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松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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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嫁衣

待我与烛阴出了瓶中界,却是见烛龙与婵媱真的靠在一起,倚着桑树。见我们出来,阿紫迎上我道:

“姐姐,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要与烛龙交手了。那婵媱若是连她自己爱慕的是烛龙都不知道,也真是作茧自缚了!”

我却是释然一笑,他们好了,我们便也好了。

原来这烛龙在婵媱之前,也滴了自己的血。烛阴与血玉瓶相通,感知血玉瓶变化早已入得瓶中,却无意瞧了婵媱真意。还枉我在瓶中界落泪成海,淹了欧丝之野。

我正思想间,却是婵媱迎上我施了一礼道:

“仙子,确是我自己没瞧真切。现在才知道眼睛直长的是烛龙,一直错把烛龙唤作烛阴,才惹出这多事来,真是愚拙不堪,还请仙子见谅!”

我亦回了礼,道:

“这样也好,你瞧烛龙一心为你,也算是得了回报。”

现在我认真看来,烛龙之目与烛阴确确是不同的,我多次瞧了错,也难怪婵媱了。

此刻烛龙一身红衣,婵媱则是一身新嫁娘的衣装,确确是一对璧人。

我微微一笑继续言道:

“婵媱神女此番也确确是为自己做了一回嫁衣。择日不如撞日,此番烛阴山神真来了你司蚕宫,恰恰是为了你与烛龙的亲事来了。天时地利人和,可都占全了,不如你二神今日就把事儿办了吧!有山神见证,你二神定能相偕白头!”

婵媱听了只是望了烛龙一眼,便作娇羞状地低了头。烛龙则是双目放光,搂婵媱的手更紧了。待他二神拜了三桑树,春宵难舍之后,我与烛阴阿紫自各自回府,自不言述。

回至洞府,我脑海中萦绕不去的竟是婵媱与烛龙红衣相偎的画面。虽然我与烛阴心意已相通,却始终隔着一层,欲近难近。难道只有患难时,才能缩进距离,相依相靠么?只有等他闭上眼我才可以不顾一切去瞧他真貌么?

三番两次被烛龙诓骗,究其根源却是我从未细细瞧过他。

这热恋期一过,方觉出这一丝异样来。原以为很熟悉,肯为他舍身,此刻却显出陌生来。

使了术法唤出血玉瓶,纤指抚摸着瓶身,是那熟悉的字体。凹凸的触感传入手心,那血的灼热依旧存在。往事一幕幕闪现。

如今烛阴此时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模样似重叠似分离。

只有他的血,才能让我感到他的真实熟悉。不自觉咬破指尖,滴血入瓶。我真想知道我的血与他的血在瓶里会怎么样。

早年我造了这瓶中界,原只为修身养气,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血玉瓶虽名唤血玉瓶,实为瓷身泥胎,不过表色如血罢了。

就在我一心向瓶,身浮如空之际,一道风卷了血玉瓶,却是烛阴冷冷将我带了出瓶,道:

“红翳,你又是如此胡闹?此时瓶中界早已不是清静之地,你去了不怕惹一身烦累吗?”

我苦笑道:

“前时烛龙与婵媱历得,我如何历不得?况且这本是我所造!”

“前时我与你悉心护佑他们,自然无碍。可如今你……”烛阴欲言又止。

“烛阴,你是怕什么?”

“红翳,我已深陷此界,岂可连累你也禁锢于此!”烛阴似是有难言之隐。

“你是不敢连累还是不愿与我一处?”我却是怒从心生,“烛阴,你只道肯为我倾尽神力,却始终不越雷池一步。安稳如山,只肯守在你的钟山上。烛龙尚肯为婵媱滴血试真意,你却不敢?既然如此,不若我毁了血玉瓶,将你释出,我自己去瓶中与你不复相见可好?”

我言毕欲使术法夺了血玉瓶。

见烛阴并不答话。我心一悸,道:

“你自稳做山神,我自做我的瓶中仙,有没有仙身,其实没那么重要。如今我只需做好花瓶便是正经了。”

言罢我聚集全身仙力使了术法,唤回了烛阴手中的血玉瓶,又一使力将瓶身的字迹去得干净,却是一字一字全化作了血滴落了地。

烛阴一脸不可置信,一个趔趄摊坐在地上,手沾上地面的血。

我则绝然一笑跃入瓶中。

如此,这界竟是我为自己造的牢界。想我初时还颇有成就感地对阿紫言道自己来去逍遥,做仙做人做鬼,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自由过。

因为烛阴一直都在明里暗里地瞧着我,瞧我于瓶外作戏,他乐得看戏。

如今我将自己锁于瓶中界,不惹尘埃,他便无须看我烦闹,便不惹他清静了。血也还予了他,情许从未得过。

又过了些年月。却是见到这样的情境。

男子一身红衣跪在天庭殿里,天帝上座泰然道:

“烛阴,这山神不是你想不做便可不做的。山神更须护佑一方安泰。瓶中仙的事我也听说了。红翳呆在血玉瓶里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也是烛阴你的劫,过了于修为有益,若是度不够,即使山崩了,地裂了,那瓶中界也是打不开的。”

烛阴却是丝毫不染情绪道:

“既然我进不去,便让她出来!”

言罢卷风而去,独留天帝若有所思道:

“烛阴,你又是何苦!”

此刻我于瓶中界,却是见一青一红两个模样似我的女子在争论些什么。

青衣道:“我与他本不是同界的仙神,勉强凑一块儿,彼此都是累!”

红衣道:“此言差矣!我爱他,他爱我,如何不能凑一块儿!”

青衣道:“如果爱让彼此不自由,便只有绝了爱。”

红衣道:“每一种自由都要以失去另一种自由为代价,无绝对的自由。我既然想得爱的自由,便只有舍弃身的自由!”

青衣道:“舍弃身的自由?”

红衣道:“呃,一不小心,又没劝你出去……”

青衣却是两眼放光道:

“此番我便能暗栖于这瓶中界了。为了爱,须得禁身于此!”

我听了却不禁呢喃:

“舍弃身的自由,便能各自安好,相爱无害。”

正思索间,一滴灼热染上脸颊,仰头望来,却只见天降红雨,灼艳非常,顷刻间已是血的海洋。