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下午。
人群中我拿着考卷，站在户外排行榜前。
我仰望着位居榜首的那个毫无悬念的名字，再没像当初那样撕掉大红纸，只是淡定地转身，往被少女们簇拥的班长那边走去。
哼，本团长已经千锤百炼了。
见我走近，明朗迎上来，端详着我的脸色。
“百里，考得怎么样？”
“放肆！别小瞧人了！本团长不可能被区区一个考试扼杀在医学生涯的萌芽期！”
“太好了，这么说你及格了？”
“没有。”
“……”
就这样，明朗拉着我来到社团活动室。会议桌前，明朗捧着我的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一遍，然后他叹息着趴在桌上弱爆了。
“隔离衣、手术衣、防护服、洁净服四者的区别与脱穿方法——这是答错率最高的题，你答对了；生殖系统的所有题却全错了，手术也跟过了，为什么还搞不懂包皮和包茎的区别？”
“啊啊啊，大变态，为什么你能脸不红心不跳不知羞耻地说出那两个词？”
“还有，为什么实验操作的部分留了空白？”
“当，当然……因，因为本团长，不会回答啊……”
“那也得随便写点什么吧，为什么不把字写满啊？”
“为什么我明明不会写还要给老师添麻烦啊？”
“你这个女人……”
我和明朗怒目相视，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好比华山论剑的两个武林高手，谁先闪避谁就是输家。
忽然，明朗脸红地撇开了头：
“好吧，寒假前有补考，今天开始我给你补习。”
“财大气粗的，像在施舍我一样。”
“是是，团长大人，请允许在下为您补习。”
“这……还差不多……那就拜托了。”
我夺过他拿在手里的考卷，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错误问题抄写在笔记上。
“北川的激素检查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很正常。”
“也就是说，他毛发旺盛的原因可能是遗传？”
那就不好办了，不能随便使用降雄的药物吧？
这时候——
“网购的东西邮到了！”
芭蕾一脚踢开了门，葵香也来活动室了，怀里抱着一个快递大纸箱。箱子放在桌上，我拿着剪刀划开封箱胶带，将里面的商品一样样地拿出来。
“葵香，这么多脱毛产品全都是你买的？这个药膏好贵的呀！”
“哦呵呵，本公主逛商店从不看价格，一比划，一摊手，一微笑，店员就给我打包了。”
“咩哈哈，人家逛商店也不看价格哈，一傻笑，一咧嘴，一抹泪，店员就把我轰跑了。”
“芭蕾别捣乱，那么这盒DVD，也是你们买的？”
拿到纸箱最里面时，我的目光落在一个盒子上，粉色画面让我吓了一跳。我严肃地将让我心跳加速的东西拿了出来。
“咿呀！这是人家顺便买来的！”
芭蕾兴奋地跑来抢走DVD在脸蛋上蹭蹭。
“造反了贝芭蕾！居然网购电影！开除！”
“呜呜呜大笨蛋乳乳，你太没有情调了……”
“我，我不懂？”我生气地掐着腰，又看向一头雾水的明朗，“好吧，明朗懂吧，你说说看，芭蕾在网上买了H片啊！”
“什，什么……芭蕾居然买了H片？”
“很惊讶是吧？你是不是也觉得太难以接受了？”
“是啊，现在谁还买H片，网上到处是免费的。”
“……”
这群没节操的家伙！社团守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于是，我们决定晚上抱着大纸箱去北川同学的公寓。快到傍晚的时候，明朗接到了北川的电话，他打电话来是想打听什么事。
“明朗，听说你们学校明天有个青少年性健康培训营？”
原来是对护理院的活动感兴趣。
“啊，每学期是有一次很热闹的活动，”明朗说，“对了北川，术后有什么不妥的感觉没有？”
“有一点啊，我注意到自己嘘嘘后会颤抖一下。”
“那种事和手术没关系吧？”
“不是啊，我以前怎么没哆嗦？”
“因为你以前没注意，排尿时带走身体热量，所以身体会突然颤抖产生热量，以保持体热平衡，是很自然的反射动作……”
男生之间煲电话的话题，也太奇怪了吧。
之后二人又聊了些什么也没太注意，后来只听明朗担忧地提醒他：
“喂，刚拆线，不能看那种东西吧？你那儿不疼了？”
随后传来对方这么一句话：
“所以……伤口……刚裂开了……裂开了……裂了……”
“——!!”
