是主人鱼鹰郭庆。小心了,这些人全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神龙尤其可怕。”
柴哲淡淡一笑,接着脸色一沉,举着火把道:“咱们既然身入虎穴,还怕什么?主人无礼在先,咱们犯不着和他客气。鱼鹰子,咱们先在剑上分高下,拔剑上,姓郭的。”
说完,将火把交在左手,徐徐拔剑出鞘。
神龙谢魁逼近至一丈内,大袖一挥,戢指指着岷江墨蛟阴森森地说:“你认识老夫,自不是无名小卒,但老夫却没见过你,说!你是谁?”
这时,先到的八名黑衣人已点起了八枝松明火把,室中大放光明,双方的脸貌皆暴露在火光下,无所遁形。
岷江墨蛟神色紧张,但仍然沉着地说:“我就是我,不劳多问。你姓谢的乃是武林前辈,眼高于顶,怎认识区区一个江湖小卒?”
神龙的手移指着柴哲,厉声问:“你,吃了老虎心豹子胆,居然敢到此地来放火生事,狂妄已极。你姓什名谁?”
老家伙一面问,手仍一直指向柴哲,狂傲之态毕露。柴哲不在意地笑笑说:“在下姓柴名哲,也许你曾经听说过区区这号人物……”
话未完,他突然浑身一震,似被重物所击,踉跄退了两步,摇摇欲倒,脸色大变,手中的火束因吃惊而失手下坠,手掌本能地按住胸口。
神龙同时踏进一步,咧嘴想张口大笑,却突然停步,吃惊的向柴哲注视,笑不出来了。柴哲低头向胸口扫了一眼,左手食指探人心坎部位的一个衣襟破孔中。他穿有两件衣衫,两件皆破了孔,孔约有制钱的大小,布破碎如粉。
假使他衣内没穿了白兕背心,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