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步 (2)
洞在东门外里余,两山并峙,林木蓊蔚,土地肥沃,深涧十五里,极为壮观。正德三年间,此地属于干县地,知县潘泰暴虐贪赃,苛政似虎,乡民忍无可忍,共举余干七为首,揭竿而起杀官为寇,共聚姚源谷,官兵称为姚源贼,后来讹称桃源贼,该贼的声威,几与山东响马齐名哩!
官兵进剿经年,耗费千万,直至正德七年,余干七方弃暗投明接受招抚,当即即割余干的万年、新政二乡,鄱阳的文南、文北两乡,乐平的新进、丰乐两乡,贵溪的归桂乡,置万 年县,用意在控制流民土寇。
可是,当局并无招抚的诚意,只不过藉机喘息而已,等到实力足以控制群贼,立即反脸,余干七暴死,余贼四散,至正德八年春,悍贼王洁八与数百贼众重聚桃源,并招来数百五洞蛮,大劫各州县,贼势似野火燎原,不可收拾。
王浩八号称混世魔王,手下有八虎将十三太保四大金刚。夏四月,大军云集,总兵官刘晖率领颇负盛名的狼兵进剿,江西兵备副使约四大金刚之一的悍贼王赛一为内座,擒杀王浩八的贼伙伴东乡巨贼乐庚二。
陈邦四。王浩八受此打击,于是为害益厉。五月,江西参政吴廷举单骑人桃源劝降。混世魔王王洁八居然不杀这位狂妄参政,待之为上宾,却不愿将其放回。吴廷举并未丧失自由,乘机接近八虎将策反,侥幸成功,八虎将的三名倒戈,擒杀另五名虎将,保护吴参政逃出贼巢。
之后,大兵合围,贼巢乏食,混世魔王派十三太保到裴源抢粮,被官兵数路合围,大败而走。混世魔王一怒之下,倾巢而出,突围东走,出江西进入南京地境,大掠徽州、衡州,接近黄山时被总督浙江军务都御史陶琰预先设伏,在六月盛夏一举消灭混世魔王数千贼兵,混世魔王终于伏诛,结束了五年离乱。
但姚源贼并末完全消灭,余贼流串四方,十三太保走脱了六名。混世魔王的义弟饶四海,召集余寇重回广信,盘据在插天山,待机而动。
恰好碰上南昌的藩王宁王宸濠蓄意造反,派巨贼王儒为使,赴插天山做说客。那王儒本是江西湖广两地的大盗,与死在山东的飞天夜叉杨清毒龙柳絮两人,同是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也同在宁王府中荣任“把势”。扬、柳两贼在山东死在艾文慈之手,宁王失去了两条得力臂膀,急于找人补充,看上了插天山主饶四海。双方各怀机心互相利用有志一同,自然一拍即合,功德完满。
姚源双凶柏家兄弟,老大柏龙,老二柏虎,是双胞胎兄弟,正是十三太保中的两大保。兄弟俩的武艺自不必说,心狠手辣骠悍绝伦:杀人不眨眼,饥餐人肉渴饮人血,赣东一带提起双凶的大名,小儿不敢夜啼。
一指勾魂眼高于顶。目无余子,但看到双凶出现,脸色为之一变,可知心中必已发虚,所以说话的态度没有往昔狂妄嚣张了。
相老大桀桀怪笑,说:“阁下,谅你们也不敢阻拦。”
“咱们双方的主人,一在赣南一在赣北,风牛马不相及,彼此并无利害冲突,因此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敬重才是。龙泉乃是咱们的势力范围,柏老大,你的话是不是说得太满,强宾压主不将咱们放在眼下吗?
