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亡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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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渡口拒婚 (3)

第十六章  渡口拒婚 (3)

落魄穷儒已退在一旁,这时也走向江边。

白虎星闭上眼睛深吸入一口气,向同伴叫:“十二弟和六弟下去掌筏,送司马英渡江。”

两名凶星应诺一声,收剑急急奔下江畔,解下了缆绳左右相候,同声叫:“请少侠登筏。”

司马英说声“有劳两位”,抱拳一礼从容登筏,萱姑娘后上,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哥,他们在上,危险着哩,我的水性……”

“萱,请放心,这些江湖好汉从不服人,服了之后绝不会玩花样,他们重视江湖道义,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司马英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

落魄穷儒正想上筏,但竹筏已箭似离开江岸,一名大汉横篙沉喝道:“姓徐的,你如果纵上,我会将你喂王八。”

司马英本想请落魄穷儒同行,只好把话咽住了,他知道,这些绿林大盗,对白道的侠义英雄耿耿于心,出面打圆场便会自讨没趣,只好向落魄穷儒歉然一笑。

筏到江心,前面掌篙的人突然扭头低语道:“姓徐的老狗在曲靖,曾和黄河神蛟的党羽走在一块,两位须特别当心才是,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司马英一怔,随又笑谢道:“多承关照,只是……徐前辈已削下黄河神蛟一只耳朵。”

大汉淡淡一笑,自去撑他的篙,自语道:“江湖波诡云谲,无奇不有,万事小心为上。”

司马英知道对方是冲他而说的,抱拳行礼道:“司马英深感盛情,今后定然多加小心。”

说话间,筏已抵岸,司马英借萱姑娘跃上江岸,行礼道谢说:“谢谢两位仁兄相送,多谢盛情,请上覆白虎星冉兄与诸位兄台,日后大驾光临江西,尚请赏光至亡魂谷小驻,兄弟当倒履相迎,把臂畅叙。”

两人也抱拳行礼,同声说:“司马少侠如驾临太行山,尚请至山寨一叙。再会了,珍重。”

“珍重再见。”司马英诚恳地说。

竹筏离岸,两人冒雨奔向前程。

由于太行十六凶星的好意关照,司马英开始对落魄穷儒怀有戒心,他从清江翡翠阁初次见面时,直至江岸斗黄河神蛟止。细想起来,未免太巧了,似乎落魄穷儒是他的影子,紧跟不舍,扔都扔不掉哩!

“晤!真怪!他似乎在明暗中都在助我,萍水相逢,似乎他对我极为关心,原因何在?”他不住的想。

他想到那次在迷谷,独脚金刚所说的话,这人早年曾是追求他母亲最力的一个,怎么他会一再相助而不记仇?

翡翠阁相助脱险、亡瑰谷出面斗天完煞神、埋葬江湖客岳老爷子、古道中杀蛮人解围、鸡足山拔剑相助、砍下伏虎掌一条左臂、江岸击败黄河神蛟……怪,这人似乎总在最重要的关头出现,真够朋友。

“哦!一个江湖怪人,他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径,也许为世俗所不谅,像在翡翠阁眷恋一个名妓,便是大违武林禁忌的事,这人真不可思议。”他往下想。

“他既然已和雷家堡主翻脸,自然和黄河神蛟也是死对头。在曲靖盯住黄河神蛟并非奇事,十六凶星大概误会了,只看到他们在一块儿,却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哩!”他在心中为落魄穷儒辩护。

在大雨滂沱中,踏入香益州,经知州衙门交水,然后踏入州城南门。这州城很怪,知州大人住在城外交水,州城却让土司建了衙门。

出北门走了三十里,开始进入崇山峻岭,向上又向上,空山寂寂,远古森林绵绵无尽,千峰万峦之中,除了黑夷没有汉人。

第二天,进入了四川地境。那时,云南北部有一部分属于四川,今天的镇雄、会泽、昭通……全属四川省,会泽是最南的一府,叫东川军民府。

踏入叙州府境,麻烦来了。算起来,这儿距峨嵋山已不算太远,已是峨嵋派的势力范围。

有关峨嵋派,传说很多。早年,峨嵋的和尚各自为政,但本朝建国后,大刀阔斧整顿天下寺院,小的寺院划为大刹管辖,有了统一的典章、制度,掌握了大小寺院的僧人。峨嵋寺院共有七十余座,便形成了一个势力庞大的集团,因此一来,暗地里居然形成川南赫赫大 派。

至于峨嵋山,没有什么争论的,反正释道两教都是在汉朝发韧,释教是外来的宗教,道教却是咱们的土产,不管任何宗教,它本身必定具有侵略性,不然怎能传播?

