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打上班门的弄斧者 (1)
岳琳一直昏迷至三更时分,方被巡城的兵勇发现,将他带至城门楼,问清了身份,方放他走路。他的脸红肿,口鼻出血,内腑几乎离位,在一名兵勇的扶持下,回到府衙的宾馆,已经有点不支。
第二天,探望他的人口中。有化装为怪人的云姑娘主婢。
云姑娘对这位年轻英俊的云骑尉极为关切,带来了传家之宝护心丹,热诚可感地亲自伺候他眼下。
云姑娘自怨自艾地说:“真糟,要不是我留你在客店小住长谈,你便不会匆匆忙忙地赶上这场不幸了,岳兄,打你的人是谁呢?”
岳琳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苦笑道:“我没看清,第一拳便被他打得我眼前发黑,快得令人眼花。可怕极了。”
“是不是那姓胡的家伙?”
“不是,他已被我打落城下、死活不明,我已命人去寻找,希望他不死才好。”
“天下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打你的人是早晚会查出来的,除非你不查。”
“我会查的。”
“查出线索,通知我一声、无论如何,我要助你一臂之力。”
“兄弟先行谢过,日后需老弟……姑娘的助力尚多,有姑娘鼎力相助,兄弟感激不尽。”
云姑娘假眉深锁,迟疑地问:“你看,会不会是凝雪那践人?”
“这……恐怕不会是她,据兄弟所知,姑娘们动手,极少用拳,而这人拳下如雨,每一拳皆力道千钧,连运气相抗也抗不住,不会是东方姑娘的。”
“我看,至少她有嫌疑。在池洲附近,能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的,除了东方家的人,似乎不曾听说过,如果不是她,也许是冷魔自己亲自来下的手。”
岳琳晤了一声,审慎地说:“如果是冷魔,可就麻烦了,我……”
“我去双星浦一趟,我可不怕他。”姑娘愤愤地说。
“云姑娘不可,那老魔万一反脸……”
“他敢?我不找爷爷寻他算账誓不甘休,你好好静养,我明天走一趟。”
次日巳牌左右,两个怪人踏入了双星浦,双星浦安静如平常,只有几个顽童,跟着她两人怪声怪气的叫唱着,丑怪长,丑怪短的,唱得两人心中发火,却又不敢发作。云姑娘小性儿大发,直趋冷魔的院门。
院门半掩,她一脚踢开院门尖叫道:“里面有人吗?滚出一个来答话。”
一个老苍头走出院子,站在门内讶然道:“咦!两位相公请问有何贵干?踢大门是犯法的,两位知道吗?”
“少废话,在下要见资主人。”姑娘凶巴巴地叫。
“你要见家主人,可有名帖?”
“没有。”姑娘没好气地答。
“可是家主人事前决定了的?”
“不是!”
“相公与家主人相识?”
“废话!”
“那么,对不起,家主人不能见你。”
“他不见,在下去找他。”
“不行。”
“那么,在下要打进去,看他出不出来见我。”姑娘一面说,一面跨入院门。
墓地,大厅中的中门大开,两名大汉拾着一张特制的交椅,椅中安坐着冷魔,往阶上一放。接着,罗衣胜雪的东方凝雪出门站在冷魔的椅后。
“不要拦她。”冷魔向伸手相阻的老苍头叫。
云姑娘见了交椅,不由一证,但依然气虎虎地大踏步通过院子,向阶下走去。
冷魔重重的哼了一身,不悦地问:“你来干什么?即使是你爷爷亲来,也不敢如此无礼,丫头,你还了得?打上门来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今天你如果不还我个公道,老夫不得不将你留下来,叫你爷爷上门披红
挂彩接你回去。”
云姑娘吓了一跳,一股升起不久的勇气,如同阳光下的雪人,渐渐溶化消失了,怔在阶下发呆。
“你说呀?”冷魔追问。
“晚辈找……找你老人家要人。”云姑娘心虚地说,显得虎头蛇尾的。
“要人?要你的什么人?”
