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南北朝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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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皇帝杀手(3)

孙恩果然满腹狐疑,是不是有伏兵啊,这么从容,不敢逼近。刘裕突然大喊一声,指挥军队往回杀,起义军恐惧异常,掉头撤退,就这样,刘裕安全带着部队返回。安全是安全了,刘裕所部死伤众多,损失惨重,一时无力再与义军对抗。

刘裕沿海击败孙恩收获不浅,不仅声威大增,而且获得浙东诸郡当地士族和庶族贵族赞誉和支持。有人会问,不是说孙恩的主力是浙东的庶族贵族吗?那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庶族贵族支持朝廷。北府军的军饷因为各地战乱,不是很足,各级将领们借着平息孙恩之乱,大肆劫掠当地财富。军队如果不讲军纪,和强盗没什么区别。只有刘裕的军民关系处理得非常好,严禁军队劫掠。军民鱼水情和仗打得好也有关系,你获胜,地方豪强和平民指望你,捐钱捐物多。

刘裕是有心机的人,他没有嫡亲势力,没有属于自己的士兵,没有土地,没有财富,也养不起士兵。朝廷用你,你是一个将军,不用你,你狗屁不是。所以,刘裕设法和地方势力搞好关系。比如,刘裕和会稽庶族地主山阴令孔靖交情不浅。史载“高祖(刘裕)东讨孙恩,屡至会稽,季恭(孔靖的字)曲意礼接,赡给甚厚。”

包括对海盐令鲍陋,明知他的儿子担不起前锋重任,会连累自己吃败仗,还是做出让步,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地方豪强的支持。后来桓玄称帝,刘裕准备起兵时,好友何无忌曾劝他在会稽起兵,原因就是刘裕在会稽有群众基础。

后话不提。孙恩摆脱刘裕羁绊后,北上攻破沪渎垒,斩杀守将袁山松,歼灭晋军四千余人,取得自山阴之战以来又一重大胜利。乘此余威,孙恩尽起主力大军,率军十余万,楼船千余艘,从沪渎逆江而上,直逼建康。

朝廷震骇,内外戒严。将领们率兵守卫石头城、秦淮河入江口以及长江南岸和白石等要塞,急令刘牢之自山阴火速回兵堵截孙恩。刘牢之所部远在山阴,大军行动迟缓。刘牢之下令刘裕集合左近精锐部队赶往京都。刘裕挑选一千多精兵,从海盐日夜兼程,一路急行军与孙恩的部队几乎同时赶到丹徒。

刘裕兵少,涉远疲劳,原丹徒守军也没有斗志。孙恩大军登岸,鼓噪而前,占领城西的蒜山。面对十万敌军,刘裕不顾长途跋涉,乘孙恩立足未稳发起突袭。孙恩根本没有料到晋军敢于决战,毫无准备。刘裕大破之,义军投崖赴水者不计其数。孙恩狼狈逃回船上,还是惯用的招数,撇开刘裕不顾,继续率船队向京师进军。

打掉你的都城,摧毁你的大本营,看你还有什么招!孙恩擅长水战,途中接连打败东晋水军,向建康挺进。相王司马道子惶惶不安,拿出他在淝水大战中的绝招,不分日夜待在蒋侯庙祷告神灵保佑。

不要笑话相王,人家这是借东风。

是日,东风乍起,风急浪高。东南风带来大雨,江天万里苍茫。

孙恩很后悔小学时没好好学习自然课,怎么不知道这几天有九级东南风呢。原打算乘东晋兵力分散,各地官军未能及时增援京师时,攻其不备,以海军迅速占领建康。不料因逆水逆风而行,高大楼船舰队前进迟缓,从丹徒至白石短短十几里地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这时,各地勤王的晋军陆续抵达建康。刘牢之的北府兵驻扎在江中的新洲。出奇制胜的战略目标已难实现,孙恩率船队浮海北上攻陷广陵(今江苏扬州市),消灭官军三千人,然后再向北来到郁洲。

