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渡口拒婚 (2)
远处草坪空地中,落魄穷儒恶狠狠地向黄河神蛟走去,冷哼一声,低声道:“宝泉山下你们风云八豪假扮天完煞神,用车轮战想累死徐某活擒,最后让屠龙剑客狗东西刺了我三剑,这笔债要逐步还清。姓郑的,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你的轻功像泥鳅,跑不掉了。”
黄河神蛟收了剑,撤下了分水钩,傲然地说:“那次算你命长,学兔子溜掉了,郑某那次未轮到出手,遗憾之至。你上!先给你两钩开开眼界。”
声落人扑进,分水钩突化一丛电光,上攻头胸下攻腹脚,像有百十根分水钩,凶猛地射到。
落魄穷儒一声狂笑,剑出风雷俱发,斜身迫进,信手连挥两剑。但见长剑化龙,以无比迅疾的奇速,天矫腾舞迎向射来的百十道电芒,快!快得令人眼花。
双方都快,全力一击,想不接触断难办到,何况双方都用上了全力,兵刃变招也势不可能了。
“铮!铮铮铮铮!铮!”龙吟震耳,金铁交鸣声更震耳欲聋,火花飞溅。落魄穷儒凶猛如狮,气吞河岳地迫攻。
每响一声,黄河神蛟必定退后一步,一进一退,两人缠得紧紧地。
响到第七声,突然爆出落魄穷儒一声沉叱:“呔!先留下左耳朵。”声出,剑芒从空隙中一闪。
黄河神蛟“哎”一声惊叫,突然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向后飞射,“噗通”一声,倒穿入白石江,浊流一卷,踪影全无,走了。地上,掉下他一只左耳朵,几点鲜血洒落草中,被雨水一冲,看不出是血了。
两人交手只一照面而已,一剑两钩发如电耀霆击,奋勇狂攻,十分凶猛霸道,在极短暂的片刻,优劣立判,委实令人吃惊。
风云八豪的功力,在江湖中卓卓出群,竟支持不了片刻,落魄穷儒果然非同小可,难怪老二地煞星钱森,在清江府翡翠阁闻名远遁。
令人不解的是,落魄穷儒本可置黄河神蛟于死地,为何不取对方的性命?这一面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无暇分神,所以弄不清也不愿过问其中原因。
司马英迫进丈余,向迎面而来的绿衣阴神冷冷地说:“当年在杉岭途中,前辈误认在下是江湖淫贼,不问清理由便出手逼迫,至有日后伏龙秘堡的恩怨。经过这些时日,前辈仍未改变或释念对在下的观感么?”
绿衣阴神白晰的秀脸上一无表情,说;“观感确是改变了。但你已知悉伏龙秘堡的内情,所以……”
“在下不知贵堡的内情,也从不妄论别人是非。”司马英抢着答,表明自己不过问任何人的闲事,他的口气十分明晰,已饱含息事宁人的意思。
绿衣阴神却不想息事宁人,说:“目下唯一可行的事,是对你的一件要求你必须答应,不然你便是伏龙堡的死仇大敌。”
司马英略一沉吟,昂然地答:“前辈清说,在下如能办到,敢不如命?”他的话够客气。
绿衣阴神向常娥一指,说:“我这姨侄女并非丑八怪,论才貌配你足有余裕,不会辱没了你梅谷少主人司马英。
唯一的条件是,你答应做伏龙堡的东床娇客,今后随伏龙秘堡隐世清修。至于我姨侄与戴云天魔那黛丫头的事,不许你过问。条件极为优厚,可说千载难逢,你答应么?”
司马英含笑摇头,盯着常娥说:“司马英仇人满天下,而且在世俗务繁忙;常姑娘兰心慧质,美绝尘寰,在下不敢高攀……”
“什么?你拒绝了?”绿衣阴神厉叫。
司马英脸色一沉,一字一吐地说:“正是此意。”
“那么,不是你死,便是伏龙秘堡瓦解。”
“别无商量了?”
“也正是此意。”
司马英缓缓撤剑,冷然道:“也好,早晚咱们必须解决,免得你们像枉死的冤魂,死缠不放。
你们是一个个上呢?抑或是五人一齐上?也为了免得耽搁在下的行程,而且你们的艺业也比不上张三丰,一比一准死无疑,在下建议你们五人一起上,拔剑!”
绿衣阴神从未带过剑,大概知道司马英了得,便向带了双剑的一名大汉招手,大汉将剑送上。
她拔剑扔掉剑鞘,冷笑道:“你太狂妄了,五比一岂不损了伏龙秘堡的名头?”
司马英举剑迫进,沉叱道:“五个人一起上,别认为司马英早些日子曾经败在你们手中,便自以为了不起,上!”
绿衣阴神迫进至一丈内,说:“老身却要试试你的艺业,接招!”
