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7：暮色四合
作者：姽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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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背包慢慢地前行。很多个模糊的影子交叠在身后不能前行。
暮色四合。
题记。
1、
12:30。
天气很热，有细长的风。
车站人很少，风很快乐地在穿行而过，在我的头顶。我上了车。车上有寥寥两三个人，大声粗鲁呼喝着在打牌。我越过他们。我已经习惯不皱眉头，将心闷困在一个小范围面无表情地原谅一些人的粗鄙。空气很沉闷，并且有一股怪异的味道。我把背包放在膝上，像本能地自我保护。里面东西很多很杂。我的老旧诺基亚手机，情侣粉色MP5，扎上蝴蝶结的Oppo耳线，摘下的精致手链，黑色日记本，餐巾纸。像一个小小温馨的家，我的背包。
二十分钟后发车。
我睡着了。但是被吵醒，车子启动前的五分钟拥挤的人群像被围捕的鱼类塞满狭小的空间。我厌恶这种感觉，身处密室旁边有一具腐烂作呕尸体。尤其，今天凌晨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失去焦距地看了四个小时。我对着阳台外的天穿着睡衣赤着足知道天边一点一点地泛白。像死掉的鱼，尸体翻浮在泡沫的水面上。
旁边有人无意碰到我的背包，我看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他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和斑堆在一起。很难看。也许他曾经年轻，和干净漂亮整齐大方清秀这些所有美好的词在一起生活周围有无数的机会和女人。金钱物质性。现在，他只是眼神浑浊垂垂老去，也许明天或许再久一些，他就会躺在上好的棺材里，永久地闭上双眼。
抱歉。
没关系。
他沙哑的道歉撞在我的耳膜上发疼。我起身，下车。
没来由地放弃了行程。出去的时候我回过头。那个老人坐在我刚在的位置上，用很旧的粗布袖子去擦额际粘稠往下的汗。他的嘴唇枯萎地嗫嚅着。垂垂老去。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这样一个时光苍老的画面。在一辆漆绿的巴士上。
2、
我走在两边有绿化带很干燥的马路右侧，不远处有清洁工在工作。路上我找不到石子可以踢。于是我去数旁边的花坛里的树，一边慢慢走一边数。到四十二棵。前面有人挡住了我。
安，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
公式化的对白，我抬头看他。对上的时候他有一瞬的尴尬惊慌。很快他又撇开了话题。
我在一中读书你呢。
我在市里。
哦。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朋友叫我有事我先走了。下次见。
好。
他走得很快。宽大的衣服向后翻。背影在我的眼睛里像逃跑的小兽。而我分明看见，手机什么提示也没有。
我有很多曾经很要好的感情。纯粹透明。我的亲情友情爱情。只是后来我在一夕间长大。而它们仍然停留在曾经。它们很纯很迟钝。不会踩着我的足迹随着我被夕洋拉长的影子一起长大。死在那片蓝色天空里。
天空很高。有**的蓝，和大朵乘风而行的云。有一滴透明的泪水从我眼角里溢出滑下脸颊砸在地上。我看到地上有水分蒸发的淡薄雾气。去抚摸它。手心有灼热的感觉。
眼泪流出来，可是我忘了树数到多少棵。
于是我返回去重新数。
四十二。
四十二棵树。
我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下，东路四十二棵树。本子仓皇地掉在地上发出挣扎的声音。风吹开一页。
我工整的心理课笔记：
强迫症例：你数路旁的树，数到一半你发现忘记数到多少棵。于是你必须倒回去重新数。
我捡起它用力地合上抱紧在怀里。接触路面的一边封面很烫。眼睛里又有灼热的感觉。我仰着头。天空里有云在渐渐消亡。旁边有喇叭刺耳的惊鸣。眼泪消退。我回过头。那辆漆绿的车从左手边开过，那个老人安静地睡了。头枕着自己的肩膀安静地睡了。
3、
暮色笼罩下来。路灯被一排一排打亮，在夜色里破开一条口子。它们很高，或许还很精致。只是这里的车子往来灰尘过多看不出原样。但至少，黑色来临的时候，它们不懂声色像锦衣夜行的女子，用极安静的姿势立在那里。
我想我走了很长时间，在这条我不喜欢不厌烦的有干净灰尘扬起的马路上。并且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我在晕车。
尽管我只坐了十七分钟不动的车。我可以想象。在这个我生活的城市，我像一个跋涉以久的旅客，灰尘背包，脸色苍白，形容倦怠，衣衫不整。
路过一滩水。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它，在路灯下它反射出很亮的光线。所以我发现了它。我滑了一脚，轻微的身体晃动。和在家里的卫生间一样。我刚洗完澡。地面有大滩水。人字拖很滑。
我惊呼了一声。我一下午都没有发出过声音除了这次和祺的好久不见。喉咙很干涩。我在旁边买了瓶水。没有喝。买回来以后我蹲在花坛旁边拧开盖子一点一点把它倒完了。湿润的土。掩埋了几具残花的尸体。
我无法区分这是安静还是沉默了。
记不得谁告诉我说。
沉默和安静很不一样。前者是消亡。而后者有一种生命的张力。
我想我是很安静。我应该喝点酒或者抽烟。当一个放肆一点的人。不是这样。孤独。喑哑。
9:07。
我拒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开始往回去路。
眼睛很疼。应该被是阳光灼伤。
有高的布满灰尘的路灯。和看不清颜色的车在风里呼啸而过。
我和我的背包慢慢地前行。很多个模糊的影子交叠在身后不能前行。
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