“昨天的胡峰。”
“我欠你的?”
“昨天你老人家在城墙上,不该打伤晚辈的朋友。”
冷魔霜眉一跳,阴森森地说:“丫头,你大概昏了头白日见鬼了,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你不妨派人到城里的同济堂问问吴郎中,老夫病腿三年,不良于行,在吴郎中处医治一年多了,至今毫无起色,反而日益沉重。
云姑娘主婢张口结舌,大吃一惊,老一辈的名宿,说自己双腿不良于行,即使没看到特制的交椅,这些话也决无虚假。
她暗叫一声糟,糟得不能再糟,乘人腿病打上门来,而且是一位名震武林的老前辈,这乱子闹大了。
“但……老前辈昨天出手……”她期期艾艾地说。
“昨天你看到老夫站起来了?老夫双腿虽残,但双手功力末失,你信不信?”
“晚辈……”
“好,你说老夫藏了你的人,拿证据来,老夫给你半天工夫,任凭你在本村寻找人证,尽你的所能,翻遍每一寸地皮亦无不可,反正你爷爷会赔损失的。”
“你老人家……”
“再多给你一个时辰,如果在此期间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休怪老夫不留情面,抬我进去。”冷魔沉声说,脸上怒容可怖。
即使人藏在村内,凭她主婢两人也不能找到的,云姑娘急出一身冷汗,叫道:“东方爷爷,请听……”
“老夫不听你前倨后恭的话,叫你的待女赶快回黄山禀明令祖,老夫等候令祖前来说话,姑娘家教养最重要,老夫要问问令祖是怎样教养你的。登门耍野无理取闹,我东方超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我要公诸武林,请各大门派的英雄豪杰评评理。”
“东方爷爷……”
“你还不快去找?五个时辰并不长,但拖延却更为短促。雪儿,鸣钟召集本村子弟,监视这两位客人,她如果想逃走,格杀勿论。”
东方凝雪扶住椅背,笑道:“爷爷,何必小题大作呢?不值得嘛!万一这件事传到爹妈耳中不是要掀起武林风波吗?”
“难道就此罢了不成?冷魔余怒仍盛地问。
“爷爷何必和一个无知的丫头计较?叫她赔个不是便了,派人捎个信给云老爷爷说明经过,让云老爷子管教岂不两全其美?”
“东方姐姐,千万别告诉我爷爷。”云姑娘慌乱地叫。
“那……那怎么行?”东方姑娘为难地问。
“小妹愿向老爷子赔礼。”
“那……”
“小妹愿受责罚,请不要……”
“不要告诉令祖,是不?”冷魔问。
“老爷子宰相肚内好撑船,如果你老人家坚持不肯,那么,晚辈就在府上耍赖,只有府上的人指证晚辈打上门来,是不足以令人心服的。”
冷魔反而笑了,说:“大概你是第一次在外闯荡历练,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行事鲁莽冲动,不顾后果,你耍赖不要紧,老夫把你关在柴房中,再慢慢派人去黄山会知你爷爷,看他如何善后。这么说来,你不准备找人了?”
“这……这……”
东方姑娘出面打圆场,笑道:“爷爷,人家已在外面闯出了大名头,怎说她初次出门闯道?凝雪飞霜,隐红逸绿,知道她是飞霜的人不多,但知道云玑姑娘的人却是不少。这次她登门撤赖不是冲爷爷而来的,雪儿猜想她有两个原因。”
“你说说看。”
“其一,她不甘心名落凝雪之后,其二,她是为昨天那位英俊的年轻人卖力而来。我敢打赌那位俏郎君定是她的心上人,小丫头春心动矣!”
“呸!”