声出剑出,急进两步,剑尖一振,剑花疾吐,奇冷澈骨的玄阴真气化为剑气,从剑上发出,直迫五尺外,淡淡的剑影一闪即至,展开抢攻。一招“寒梅吐蕊”在她手上发出,潇洒飘逸中,隐含着无穷的变化与无可抵挡的威力。
司马英的剑上,却是热流荡漾,呈阴至阳相生相克,功深者胜,玄阴真气司马英不在乎。
对方毫无顾忌地抢攻,出手便是极凶的进手招术,他有点恼火。
他虎目中神光似电,泰然左移一步,飞龙神剑上的龙影开始飞腾,龙吟虎啸之声慑人心魄。
他知道,绿衣阴神的剑虽是凡器,但玄阴真气可禁受任何兵刃的打击而不致受损,所以她才敢用凡剑斗他的飞龙神剑。一比一,她该用伏龙公子的青霜宝剑,但她不用,可知她必有所持。
他不敢大意,撒剑疾挥,在行将双剑相触的刹那间,突然收招疾变,剑向下沉,身形似电,从左方抢入,猛攻绿衣阴神的右胯骨。
绿衣阴神确是了得,右旋错步,招变“力划鸿沟”,快!快得肉眼难辨。
“铮”一声龙吟,冷热两种奇异气流在空间里激旋,呼啸有声,火花飞溅中,两人同向左飘。
司马英一声长啸,身形未定便疾冲而上,剑影漫天,立即展开抢攻。
两人已试出对方的艺业与内力修为的程度,不再大意,各展绝学八方飞腾,在雨中放手抢攻。
以前,司马英有剑在手,接不下绿衣阴神的一只大袖,目下却主客易势。
司马英的“飞虹八剑”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主宰了全局,用不着以“亡魂剑法”取胜了。
三照面五盘旋,各攻七招,招一发即收,变招如同电闪,全凭本能出招变招抢攻,一沾即走各怀戒心,招式不用老。
而且双方的反应都够快,七招中含有二十剑以上,但并未发生兵刃接触声传出,罡风剑气迸发中,雨滴如被狂风所刮,一向四面八方飞散。
第八招,“逸虹逐电”出手,前三剑射出,肘一沉后四剑去势更疾,以极凶猛极迅疾的 声势,正面突进,狂野地迫进五步之多。
绿衣阴神连封九剑,“封”,是迫不得已的接势,对方迫得太急太紧,闪躲不易,唯一的办法是封,不许对方的剑尖从中宫突入,是守势。
“铮!铮铮……”终于又响起了双剑的冲错撞击声。
绿衣阴神左右急闪,连退六步,仍未能将迎面连续射来的光华电芒封出,更无法迫进了。
封到第九剑,她的呼吸和步法已乱,持剑的手微颤,剑上出现了七颗豆大缺口,再退两步可能封不住了。
伏龙公子大惊失色,伸青霜剑大喝道:“咱们上,毙了他。”
四个人四把剑从四面冲上,四剑齐挥,抢救岌岌可危的绿衣阴神,声势汹汹。右前侧是伏龙公子。
左前侧是常娥,她身剑合一切入,要抢救绿衣阴神,有点奋不顾身,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四人加入抢进,人近身惨剧已生。
第四剑刚攻出一半,绿衣阴神脸由白转青,剑向下沉腕左压想架开这一剑,她的反应已不太灵光。
司马英却突然将剑先一步下沉,突然反振,划出一道弧形电芒,从左下拂至右上,身形亦向左略偏,亡魂剑法的“厉鬼追魂”出手了,先分后聚,快逾电光石火。
这刹那间,他看到绿衣阴神惨白泛青的脸膛,泛起了恐惧绝望的神色,她的剑已不可能收回自救了。
彼此之间本来无冤无仇,而且绿衣阴神本来就不是坏人,司马英心中一软,招出一半立刻撤招,不进反退。
像电光一闪倒掠三步,后面剑风压体,他也大旋身一声叱喝,一剑挥出,左手剑诀亦伸出了一把扣住止不住冲势,因而冲入他怀中的一名大汉。
“铮!”声断剑坠地。
“哎呀!”绿衣阴神惨叫。
“滚!”是司马英的大吼。
“呀……”有两个人滚倒在地。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说来话长,旁观的太行山十六凶星,连萱姑娘也算上,皆未看清其中骤变。
绿衣阴神踉跄后退,她围绕在颈上的长发,纷纷断落,右肩上,鲜血泉涌,右脸颊也有一条浅浅的寸长创口。
假使“厉鬼追魂”使老,她活不成了,她的剑无力地下垂,一退再退,踉跄退了七步方停下身形。
常娥从两人之间冲过,到得晚了些。
右后方大汉的剑齐锷而折,飞龙神剑一挥之下,不仅剑折了,大汉的下颚也丢了一层皮肉,颚骨外突,血如泉涌,剑折了人仍向前冲,被司马英一把扣住了右肩井,五指如钩扣得结结实实,顺势向后扔。
大汉狂叫着飞起,撞向抢到的伏龙公子,变化太快,且事出突然,伏龙公子大吃一惊,百忙中撤剑,免得伤到了自己的人,撤得了剑,“砰匍”两声,两人撞倒在泥泞中。
