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松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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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苦海难度

宋宣之本想无论如何他也该拦上一拦,不想他只淡淡道:

“好。”

他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取了血玉瓶予宋宣之。还令萱支松支送宋宣之出府。本来他如此爽快宋宣之亦非拖泥之人,可宋宣之脑海里又闪出一幕:

“你拦是不拦?”

宋宣之想,自己来自何处,去往何方,于他,本就是无干系的。可宋宣之心却莫名一痛。一草一木,一风一云,都惊不了他的情绪,宋宣之一个被打入六道轮回的谪仙,更惊不了他。如此,宋宣之想竟又是她多想了,一个花瓶而已,本是空心,又怎么奢望他全心以待,饶是洛华嗜玉也不过缠恋那美丽的外壳而已。

待宋宣之出了钟山,拜别萱支松支,宋宣之心知颜府是不能去的,就只好去投宋家的远房表亲明家。自是一番言说什么父母双亡,科考落榜,本是女身云云。明家先是一惊,后又云宋老用心良苦,只不想苦了女儿。

如此倒也安顿了下来。待宋宣之想如此终老之时,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天黑了一个月都没有亮。人们只以为钟山下的山神烛阴累了缺歇息,也就没什么怨言。后来一年过去了,人们的余粮吃完了,灯油蜡烛也用完了,人怒便起来了。

不多时,却是萱支来找了宋宣之,道:

“姐姐,神主……他……他。”

宋宣之见她泣不成声,心里莫名地惊慌起来。

“他怎么了?快带我去!”

于是便火急火燎赶到了生林府。却见烛阴山神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陡然间宋宣之觉得这不是天黑了,是天塌下来了。

宋宣之正手足无措间,却是松支道:

“你是故意来瞧神主的这副模样么!他掏心掏肺对你,你却在他最难的时候一走了之。你走了也便算了,何苦来看他的笑话!”

宋宣之这厢被松支劈头盖脸一顿言语,心里是疑窦顿生。

烛阴最难的时候?宋宣之看他笑话?

正无言以对间,却是萱支拉了松支道:

“下去!别这样对姐姐言语!”

未了又对宋宣之施了一礼道:

“小婢心知姐姐便是那瓶中仙红翳。我等追随神主已达万年之久,忠心可表日月。有些话还是要说与姐姐你听。”

宋宣之诚然道:

“请讲!”

萱支拉了宋宣之入了座,道:

“自洛华王子引了姐姐仙身祭了瓷窑之后,神主又问神主要了血玉瓶。说是要献于一目国王洛华的父亲,请求巫师祭以童女之血来保红翳的仙身。不料这血玉瓶彼时精血纯正难融他血,在童女的血灌入之时,玉瓶陡然崩裂,当是时风云因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烛阴得知一怒之下上天帝前参了一目国洛华一本。天帝本来是小惩瓶中仙,不晓瓶中仙不仅仙身焚毁,还毁了仙根,便允了烛阴,罚洛华寻回红翳仙身,助她飞升。”

萱支见宋宣之似是依旧不解继续道:

“烛阴神主惩治了洛华之后又往女娲娘娘处讨了无根泥为红翳修了瓶身,以山神之力引了地心之火煅烧,供在神庙内又熏足了人界的香火。就在姐姐前时离府之前一日完成了修瓶大业。姐姐的命格神主也倾了力改过。”

听完萱支的话宋宣之却是更加不解了。

烛阴,他一个一直爱看戏的山神,此番却为了宋宣之,是为了宋宣之,他说的,一个花瓶而已,不惜毁掉万年修行,此番却是累倒了?眼再也睁不开了?再也看不了戏了?

他,唯一知晓宋宣之,看宋宣之作小丑的看戏神,此番双眼紧闭,从此再也没有白昼了。

当往事如洪水猛兽般涌来,宋宣之却无法承接。

宋宣之犹记初见他时,居高临下,不染情绪。通身似火,灼艳非常,可是却没有表情。

宋宣之跌下靠座,复又爬坐起来。

萱支一脸担忧道:

“姐姐……”

此时宋宣之已无法闻听萱支言语。只是寻到烛阴的床沿,道:

“哈哈!烛阴,你也有最难的时候?这界中之事于你,也有难?你此番再也无法看我戏了!因为你也是戏中之人了,你无法再睁眼闭眼观众生作戏了。哈哈!”

宋宣之苦笑到最后,却又化作无边无际的悲。生最大的悲是心空了,填不满了。

于是不顾萱支松支,只身只往阴司崖奔去。

自语道:

“我终究还是要为他生而死了!苦算什么,饿鬼我也做过。生最大的苦是食不知味,生不知累,是寂寞。”

宋宣之寻到崖边一纵身便跳了下去。这崖深不见底,只觉身越坠越快,心却越来越空。宋宣之再一次,为了他生,死了身。这个他生,却是烛阴。

到了地府,入口处却是两个面熟的守卫,好像在说:

“红翳小仙来得真勤!”