佛教说:峨嵋山是普贤菩萨骑着六牙象带三千弟子东来开山。

道教说:这儿是秦王手下天皇真人的领土,开始是由张道陵教主的门徒唐览统治的。更远些,说是轩辕皇帝曾在宋皇评商道于天皇真人广成于。

不管谁是谁非,都是鬼话,反正和尚盘据着峨嵋山,驱逐玄门方士却是事实。近来,只有张三丰敢来;后来,是光明老道(明末清初的事),住不了多久,仍被和尚们赶下山。

嵋峨派徒子徒孙在四川多如牛毛,自从掳来了雷璇姑,风声鹤唳,集中在附近要对付司马英,麻烦大了。

当司马英和萱姑娘踏入四川的地境,便已落在峨嵋派门人的监视下了。他俩的一举一动,全在峨嵋派的掌握之中。峨嵋派的高僧们,不乏无人无我与世俗绝缘的人,可是斤斤计较名利的和尚为数更多。早年,派中两位实力派的大师至刚、至真,离山与其他门派的弟子夜袭天心小筑,名义上是为曾死在游龙剑客手中的门人子弟报仇,名正言顺,似乎无可非议。只是他俩人事前并未禀明掌门师兄枷蓝尊者至善大师,替山门招来天大的麻烦。

后来,枷蓝尊者虽知其中经过,也未深责他们,只警戒他们不可再惹事招非,留在山上苦修,安度了二十年岁月,倒也相安无事。

一个性情刚愎,自命不凡的人,做事极少替别人着想,做错了也不容易认错。两个闯祸的和尚,就是这种人。

这种人一旦发现自己的错误时,有两种显著的反应,一是暗中设法掩饰,一是在明里歪曲争辩,只消在他争辩时略加留心,便可发现他的弱点,声音愈大,他的错误也愈大。

至刚和至真两僧,本来就是实力派人物,他俩主持着大峨寺,也管辖着四川上千名俗家高手门人。上次亡魂谷大会,他自己不去,却令师侄笑罗汉普远和尚,带了丁家双侠和一群俗家弟子应武当之召前往,闹了个灰头土脸,丁良朋的爱女也横尸亡魂谷中。

至刚和尚不仅不痛悔前非,反而恼羞成怒,以致再有鸡足山大会的惨剧重演,派人擒来了雷姑娘,藏在归云阁挟为人质,专等司马英前来送死。

严格地说来,归云阁方算得是峨嵋派的山上最下一座寺院,以下的寺庙都不听峨嵋派的驱策。那时,下面的解脱庵还没建造,往下数第一座古刹是伏虎寺,伏虎寺根本不理睬峨嵋掌门的威福。

反之,从归云阁之下,却是玄门弟子与山上的和尚苦斗的据点。像云阁后面的玉女峰,是天女的浴盆。棺木坪是轩辕访天皇真人问道处,这都是玄门弟子的古老地盘。

但玄门弟子败得很惨,目下唯一的据点,是嘉定州峨嵋县南门外的慈福院,俗称老宝 楼,住了五十名道侣。可惜他们人数太少,势力日衰,终于在正德三年垮台,被改建为圣积寺。从那时起,玄门弟子一败涂地,全部退出峨嵋山,天皇真人广成子斗不赢普贤菩萨。

归云阁也就是后来的华严寺,是唐朝福昌达道禅师的道场,目下却是至刚和尚的大弟子野愚和尚竺德主持。

归云阁占地不广,三间大殿,两列禅房,寺左是玉女峰,附近的岩石,像无数卷云涌起。

入暮时分。这一带峰壑云雾升腾,形成奇观。

主持野愚和尚,已经年近花甲,但性情孤僻古怪。甚至有点乖戾。他的徒弟最多,也最不听约束。但怪的是他和丁家昆仲却感情甚笃,而丁家昆仲却又是俗家门人中颇具侠名的英雄。

在峨嵋六僧铩羽归来后,至刚至真两僧赫然震怒,立即暗中传谕本门弟子,准备一雪前耻,设下弯弓擒猛虎,安排金钩钓蛟龙。他不替山门着想,动了无名。由于他俩是实力派的元老人物,掌门师兄又远在金顶苦修,正好让他们捣鬼。

要来的事终于来了,司马英一双爱侣胆大包天,堂而皇之进入了四川,更令峨嵋门人愤慨,未免欺人太甚嘛!两人便敢到峨嵋山索人讨野火,峨嵋门人怎受得了?

司马英踏入叙州府城,便发觉有盯梢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不友好的敌视目光,他知道,他俩已到了满是荆棘狼而无朋友的恶劣环境中了。

这一天,是进入四川以来最晴朗的一天,凉秋的太阳暖洋洋地,晴空万里无云,黄叶在凛凛秋风中飞舞,官道上旅人行色匆匆。

一早,他们离开了键为,这座在江边没有城墙的县城,面临平原却人烟不多。两人知道风声日紧,早已结扎停当,兵刃暗器齐全,外面罩了长青衫,小包裹挂在肩上,随时准备丢弃。

远远地,三岔江口在望。那是四望溪口,流入大江。只有一条木桥可通行旅,溪宽约有十二三丈左右。桥没有扶拦,且阔有两丈,倒还坚实,可通车马。左面不远,岷江滚滚而下。

两人踏上了溪口桥,前后看不到半个人影。

司马英踏上桥头,挽住萱姑娘的纤手,笑道:“每一次过渡走桥,我都恐怕你望水心惊,呵呵!你已在一只可靠的手中,引领你走向平安的彼岸。”