司马英的飞龙神剑,却点在另一个大汉的背心上,沉喝如雷:“住手!谁不惜命?希望你们自爱些,司马英不为已甚。”
大汉高举着长剑,木然不动,恐怖的神色爬上他的黑褐色脸庞,凶焰尽消。
伏龙公子狼狈地爬起,咬牙切齿地说:“常某人不领你的情。”
常娥粉面铁青,说:“除非你重回伏龙秘堡,不然你不会平安。”
绿衣阴神却丢了剑,注视了司马英好半晌,突然举步便走。
穿越太行山十六凶星让出的空隙,头也不回奔向曲靖大道,远出十丈外,绿衣阴神突然回头幽幽地说:“孩子们,走罢!我们该惭愧。”说完,身形加快;地下,她肩上洒下的血迹成了点点桃花。
司马英收了剑,闪在一旁,抱拳行礼道:“在不恭送登程,真不愿放过在下,日后亡魂谷再见,在下在那儿恭候。”
伏龙公子领先便走,常娥走在最后,经过司马英身畔,她生硬地说:“我希望你到伏龙秘堡,我等你。”说完,长叹一声走了。
萱姑娘看了她那凄然幽怨的神情,也摇头苦笑道:“常姑娘珍重,英大哥不会到伏龙秘堡的,他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了。”
常娥停步转身,痛苦地向司马英问:“谁?是凌云燕么?唉!那贱人乃是雷少堡主的姘头,奉命隐身在你身边,要取你的性命,探听雷家堡主所要知道的事,你却……唉!我祝福你,小心为上,她不可靠,忘了她吧!珍重。”
说完,凄然走了。
司马英呆如木鸡,好半晌方神魂入窍,突然切齿叫:“是她,这贱妇!透露我要到鸡足山的是她,藏剑图易位也是她所为。
天完煞神在九重崖下立帐相候,绝不是巧合。天!天完煞神定然是雷家堡的党羽。”他痛苦地低下头,颤声说:“她临死之前,叫我小心雷家堡主,我却认为她指的是四海狂生。她在后一段日子中,定然已对我动了真情,我却恨她,连尸骨也没替她收殓……”
一只温柔的小手,搭上司马英的肩膊,萱姑娘柔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响:“哥,不必自疚,我已将她塞在石缝中,他日有暇,我们走一趟断魂崖收殓她的灵骨。走吧!”
落魄穷儒怔在一旁,狠狠地盯着常娥逐渐去远的背影,谁知道这位武林中的侠义英雄的心中,在转什么念头?
司马英吁出一口长气,大踏步向江畔走去,一面低声向萱姑娘说:“你先走一步,我打发十六凶星。”
果然,身后的白虎星沉喝传到:“没交代清楚,你敢走?站住!”
司马英没回头,大声说:“在下没话可说,总之,杀阴狼章迪的人,绝不是我司马英,信不信由你。”一面说,一面拾起蓑衣举步。
司马英的目光,在俯身时已看清了身后的情景。
十六个人向前急掠,落魄穷儒奇快地撤下长剑,喝道:“慢来,想怎样?”
“浪得虚名的老狗,你也敢出头架梁子?”是另一名凶星怒吼。
接着,风雷声大作,剑气厉啸,四个人缠住了落魄穷儒,狠斗倏起。
十二名凶星形成半环,急冲而上。
司马英似若未闻,仍泰然向前走。直待后面的人已接近至丈内,方簌地大旋身,但见电芒一闪,奇快地撤剑出招,决得如同鬼魅幻形。
“铮”一声脆声,白虎星的剑被飞龙神剑的剑脊抽中,向右急荡。空门大开。
“谁不要命?”司马英大吼。
他的剑尖,点在白虎星的胸前七坎大穴上,温热的剑气,直追对方的心脉。
同一瞬间,萱姑娘也大发雌威,狂野地反扑,长剑左荡右扫,抢在司马英的左侧。她不伤人,剑下留情,一冲措之下,人影暴退。
“铮!铮铮!”两名凶星的长剑,脱手飞抛五丈外。一名退得快,另一个脸无人色,站在那儿发征,低头死盯着抵在胸前的剑尖喘气。
三个人冲得快,眨眼间一退两被制,不由他们不惊;其余的人心中发毛,不敢再进,深怕司马英下毒手。
白虎星心胆俱裂,他感到剑上的小飞龙在张牙舞爪,要撕咬他的腹胸,奇异的炽热剑气,迫得他的护身真气袅袅而散,浑身力道全失,想反抗根本不可能。
“你下手,反正太行山的弟兄,已和阁下势不两立。”他硬着头皮发话。
假使他不怕死,便会退走或者挥剑硬上,可是他却站立不动,斜举着剑待宰。
司马英谈谈一笑说:“在下单人只剑,也敢上鸡足山闯虎穴龙潭。老兄,你十六个人,功力修为并未登堂入室,怎行?我再告诉你一次,阴狼章迪之死,与我无关。咱们萍水相逢,亡魂谷太行山远隔数千里,一无利害冲突,二无仇怨,犯不着溅血丢头。你走吧!不要让真正的凶手暗中笑我愚蠢。后会有期,请代司马英向贵山的弟兄问好。”说完,收了剑,泰然转身,与萱姑娘走向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