云姑娘情急呸了一声,扭头便跑。
“哈哈哈哈……”
冷魔的笑声震耳。
云姑娘带了婢女,急奔出村,沿途没有人拦阻,只有一群牧童拍手跳脚地叫啸。
东方姑娘目送她的背影去远,笑道:“这丫头确是对那位云骑尉倾心,昨晚她在病榻前拍胸膛保证前来找人交差,却没有料到我们早在等着她上钩,嘻嘻,她回去在心上人面前,不知作何交待哩!”
“雪儿,那位青年人如果真是金翅大鹏的次子,在天下各地皆有朋友照顾,必定对咱们起疑的,今后附近必定有人不断监视,你和胡哥儿必须小心谨慎。”
“咱们不怕他。”
“不是的,而是顾忌贻人口实。万一胡哥儿真是从贼艾文慈,咱们岂不是……唉!这件事倒叫我为难。”
“爷爷不用烦心,雪儿立即调查艾文慈的底细,再就是爷爷请放心,不管胡壮士是什么人,雪儿敢武断地说,他是个正人君子,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大丈夫。”
“何以见得?”
“很简单,岳琳一再迫害于他,昨晚甚至将他由城头打落城下,可以说双方已是生死对头,但雪儿要将岳琳置之死地,他竟然加以阻止,见微知著,可知他的为人了!”
姑娘详加分析,甚有见地。
老人家不住的点头,欣然地说:“不错,一个人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即使这人是坏人也不至丧心病狂,我们小心点就是,切记告诫村中的人,不许同陌生人冲突,以免启人疑念。知道吗?”
一连十天,附近不断有人伺伏窥视,但村中人不以为怪,置之不理。
岳琳养伤十日,发出了求救书信,派专人送至良乡岳府,请求派人前来协助。
云姑娘主婢,一直在池州府逗留,与岳琳情投意合,情愫渐生,她并未撤去易容术。意在考验岳琳对她的情意,看对方是否以貌取人。
她却不知,岳琳的父亲金翅大鹏岳云鹏,是北地第一高手,名震宇内的名宿,轻功号称天下第一,朋友满天下。可说是名至实归的江湖侠义英雄。对天都老人的底细,岂有不知道的理由呢?
姑娘的兄长云璇,号称玉郎君,也是武林后起之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人如其号,不少青年女郎为之疯狂,兄即俊秀,妹岂无监?岳琳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她的底细,故意不说穿,静待变化,等她上钩。
双星浦没有任何可疑的征候,城中也十分安静。他在等待,等待京中的消息,从地州至京师正常的行程是二十五日左右,来回已是快两个月的事了。他所差的人并无特殊身份,一切皆须按规矩安排舟车,逐段申请路引,经常有意外的耽搁,他只好耐心地等候。反正有云姑娘在身边可解客居的寂寞,因此他并不焦急。
目下的池州,有一处秘密传递站,那是江西宁王所建立的秘密交通网之一,消息传递之快,骇人听闻。从江西南昌传至京师,限期是十二天,到南京是三天,京师的一切动静,每两天便有三名专差南下,南京则三天派一次。沿途每十里有一座递站,准备有五名健步,五匹快马。
但这些驿站,任何人也不敢过问,岳琳知道递站的秘密,但他不是宁王的爪牙,他不配使用这些递站。说来令人难以相信,南昌至南京一千五百二十里至京师则四千一百七十五里,居然在二天和十二天期限中传到,不能不佩服这位雄心万丈的宁王有过人的魄力。
为了要造反,维持这一庞大的组织,不知要花费多少金银,区区一位王子,怎养得起这许多人?因此,宁王筹款的来源,其一是大肆搜敛江西的官民,其二是招养了上千悍盗,至各地去抢劫夺掠。
看看到了六月初,第一批从南京得讯赶来协助办案的人到了。岳琳将他们安顿在城外的民宅中,极端守秘,连云姑娘面前已避免提及。
按期限,云姑娘派侍女往返黄山报讯,天都老人的门人子侄也应该派来了。从南京赶来的人,都是吃公门饭的高手,共有十六名之多。第二天,他们便分别到达双星浦暗探,熟悉地形准备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