海上有仙山,山在缥缈间。郁洲在今江苏连云港东云台山一带,古时是海中大岛屿。孙恩天师本是五斗米道正宗水仙,这下正好回到神仙老家。

纵是大罗神仙,刘寄奴也不会放过。

东晋朝廷渡过一难,发现人才,加封屡战屡胜的刘裕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率军赴郁洲讨伐。有了单独指挥作战的实权,刘裕的军事才干充分展示出来,数战数捷。孙恩难以在郁洲立足,再次登船沿海南下。刘裕步骑沿海跟踪南下,在沪渎、海盐地区追上孙恩,大败起义军,俘斩几万人。孙恩无力扭转败局,登船自浃口退守舟山群岛,从此一蹶不振。

东晋朝廷忙于应对孙恩起义,而桓玄却打败殷仲堪和杨佺期,独霸荆州,控制荆、江等八州之地,东晋半壁江山为桓玄所有。

梁王安在哉

桓玄兵势强盛,野心膨胀,截断长江通往京都的漕送,厉兵训卒,操练兵马。当他听说孙恩大军逼近建康,马上集结军队,上表朝廷,请求发兵勤王。司马元显如何敢让他进入京城,那不是放董卓入洛阳,引狼入室吗?下诏严禁桓玄出兵,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异常紧张,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东晋连年战乱,王恭、殷仲堪、桓玄、孙恩先后起兵,战火燃烧着整个江南大地,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别说老百姓,当官的也不能幸免,自司徒以下的官员,也实行基本生活保障制度,每天只能领七升粮食。

国事如此艰难,把握朝权的司马元显却沉浸在平定王恭和孙恩的胜利喜悦中。他与父亲司马道子同录尚书事,名义上共掌大权,时人称司马道子为东录,司马元显为西录。

司马元显对高门士族的排斥心态,使府中聚集许多庶族人物,阿谀奸佞的小人们将司马元显吹捧为一时英杰、风流名士。司马元显日益骄侈,不顾百姓死活,不停搜刮民财、聚敛钱物,富有程度竟然超过帝室。

朝廷离心离德,百姓怨声载道。大名士桓玄致信司马道子,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痛斥时弊,义愤填膺,将锋芒直接指向当政的司马元显。

信中讥讽司马元显冒领大功,孙恩撤军纯是天气帮忙,属自愿退兵。执政大臣冤杀王恭,重用奸邪,这才导致天下窘迫。桓玄厚着脸皮,毫不谦虚地指出自己深孚众望,声名远播,是国家的心腹栋梁。除了我桓玄没有人能够治理天下。

桓玄的信如同讨伐司马元显的檄文,让司马元显大为紧张,恐惧不已。面对桓玄流露出进入朝廷主政的野心,谋士张法顺劝他先声夺人,出兵讨伐桓玄。

司马元显表示同意,派他去联络刘牢之。刘牢之觉得征讨桓玄有些困难。

张法顺从京口回来,急忙对元显说:“我观刘牢之言谈举止,必有二心,不如召入朝廷杀掉,不然,坏我们大事。”司马元显正指望北府军帮忙,怎么肯杀刘牢之,下令大治水军,征兵装舰。

喜欢迁罪于人成不了大事。司马元显不杀刘牢之,结果被刘牢之出卖,身死家灭,临死的时候埋怨道:“张法顺误我啊!”人家张法顺让你杀刘牢之,怎么不听,失败后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处!害得人家跟你一块被杀,是你误了人家,还说人家误了你,这种老板,哪一个员工肯跟呢?