好吧,刘某认栽,后会有期。”一指勾魂愤愤地说,扭头便走。
柏老二柏虎见闹僵了,赶忙说:“刘兄,你要走咱们兄弟不便挽留,等刘兄将消息送 出,责处曲高手即使会飞,也赶之不及了,咱们早就走啦!家兄并非有意阻拦,而是出于一番好意。”
一指勾魂冷哼一声,转身道:“好意?这番好意免了吧,咱们走着瞧。”
“呵呵!不用走着瞧,这比青天自日还明白,你们的人,谁敢到赣北兴问罪之师?没有,你们只能在赣南称孤道寡,在浅水湾里兴风作浪。
咱们这次带了三位即中来,全是关中大名鼎鼎妇孺皆知的神医,必可起杨老先生的沉病,救杨老二出死神之手,中原一剑杨老大将是本山的贵宾客聊,日后登高一呼,中原武林朋友必将群起响应。阁下,你还不回去,非前往碰钉子不成吗!”
艾文慈大吃一惊,忍不住插口问:“中原一剑杨老大,是不是十年前篙山武擂的金鼎的得主杨世超?”
他问得冒失,柏老二一怔,讶然问:“你这小辈既然来了,竟然不知中原一剑杨世超在此?”
山西,自幼投奔河南,获异人传授,参悟少林佛门秘学,返回山西赴五台,改投密宗佛手座下苦参密宗,得获瑜伽真传,可说是空前绝后的武林第一人。他自称清静居土,朋友们追傀参与嵩山论武擂台大会,以剑、擎法、不坏法体三绝荣获武林第一的金鼎奖,一直隐居山西,怎么会在此地出现?”他朗朗而言,对中原一剑不算陌生。久走江湖,他极少与人打交道,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虽说所知有限,但多多少少也有所风闻,对这位获武林第一尊号的中原一剑,岂有不知之理?
“咦!你是郎中?哈哈哈……”柏龙狂笑起来。
“有什么不对了?”他困惑地问。
“你几岁了?”
“二十岁了。”
“你学了几年医?”
“学了好几年。”
“不是从娘胎中学起的?”柏老大相龙怪声怪调地问。
“这倒不是。”他忍下恶气泰然地说。
柏龙让在一旁,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在下让你们到杨家一走碰碰运气。”
“不拦阻咱们了?”
“拦你们做什么?让你这小郎中去见识见识来自关中的神医是如何治病的,你好好地学学吧。”
说完,两人大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艾文慈不在意地笑笑,向一指勾魂说:“前辈,咱们去看看。”
一指勾魂信心全失,沮丧地说:“人家远从关中来了三名神医,咱们去献丑不成?回去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也要走一趟,是吗!”
“前辈,走一趟好了,既然来了,总不能自来哪!”江汉虬龙也出言相劝。
“好吧,依你们一次。”一指勾魂无可奈何地说。
到了中门的台前,姚源双凶已高坐堂上相候,门外站着八名青衣大汉,虎视耽耽迎客。
尚未跨入柴门,内堂已鱼贯出来了四个人,领先那人穿一身青袍,年约半百,但鬓脚已斑白。方脸大耳,身材修长,剑眉入鬓,虎目亮晶晶,但神光内敛,留了一招短须,脸色略 苍。
后面三人都是年居花甲的郎中,背着双手脸现困惑,随着主人出堂。
柏老大含笑离座,迎上问:“杨兄,三位郎中怎么说?”
这人正是名震武林启山论武台武林金鼎的得主,中原一剑杨世超清净居上。他稳重地落坐说:“三位郎中语焉不详,让他们说好了。”
一指勾魂跨人堂中,抱拳行礼硬着头皮说:“在下再次至杨大侠府上打扰,敝长上请来了一位郎中,现在门外听命,杨大侠可肯让他进来替老太爷瞧瞧?”
中原一剑客气地离座,回礼道:“刘兄,请郎中进来一叙。”
艾文慈一脚踏入大门,柏龙便叫道:“杨兄,兄弟情来的郎中还未表示意见呢?”