本想帮北川试试脱毛产品的，结果那晚，我们连夜将北川送到了秦大叔公寓，及时做了紧急处理。这个患者太不听话了啊，本团长还要被面瘫大叔摆臭脸。
北川的屋里乱成一团，画纸铺了一地。明朗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少女们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发现桌上有一张白纸，是黑白漫画。
“这是什么东西啊？”
“本天才昨晚灵感乍现，思如泉涌，妙笔生花，画了个小四格，去网上拍卖足够你几个月零花钱了美人。”北川无精打采地说。
“环，环切术，也可以？”
我们低头围成一圈，看着那副让人哭笑不得的画——该怎么解说呢……画里只有一个男生，我就按照格子顺序讲一下吧——《被割后的一己之见》
第一格：手术之前要先和鬼畜大叔聊天，然后被勃起，不论手术室里有多少女人，都不能表现出太熊的样子。
第二格：被围观的美女实习护士摸来摸去，然后她会为你除毛。请注意：不是“剪掉”也不是“剃掉”，而是连刨带刮，利索！
第三格：被面瘫大叔割了之后，七天不能接触H片，一个月不能接近女人，每天早晨支了帐篷直接痛醒。友情提醒：必要时请练葵花宝典，或内服雌性激素。
第四格，哈哈终于拆线了，毛毛也长成了毛寸，不能跷二郎腿，不能蹲下……扎人………
少女们从口中吐出了灵魂般的白烟。
明明自己也说了不能看那种电影的……
明朗送我们回公寓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听大叔说，炎热的天气容易导致手术创口发炎，不利于身体恢复，所以包皮手术一般选择在秋冬季节做，我想这也是北川同学不愿意去马来西亚的原因之一。如今又赶上不听话的患者弄裂了伤口，不愈合就不能闹哪样，脱毛什么的恐怕会给身体增添负担，看来只能另寻办法。
微醺的路灯里，我望向前方的明朗的背影。
我眯起眼睛，不禁勾了勾唇角。
翌日下午，护理院大礼堂布置得像新年联欢会。
全校同学参加了一次“青少年性健康培训营”，主题是大家难以启齿的话题——性。
老实说，经过半年来的学习，少女们对这个话题已经免疫了。
培训营有很多禁忌活动。比如学生们分成小组，每组两人，大家要完成一次性完整地使用安全套的模拟过程，而且有严格规定的程序；还有看谁吃香蕉吃得快这样的暗示性节目。教师不参与，大家玩疯了，礼堂宣传板上乱七八糟地画着各种诸如“求妹纸暖床”、“此人诱受”的卡通图案，大家可以随便表达想法，活动成为了同学们开玩笑的场所。听说上届新生玩了一个高潮迭起的游戏，灯光幽暗的礼堂里，一个少女在人群之中将安全套吹破，其他的少女们穿着可爱的睡裙围成一圈不停地起起伏伏，一群学长围着在拍照。
……太不知羞耻了。
哼，本团长刚正不阿，才不会参与那种活动。我趁芭蕾在会场疯跑时，躲到了礼堂没人的舞台后面。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完成一个私人研究课题。
我神情肃穆地看着手里的小东西。
一个安全套，是上次明朗买来的避孕商品。小包装撕开，撕开撕开撕开……撕到没什么可撕的……捏着滑溜溜的小玩意……举起一根指头……不合适……
呜，羞死了。
这时候，突然听到上木头楼梯“咚咚”的脚步声。
“……百里？在这儿吗？”
明朗？为什么他过来找我啊？我举着手指一看，“见鬼！”我扯，扯掉……放在哪里……我不知道把它藏在哪里啊！
他掀开帷幕帘子，往这边走来。
“你干什么呢？”
“唔……歇会儿，啊，吃口香糖吗？”
“不吃，我到处找你呢，怎么躲在这儿不出去玩，芭蕾在吹气球。”
“吹那个？真恶心。”
嚼嚼……嚼嚼……呕……
我注意到明朗的手里拿着两根香蕉。
“你到处找我干什么？”
“我一直在想怎么给你讲解试卷上的那道题，刚刚灵光一闪——身为搭档的我，会让你一瞬间……领悟……精髓。”
明朗一步一步朝我接近。
“等等！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这是公共场合……你太主动了呜……你别过来暴露狂。”
“团长大人，你的脑袋里在乱想什么？”
明朗拿着一根香蕉，迅速地将其中一根剥皮三分之一，举起来翻来翻去，“像这样，需要翻动才能露出者，是包皮过长，做手术有利于自己和妻子的健康。”
“……”
明朗又拿着另根香蕉，用指甲在头头上撕开一个小口，“像这样不能翻出来的，是包茎，必须做手术，懂了吗？”
“懂了。”
嚼嚼……嚼嚼……我对着明朗嚼了一会儿，就在他吃完了那根香蕉，我的嘴里一股怪味的时候，他眨巴着眼睛，对我笑了笑。
“你这个套套还要继续嚼？”
“……哈、哈啊？”
“实在是不忍心，不然就让你嚼一晚上了，看你躲在这儿就知道你在干什么。”
呕——真恶心。
“跟我出去吧，大家在外面玩得很开心。”
明朗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等！其实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拦住了他。
“首先，因为你是北川同学的朋友，再者身为主力社员的你，有责任为这次的脱毛事件做出贡献……”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剃须刀。
“明朗，把衣服脱了，让我刮掉你的胸毛和手臂上汗毛，鉴定一下它们还会不会长出来。”