萱姑娘明媚地微笑,挽紧他说:“油嘴!我可不是旱鸭哩!哦!倒是你的手,确是可靠,不然,我怎会……怎会……”她的粉颊红云上升,笑着住口。

司马英突然低头附耳笑道:“萱妹,我替你接下去。不然,怎会委身于……”

“不听!不听!坏!”她笑叱,装腔作势地掩上耳朵,并推了他一把。

萱姑娘是男装,两个大男人调情,不像话。

一袭青衫,掩住她曲线玲珑的身材,却掩不住她胸前的尴尬,大概她不用硬的胸围子,没带半丝儿头巾味,像人妖。

司马英看了她那俏甜的秀脸,嚼起的小嘴宜喜宜嗔,只觉心中一荡,刚伸手挽起她的小腰儿,突然放手抬头,虎目中神光似电。

萱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倏然退去,神情一冷。

“果然来了!”司马英冷冷地说。

桥对面,一字排开五名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和六名劲装中年大汉。六名中年人中,丁绛珠的父亲丁良朋赫然在焉。十一个人,是从桥侧草丛中掠出来的。

“桥上碍手碍脚,退!”萱姑娘急急地说。

“晚了,进退两难。”司马英答。

萱姑娘扭头看,点头同意。后面桥头,三名老和尚和十二名穿青色劲装的大汉,已经堵住了退路。

司马英向前走,低声说:“他们堵不住我们,必要时从右方跃上溪岸。”

“杀!”萱姑娘恨声说。

“不!请不必伤他们。”

“为什么?”

“我已答应了丁姑娘,不伤峨嵋弟子。”

“我可……”

“不!你我不可分,请不要令我为难。”

萱姑娘早已知道他与丁绛珠之间的故事,吸口气说:“如果不伤人,唉!突围实非易事。”

“我们尽可能制他们的兵刃,非必要不令他们见血。”

“好吧!我依你。”

距桥头还有五六丈,中间的中年和尚已点着方便铲迎到,单掌打问讯,说:“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司马英止步行礼,说:“司马英来得鲁莽,大师海涵。请问大师父上下如何称呼,有何措教?”

“贫僧普真,特前来迎接施主大驾。”指了指萱姑娘,又问:“这位施主贵姓大……”

“在下何萱。”萱姑娘冷冷地接口。

“大师是引领在下到贵山归云阁的么?”司马英问。

“正是。”

“有劳大师。”

普真谈谈一笑,说:“贫僧奉命下山促驾……”

“不敢当,大师远出三百里接引,在下深感惶恐。”司马英语中带刺。抢着答。

普真没听出话中有刺,往下说:“施主乃敝派贵宾,不远千里而来,理该远迎以表敝派诚意。”

双方客客气气,但和尚并无让路请行的意思,而桥两端的人一个个怒目而视,像一群面临猎物的猛虎。

“在下无能无德,愧当贵派礼遇。”司马英不动声色地答。

“施主从云南抵川,果是信人,贫僧甚为心折。请将兵刀行囊交与贫僧代携。”普真的口气上了正题。

“区区微物,在下尚可携带,不敢有劳大师法驾。”

普真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伸出大手说:“请拿来。”

司马英也不愿往下拖,沉下脸说:“在下不敢劳驾。”

“施主如果没有诚意,雷姑娘恐怕不能平安离开峨嵋山。”

“在下抱有诚意而来,大师定然是知道的。”

“既有诚意,唯一的表现是先放兵刃。”

萱姑娘大为不耐,脱口叫:“大和尚,你要我们束手就缚?岂有此理。捞人为要挟,卑 鄙!尤其是掳一个小姑娘,峨嵋派怎能被称为堂堂侠义门派?怪事!”

普真勃然大怒,怪叫道:“司马英杀害一个他自己曾保证安全的小姑娘,错之在先,敞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有何不可?”

司马英也忍无可忍,冷笑道:“其一,贵派门人违约进入亡魂谷,保证在贵派门人踏入谷口时已失效,用不着责怪在下。

其二,丁姑娘被人用柳叶刀所伤,力竭而死,在下不仅未伤她一毫一发,反之却曾经救过她一命。”

丁良朋一声怪叫,抢出悲愤地大吼:“狗东西!你敢否认?我女儿的腹旁刀口,分明是你的飞刀所伤。”

司马英“呸”了他一声,大声说:“闭上你那张含血喷人的臭嘴!在下顶天立地,杀了人决不会否认。”

丁良朋已红了眼,怎听得进?“噌”一声拔出长剑,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伸剑,一步步徐徐迫进,厉声道:“鬼才相信你的话。狗东西!你也有人落在丁某手中了,难得你胆大包天,竟敢以区区两个人闯峨嵋山。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报应临头,你得死!血债血偿,还我女儿和本派弟兄们的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