宋宣之顾不了其他,只一个劲寻到地府正殿。却见烛阴被大链锁着,一身红衣,与血混为一体,格外妖娆。

只听地府君道:

“烛阴啊烛阴,万年来我都在设法请你下地府,始终不得法。此番你却自己下来了。你前时引地心之火为红翳补瓶身是真情意,却累及我地府变成火海一片,若不是抢救及时,险些毁了我的地府。这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烛阴却丝毫没变脸色,他向来如此。

却是宋宣之迎上地府君跟前,笑道:

“这人间不可一日无白昼,此番若是困了烛阴,到时候你地府可得患鬼口危机了。君上可不能因私废公!”

地府君先是一惊,后又恢复如常,道:

“红翳,你怎又来了。此番你阳寿未尽,可是知晓冥界规矩?阳寿未尽而灭身是要在幽冥海浸许久的,这海水可是苦得紧。”

烛阴在察觉宋宣之的到来时,眸光似是一亮,后又转为似担忧的表情。

宋宣之将他的变化收入眼底,却依旧笑意盈盈,复迎上地府君探询的目光,道:

“君上,你知我在人间乏味得紧,只想快点结束这六道轮回,早日飞升。到时候我就可自由来去三界了,就可与君上早些相处了。想我在您这作饿鬼的时候不吵不闹,您赐的鬼粮我也分与鬼伴,也是为您积了阴德,你竟不识奴家的好心。”

地府君似是了然一笑,道:

“红翳你在奈何桥下种的忘忧草长得还真不错呢,我还以为你这厢是为了山神烛阴而来的。”

地府君瞥了一眼烛阴,邪魅一笑,手一招,冲宋宣之道:

“红翳,过来!”

宋宣之自是飘然坐到了地府君腿上。未了觉到烛阴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暗。宋宣之则依旧神态怡然。

宋宣之扭着地府君的衣角道:

“君上,人界已一年未见白昼了。要是天帝怪罪下来,说您公报私仇什么的,况且引地心之火天帝都没言语什么,你就当烛阴为你灭了不良之鬼,以后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鬼送来的。至于你的地府宫,你随便捏个诀,就可以变回来。你看,不如放他回钟山?”

“红翳,人界称你是难得一见的至宝,连烛阴也不惜倾尽神力为你补瓶身,你这空心的花瓶却不看他一眼。不过,我可是喜欢得紧!不过,这幽冥海的苦水你还是要浸的,意思意思,就当沐个浴也是不错的。”说罢使了个术法,烛阴便不见了踪影。

地府君本是逢场作戏的好手,大家都这么熟,日后相见总难避免,也不好叫烛阴太难看,便各尽职责,各归原位了。

饶是宋宣之知道苦海难度,此番身浸这幽冥海中,却是口鼻皆浸满苦味,难以排除。

照冥界的规矩,阳寿未尽而自尽身亡之鬼,便要在苦海里浸到他寿终正寝那一日。按照生死簿上记载,宋宣之在人界还有三十年阳寿。如今宋宣之才浸完一日,便已经是手脚俱腐,海水从耳鼻里进去,又从口里出来。

宋宣之浸到第七日,来了一个同样罚浸苦海的鬼魂。却是锦真。宋宣之如何也想不到是他。那个得道高人,如今竟然来陪他浸苦海,若是被修道之人得知,确确是要笑掉大牙。

锦真离她不远不近,却足以听到彼此讲话的声音。是宋宣之先开的口:

“锦真师傅,你也真是傻!”

锦真听了叹了口气道:

“红翳仙子,锦真傻不傻,你且先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再作论断也不迟!”

宋宣之没有想到,自己沦落到浸苦海之时,还能听同病相怜的鬼魂讲故事。锦真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宇宙初开,大化之始,一个远古上神秉承上天旨意,普渡众生。他自己也恪守三界法则,从不越矩,一切皆遵着法度,不敢妄行妄断。一日,他闲来无事,于无根池中沐浴,被突然泛滥的无根池水卷到了人间。他一个远古上神这样下了凡间,着实有些憋屈,他也不好意思禀告玉帝度他回去。

他索性就呆在凡间不走了。他被无根池水卷到了一座唤“栖芜”的山上。

栖芜山仙气弥漫,百草丰茂。天然火山泉,涌流热冒。他又一次起了沐浴的兴头。当下解衣入池。待沐浴完毕之时,发现自己的衣衫不见了踪迹。他就这样光着身子在那看起来渺无人烟的栖芜山上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