中原一刻注视着进来的艾文慈,口中却说:“柏兄,杨某曾公然表示过、谁能治好家父舍弟的病,杨某便替谁效力,欢迎任何人前来一试。
目下刘兄又带来一位郎中,他应该有机会一试。杨某刚才已亲听三位郎中所说的病情征状,及下药之方,不瞒你说,他们并不比两年来前来座诊的其他郎中高明多少。”
一名郎中以拳捣着掌心说:“杨居士,老朽认为令尊并非绝症,请让老朽试投药饵以便找出病因,或可对症下药,请给老朽一次机会好不?”
中原一剑坚决地摇头,苦笑道:“三位老先生既未见过这种病状,又找不出病因,怎能乱投药饵相试?试差了,谁负其责?不能试,在下只好另请高明。”
柏龙冷笑一声,“扬兄,像你这种畏首畏尾的态度,不让郎中投药找病因,怎能起令尊个弟的沉疴?何不让他试试?”
中原一剑苦笑道:“不是杨某畏首畏尾,而是被郎中们试得心惊肉跳,两年来,初来的郎中也是一试再试,试得家父舍弟的病日趋沉重,这一年来竟瘫痪在家,这就是试的结果。因此,杨某一听试字,便感到心惊肉跳,不试也罢。”
“杨大侠,可否让小可看看令尊令弟的病况?”艾文慈接口道:“你是……”
“小可姓艾,名文英,略知医理,稍涉金针之学,但愿能为杨大侠分忧。”
他说得客气,中原一剑反而动容,赶忙让座,沉吟着说:“老弟台远道而来,杨某心感盛情,但不知刘兄已将诊治的规矩向老弟台说明否,病况是否已先有所闻?”
“小可一概不知。”
“咦……”
“兄弟来得仓猝,来不及向艾郎中叙说。”一指勾魂赶忙接口解释。
中原一剑点点头,向艾文慈说:“杨某求医遍天下,走遍五岳三山,踏遍通都大邑,但十分失望,不得已在三年前暂借此地栖身,出下策示意江湖朋友,谁能治好家父舍弟的怪症,杨某甘愿为奴替这人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年来,不少朋友弓阶各地名医前来诊治,反而病况日渐转剧,十分令人失望。因此,杨某对郎中有一要求,便是不许问病况,须 由郎中指出病名,与及指出病者体内各部的征候。杨某需要的是真正知道此病的郎中,而不是乱猜乱探以病人的性命试药的庸医。”
“小可记住了,但愿小可不负杨大侠所望。”艾文慈含笑欠身答。
“那么,请随我来。”中原一剑离座说。
“杨大侠请领路。”他客气地说。
不但三位郎中跟入,一指勾魂和桃源双凶也悄然跟在后面。
内间草屋只留了一座上窗,一扇小门,山区虽然凉爽,但仍显得闷热。里面宽约两丈见方,设了两张床,有两名仆人伺候。床上各躺了一个人,东首的病人盖了一床薄衾,须发皆白,而且胡须数量少得可怜,快掉光了。脸上只见骨不见肉,“形容枯槁”四个字便可说明一切了。
西首的床上,也是一人只剩皮包骨的人,只是乱发成了灰色,比东首的人要年轻些,但脸上的神色并不比东床的病人好多少。
房中黑暗,人一多更形局促焕热。艾文慈首先便向仆人叫:“劳驾大叔,把窗门全打开。”
中原一剑急道:“不可,病人可不能见风。”
艾文慈笑笑,说:“杨大侠,这儿没有风。即使是健壮如牛的人,住在这不见天日的闷室中,不病也得生病,我不知道令尊与今弟居然在此呆了三年,居然还挺得住,怪事。”
“所有的郎中都说……”
“他们大概都不想病人有起色,所以都说见不得风,又不是小儿出麻疹发伤寒,再说这儿根本没有一丝风。”
“开门窗。”中原一剑断然地说。
艾文慈走近东首病榻,所有的人全都屏息着。
他先用医家探病四要诀替病人细心诊治,四要诀当然减去“问”字诀,久久,他取出怀中的金针,不用卸病人的衣裤,他隔衣探索。
所有的人等得出了一身大汗,他方诊完东首榻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