司马元显自任征讨大都督,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谯王司马尚之为后部,进攻荆州。出兵前,张法顺出馊主意,让司马元显下令刘牢之诛杀建康城中的桓氏兄弟,一来宣示与桓家势不两立,二来考察刘牢之的忠心,把刘牢之死死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司马元显再三不听,反而委任桓氏家族的桓谦为荆州刺史,打算用这种方法收买荆州人心。

朝廷出兵的消息传到荆州,桓玄大吃一惊。原以为朝廷经过孙恩之乱,地方饥馑,漕运不继,自己截断长江通道,江东没有粮食,连军队也只能用麸皮和橡树果实做口粮。万不曾想到能来讨伐,慌乱中下令军队集结江陵城固守。

长史卞范之笑道:“明公英威震远近,司马元显乳臭小儿,刘牢之大失民心,若我大军兵临京畿,敌人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怎么能让他们进入我们境内呢!”桓玄猛地醒悟过来,没有示弱的必要啊!立刻向朝廷上表,传檄天下,揭露司马元显的罪状,举兵东下。

司马元显见檄大惧,登上战船不敢出发。两军交战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敌人,断断不能示弱。你害怕,敌人可能比你更害怕。谁能稳住谁就能胜。司马元显的成功在于有年轻人的锐气,他的失败也缘于丧失锐气,未战已败。

桓玄出兵,心中忐忑不安,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害怕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不成功。真正打起会战来,一战定输赢,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心里老想着回荆州守城去。水师开过浔阳,朝廷军队一个影子也没看到。桓玄得意扬扬,将士们的精气神都有了。

朝廷使者前来讲和,桓玄下令斩首,兵围历阳,与谯王司马尚之的军队展开激战。此时北府军已进至溧洲(今南京西南长江中),刘裕请命出战,刘牢之没有同意。司马尚之战败被俘,历阳失陷。

刘牢之拒绝刘裕出战,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儿子刘敬宣劝他决战,刘牢之竟然勃然大怒:“我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消灭桓玄易如反掌。但是,扫平桓玄之后,你让我如何对付骠骑大将军司马元显?”刘牢之对儿子发怒,说明心情极其烦躁,他是东晋王朝为数不多由庶族出身的武将成为方面大员的。

晋书评价此人“沉毅多计画”,心有所本。

东晋崇尚门阀、名士,将军必须是儒将,以至于像桓温这样的英雄人物竟以比不上刘琨为恨事。刘琨有什么才干?军事武功一塌糊涂,有负天下所重。

不过他志向远大,诗咏曲赋超过常人而已。刘琨是文化高门,有文化的门阀士族。桓温呢?借用谢弈、王述的话讲,一个“大兵”!出自高门的桓温尚且如此,何况刘牢之。

东晋朝野对刘牢之的排斥让他唯知握紧北府军权,不知其他。在东征孙恩过程中纵兵抢掠,给士庶百姓留下很坏的印象。司马元显任命刘牢之为前锋,委以重任,并不是真心重视他,不过利用而已。刘牢之从京口来到建康求见,竟然吃了闭门羹,司马元显那天刚喝醉酒。

手下的副帅,自己最倚重的一支军队的主将来拜见,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军主帅和将领大战之前竟然没有交流。直到白痴皇帝出来为司马元显饯行,刘牢之才与他匆匆相遇。刘牢之为司马元显父子出卖王恭,但司马元显的表现令他寒心,唯恐灭掉桓玄后被彻底抛弃。

桓玄看透刘牢之的心理,派人来劝降:“自古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有谁呢?越之文种,秦之白起,汉之韩信,他们的下场如何?您现在无论战胜、战败,终难逃一死,何如翻然改图,可以长保富贵。况且桓玄与您本无宿怨!”

花言巧语最能迷惑人心。不顾刘裕等人的苦劝,刘牢之派儿子到荆州军投降。为安抚刘牢之的心,桓玄设宴款待刘敬宣,陈列名人字画,陪同观看欣赏。荆州佐吏莫不相视而笑,刘敬宣是老实人,竟毫无察觉。

北府军投降,桓玄水师大举东进,攻入石头城,建康最后一道防线告破。

军士登上桓玄的坐舰,报告说石头城守将梁王司马珍之逃走。

大局已定,舟舰之上笳鼓并作,乐声悠扬。桓玄负手站立船头,眼望滚滚大江之上的连帆战船,得意非常,高声朗诵阮籍《咏怀》诗中的佳句:“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