“……喂喂，你别过来，”
明朗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我的确可以帮你，但这件事我爱莫能助。”
“明朗，我没有勉强你，但心地善良的好男生通常都会让我刮一下汗毛的，对吧？”
我扑了上去，却被他反扣住手腕。
“我读初三时喜欢拔胡子，只是小绒毛，不敢剃掉，因为怕越长越粗，后来我用爸爸的剃须刀偷偷剃过一次，再长出来就很粗很难拔掉了……”
“你也说是胡子啦，这次是体毛啊明朗，让我刮一下好不好？”
“等一下！百里，你让我把话说完！”
“不用，废话不用说完，废话就是用来被打断的，明朗，把你的身体，你的心思，你的精力和一切一切，都转换成催眠状态，听我说。”
“……”
“明朗，你要积极地认识到这一点，身为V++青研社唯一的男生，你要像英勇的沙场战士一样，随时准备把一切奉献给我。”
“献身这种事应该是女人为男人做的吧？”
“明朗，以前都是本团长亲身试验的，但是这次没有办法，我身上没有那个条件呀。”
“你确定……自己浑身上下……没有？”
“……呃？大变态，大色魔，快让我刮一下……”
我瞄准了他挽起袖子的胳膊，拿着剃须刀的手却被他钳住。
明朗在背后箍住我的胳膊。于是两人纠缠着谁也不让谁，我挣扎了一会儿，就像被压制的匪徒一样，被他在身后反扣着手臂。
“放开我，你怎么欺负女人呀？”
“百里，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了？”
“哼，等你把我当成女人的那天。”
“你稍微温柔一点啊，现在又要脱我的衣服，每次都这样让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你让我怎么把你当成女人？”
“难道我摇摆自己的胸部和臀部来换取你的肯定吗？”
“……身为女人，那样也不错。”
“大色狼，快放开我……”
“——呜！”
猛然听见背后传来呜声。
我和明朗扭头，看见芭蕾站在台阶上。那个笨女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吹得鼓鼓的稍微有点恶心的长气球，呆呆的表情越来越委屈。
“芭蕾，你的脑袋千万别乱想……”
“呜呜，真相就像短裙美女走光了一样，一眼就被人家捕捉到了，人家在楼下拼命地烘托班级气氛，你们两个班长居然躲在这里约会！”
“……绝对没有！”×2
我和明朗互相看了看，我小声对明朗说：
“没关系，就算芭蕾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她也不会出去告诉大家。”
明朗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要出去告诉大家！”
“……站住！”
大笨蛋菜菜你倒是配合我一点啊，等事件解决之后，我一定要把你列到背叛者的行列，以减少出镜率来欺负你！
我泄气地走到芭蕾面前，用“我投降了”的口气说：
“好吧，菜菜，其实我在恳求明朗，求他让我剃掉他身上的汗毛，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啦，而且是比较隐私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剃，剃掉……哈啊？自从芭蕾小时候偷偷用了爸爸的剃须刀，刮了刮唇上的小汗毛，就有点长小胡子了呜呜呜，这是我一生的痛！”
细看来，芭蕾的嘴唇上的确有毛茸茸的小汗毛。
不细看就看不出，不影响美观就是了。
“女生都有一点吧，除非有什么办法把它弄掉……”
“对了乳乳，外面的多媒体正在演节目咧，学姐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你们跟我来！”
芭蕾这么说着，拉着我和明朗来到礼堂东边。
多媒体大荧幕前围着一群学姐学长。荧幕里是一个舞蹈视频，一群比基尼的外国女人在跳舞，前辈们正在大声讨论夏季脱毛的方法，我从中学到一些技术，打算明天开始在社团里，在明朗的身上实践一下。
“啊啦，好多白虎哦。”
葵香颇有兴趣地看着荧幕，穿着设计奇特的护士制服，披着两件白大褂。
“小葵，什么是白虎？”
葵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毛的喔。”
原来如此，这种事也有专业术语呢。
我转头对背后的明朗说：
“啊，刚跟你说了吧，我也是白虎哦。”
“百里……”
明朗深低着头脸红透了，不知为何周围学长也低声笑起来。葵香面带羞愧地搂住我，贴近我的耳朵：
“小痴女，我说的是下面。”
“……”
“怎么啦小凛，这种事你都不知道？”
我——好想找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哼！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本团长当然知道！总比小葵你强吧，自己穿了两件白大褂自己都不知道。”
“哦呵呵，本公主当然知道哦。”
“那你为什么要穿两件白大褂呀？”
“道理和戴两个套套是一样的，怕另一个坏了呗。”
“……”
呜，健康训练营太不纯洁了，以后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